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凯手里拿着烟盒和打火机,走下最后一个台阶,脚下一滑一屁股摔了出去。一辆黑色汽车开过去,一脚刹车,车往前滑了下。江凯下半身已经压到了车下面,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天地之间静谧,江凯张了张嘴,半晌才呼出一口气。
“碰瓷呢?”低沉凉薄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来,江凯抬头,先是黑色的皮靴,然后笔挺的西装裤,长腿笔直。商丰城穿短款外套,斜斜靠在车上,居高临下。“这角度选的不错。”
江凯嘴角抽了下,摔的他腰以下没有知觉。
司机连忙过来拉他,江凯揉了下脖子,站起来检查身上确实没伤,拍了拍身上的污水,弯腰捡起烟盒握着。
“商总。”
江凯太惨了,大冬天穿露膝盖的裤子,刚刚摔了一跤。衣服上粘了泥,太狼狈了,像一只落汤孔雀。
商丰城对江凯是彻底凉了,他喜欢骚一点的,但那天在顾瑜的场子见到浪到极致的江凯。他胃口再好,也吃不下。
但这不妨碍他看江凯的笑话,江凯是个活宝。
“如何?”江凯忽然勾唇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睛弯着,“既然认定我是碰瓷,商总怎么着也得给一点吧?”
商丰城目光一窒,手落在车门上,黑眸沉下去,嗓音低沉,“过来。”
江凯今天很不爽,偏还遇上了商丰城,让他更不爽。商丰城出口讽刺他,江凯就想怼回去。
江凯大步走向商丰城,人还没到,脚下一滑他直接扑向了商丰城。
这他妈的破天。
第15章
江凯本能的去抓商丰城,商丰城侧身避开,江凯脑袋撞在冰面上。哐当一声,江凯磕的有点晕。
天旋地转,连续的熬夜加饿让他发晕,江凯一时间没能爬起来。他看着雪白的天空,当初跟江海赌气,他说如果江海死了,他跟着一块死。现在呢?江海真的快死了,他怎么办?
商丰城脚尖碰了碰他的手臂,“死了么?”
江凯不说话,脸色惨白。
“商总?”
“送他去医院——”商丰城话未落,江凯呜的哭出了声,他捂着脸哭的哽咽。
商丰城动作顿住,静静看着江凯。司机跑了过来,去拉地上的江凯,“少爷?没事吧?”
商丰城转身上车,关上了车门,声音被隔绝在外。
江凯跟个无家可归的野狗似的,他攥着司机不撒手。
“江少?”
江凯理智回笼,终于是松开司机的衣服,狠狠抹了一把脸,站起来长出一口气,“谢了。”摇摇晃晃就走了,单薄身体显出可怜相。
“商总?”司机回头请示商丰城。
“走。”
江凯浑身酸疼,他回到车上,趴在方向盘上。现在他二十三岁,这过去的二十三年,他浑浑噩噩的过,如今,他混不起来了。
他是个男人,他是江海的儿子,他不能再像个野狗一样活。
江凯又点了一支烟,他抽完烟,一张还稚嫩的脸上满是沉重,他看着积满阴云的天空。沸沸扬扬的大雪,这个冬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江凯回到酒店洗澡换衣服,他赤裸着站在落地镜面前,看着身上的伤疤。青青紫紫,什么颜色都有。江凯耸肩,摊手露出个嘲笑,穿上了衣服。
箱子里唯一一条朴素的牛仔裤,还有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江凯穿上,略长的头发有些扎眼,江凯打电话到前台要了一把剪刀。
他剪掉最长的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动作顿住。懦弱苍白的青年,手无缚鸡之力。他把剪刀移到脖颈动脉处,现在他只需要用力把剪刀插进去,不到十分钟,他会因为失血过多离开这个世界。
如果就这么死了,其实也挺好。
江凯舔了下嘴角,把剪刀往下压。
电话响了起来,江凯闭上眼叹一口气,扔掉剪刀走过去拿起电话,电话是张大海打过来。江凯接通,张大海的声音就落了过来,“法院在清查你父亲的产业。”
“你在什么?”江凯说,“我现在过去找你。”
“公司。”
江凯把所有东西装进行李箱,忽然想到小白蛇,他又翻开行李箱发现小白蛇不见了。江凯立刻打电话让服务员过来,服务员听到有客人带蛇,全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群人声势浩大的开启了找蛇模式,江凯在房间找遍也没发现小白。大概是酒店太热,它的冬眠提前结束遛了出去。
“如果见到它,请打电话给我。”江凯说,“别杀它,它不会咬人。”
酒店经理惶惶然,“你不应该把蛇带到酒店,对其他顾客造成了伤害。”
江凯不想听他哔哔,办理退房手续拖着行李走出酒店,外面雪还没停,地上已经积了有五公分厚。
江凯把箱子放到车里,走过去拉车门,他回头又看了眼这家酒店。
小白,你可别死。
江凯是半个小时后到公司,公司楼下围着的人已经散了。前台只有一个保安守着,电梯依旧没人来维修,江凯顺着楼梯走到江海的办公室差点累死。雄心壮志,所有的武装都溃散了。
江凯扶着墙喘气,身后呼啦啦涌进来一群人,江凯回头看到法警。
“你是江凯?”
“对。”江凯点头,“我是。”
“请跟我们走一趟。”打头的人拿出证件。
江凯看到是法警,他转头去看那楼梯,倒不是怕被调查,这他妈二十多层,刚爬上来又得爬下去。
“我还得再走下去?”江凯指着那楼梯。“我刚上来。”
他们为什么不在一楼抓人?
法警不讲情面,拉着江凯又原路返回。
江凯什么都不知道,面对问题,也是一问三不知。
“钱应该在他前妻那里,我和江海关系不好,十月份的时候他就把我赶出家,我没有再跟他见过面。”
江凯被审了四个小时,签字放出去。江海名下来不及转移的产业全部被查封,现在就剩下江氏大厦还没被拆分。
江凯打电话给张大海,很快那边就接通,“你那边完事了?”
“张总,既然你知道法院的人来找我,你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江凯现在杀人的心都有。“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跑,我会负责到底,你不信我?”
“江凯——”
江凯满腔怒火,“你既然不信我为什么要来找我?妈的,老子不干了,你他妈自己玩去吧!”
江凯狠狠挂断电话,他转身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坐进去。
“去哪里?”
江凯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自己该去哪里,他看着司机,司机看着他,司机眉毛抖了下,“你玩我呢?不知道去哪里你上车干什么?