郁裴没有把洛长洲的这一瞥挂在心上,反正他有时候也会偷看洛长洲的啊,洛长洲看他一眼也是很正常的。
因为今天是周五,所以放学之后学生们走的很快,在几乎不到10分钟的时间里,教室就几乎全空了。
此时正逢日落,暖橘色的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教室内,柔和地渗透满屋子的每个角落,郁裴从教室地最后一排起,默默地将同学们的椅子倒放在桌子上,洛长洲在讲台上擦黑板,背影看上去挺拔修长,郁裴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教室最后面的储物室去拿扫帚和簸箕。
不过他刚回到教室,就见洛长洲拍掉了肩上的粉笔灰,随后径直朝他走来,从他手上接走了扫帚和簸箕,郁裴愣了一下,又转身回去重新拿了扫帚出来。
可洛长洲看到他手里的扫帚时却皱了皱眉,对他说:“一把就够了,你拿两把做什么?我不会用两把扫帚同时扫地。”
郁裴更奇怪了,说道:“这是我用的扫把啊。”
洛长洲看了他一样,深蓝色的眼睛在落日的余晖中异常好看,他问:“你不是说你倒垃圾吗?”
郁裴听到这里才顿时明白,洛长洲的意思是他负责擦黑板和清扫整个教室,而他只需要最后倒一下垃圾就好了。
“可是教室这么大,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扫?”郁裴抓紧扫把说道。
“你碰到灰尘会不舒服。”然而洛长洲却不由分说地把他的扫帚拿走了,“这些事我经常在家做,你等一会倒垃圾就行。”
第13章 这颜色是真的不吉利!
郁裴怔怔地站在教室后面看着洛长洲一个人扫地,他扫地时用的力道很轻,扬起的灰尘的灰尘很少,因此傍晚静谧的教室中,一时间只能听到扫帚扫过地面轻微的挲挲声。
也正如洛长洲所说的那样,他对这些事情的确很熟悉,不一会就将整间教室清扫得干干净净,郁裴站在垃圾桶旁边,等着洛长洲把簸箕里的垃圾都倒进桶中后去倒垃圾,可就在他拎起右边手柄的刹那,洛长洲也走了过来,拎起左边的手柄,看样子是要和他一起去倒垃圾。
郁裴张了张唇,却没能说得出话,反倒是洛长洲对着他轻轻地笑了一下。
将垃圾桶一起放回原处后,他们两人是一起离开教室的。回去的路上,郁裴走得有些慢,落后洛长洲几步,学校路旁的红花楹树已经开花了,红艳艳像是一片晚霞燃在枝头,在落日的暖色余晖中更显艳丽,被晚风一吹就扑簌簌地落下几朵,落在过他们的脚边,肩上,甚至是发梢间。
郁裴就看着那么一朵红色的凤凰花翩跹落下,掉在洛长洲的头顶上,他抬起手刚想要叫住洛长洲,洛长洲就在这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他问道:“你为什么要走在我后面?”
“嗯……你腿长,走得快。”
洛长洲忽然停下脚步,郁裴差点没撞到他身上去,听到他这样问就下意识地回答道,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郁裴只是有时候会觉得,能和洛长洲这样优秀的人一起并排走的,也应该是像他那样优秀的人。
洛长洲闻言挑了挑眉,又问郁裴说:“那你刚刚想做什么?”
郁裴刚刚的动作被洛长洲看到了,洛长洲比他高很多,郁裴只能仰着头,指了指洛长洲的头顶说:“你头上落了朵凤凰花,我想帮你弄下来。”
“我头上吗?”洛长洲稍微低下头,抬起左手想要摸摸自己头顶的那朵花,但花却被他碰掉了,轻轻地掉在站在他面前的郁裴脸上,蹭过他的唇滑落。
洛长洲看着郁裴,很快伸出右手接住了那朵花,合上手指把花握在手心里,又飞快地揣进裤兜里,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郁裴甚至都没看清。
“那我走慢一点。”洛长洲轻声说着。
郁裴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洛长洲是在回应他刚刚的话。
他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是一个人,上学的时候,所有的小朋友都嫌弃他身体弱,不肯和他在一起玩,家长们也担心他孱弱的身体上带着什么病菌,纷纷叮嘱自家的小孩远离他,除了顾峥。
而后来,他唯一的朋友顾峥也搬家离开了。
所以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这样认真聆听和回答他的每一个句子了,莫名的,郁裴觉得眼睛有些酸胀的感觉,他快速往前迈了几步,追上洛长洲,和他并排走在一起。
洛长洲等他走到身边后才继续向前走,步伐也的确放慢了很多,明明是放学后想要飞速回家的时间段,却被他们两走出了饭后散步的感觉。
但是这种感觉却又不太像是饭后散步,但两人都希望这段路再长一些。
“这些花很漂亮。”洛长洲微微仰头,看了眼头上红得几乎和晚霞一样的凤凰花开口说道,“我记得这种树不开花的时候就像死了一样。”
红花楹树又叫凤凰花树,因为这种树不开花的时候就像是死了一样,没有丁点绿叶,从树干枝杈尖都是一片枯黑,而开花时则像是最盛大的一场火焰,炽热灿烂地燃烧在枝头。
宛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是啊。”郁裴轻轻感叹道,“我第一次看到它开花的时候也很惊讶,很神奇。”
洛长洲又接着说:“其实北方有很多树到了冬天也像是死了一样,很丑,一到春天又会发芽长叶,但是它们大部分都不会开花,就算会,也不会像这些树一样开得连叶子都没有,全是花。”
“北方?”郁裴第一次听到洛长洲说出那么长的句子,他微微侧头,看向洛长洲问道,“长洲你以前生活在北方吗?”
“是啊,现在搬家来了南城。”洛长洲回答他,“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太冷了,冬天会下雪,这种树活不了。”
郁裴望着洛长洲和自己的身高差距,说:“原来你之前生活在北方,难怪你长得那么高。”
他生活的南城是南方一座靠海的城市,夏天不会热得人发疯,同样,冬天也不会太冷,几乎很多年才会下一次雪。
“你也还会长的。”洛长洲看向他,挥了挥手,“下周见。”
郁裴停下脚步,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自行车场附近——他们要分开了,而且因为周末,他们还要过两天才能再见,郁裴觉得可能是因此今天和洛长洲关系突飞猛进,所有此时要分开了他不仅有些不舍,还有点失落,小声说:“下周见……”
道别过后,郁裴也转身朝张庚停车的地方走去,所以他没看到洛长洲走了几步后,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回去的路上,张庚问郁裴要不要去剪个头发,因为他的刘海已经很长了,都快要遮到眼睛了。
郁裴用手指拨了拨额前的碎发,也觉得这些头发挡住了他的视线,想也不想就同意了,不过他在出了校门没多远后就让张庚停下了车,跑到遇糖买了杯青木汽水——那种不知是谁的妹子给洛长洲买的汽水。
南华高中的学生几乎都爱喝这种汽水。
以前郁裴都是一放学就往家里走,从来不多在校门口转悠,因此他都上了两年高中了,学校外面的“美食一条街”著名的零食他还一样都没有吃过。
而今天,郁裴突然就很想试试这种在洛长洲嘴里“颜色很不吉利”的汽水味道怎么样,他喝了一口后觉得还不错,沁亮的汽水顺着喉管进入胃部,带着微微的雪松木香,舒服得郁裴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结果他抱着饮料慢悠悠地晃回车上后,张庚却和他说:“小少爷,你刚刚去买饮料的时候我遇到了你那个混血的小同学,还和他打了招呼呢。”
郁裴闻言登时僵住了。
对啊,今天是周五,学生们早都放学走光了,平日里放学拥挤的道路上今天人特别少,他要是不去买饮料说不定还能让张庚开车开慢点,这样他和洛长洲还能再一起走一段路呢!
郁裴低头看了眼手中绿绿的饮料,觉得洛长洲说的没错——这颜色真的太不吉利了!
张庚陪着郁裴去郁卿经常修剪头发的地方剪了个头,这里设计一次发型的价格不菲,当然理发师的手艺很不错,郁裴瘦下来本人长得本来就好看,再弄个适合他的发型后就变得更好看了,回家后庄叔第一眼看到他时还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来后就笑着说“小少爷更帅了”。
郁裴有些不好意思地碰了碰后脑勺,郁卿今天不回来吃饭,郁裴得知消息后想让哥哥也看看自己新发型的心思也瞬间淡了下来,自己一个人吃完了饭就去了画室,这几乎是他的本能。
可当他走进画室之后,望着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画具郁裴只是发呆,然后像是落荒而逃那样离开画室,跑到琴房去练了会琴,这才回到房间,洗过澡后爬上床。
这就是郁裴的生活,他的生活单调无聊得可怕,除了学习画画练琴,几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活动了,就连他的心理主治医生了解过他以前的生活后都说,郁裴会出现心理问题是早晚的事,他没有因为抑郁症而自杀,而是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不用自杀,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件幸运的事。
虽然现在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不会再有人要求他每天画画练琴,郁裴有大把由自己支配的自由时光,但是他还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甚至发现自己完全静不下心画画,就像是画画这件事成了他心底一块不能触碰的y-in影,平时随便用铅笔画画素描还好,一拿起排笔工笔他就会浑身颤抖。
郁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心理医生,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画画曾经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可是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郁裴平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他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太对,于是郁裴赶紧下床,颤着手从药盒里拿出盐酸帕罗西汀片就水吃了一片,然后用被子裹住自己,不断对自己说没事的,想点快乐的事,但没过多久,他还是捂着眼睛趴在枕头低低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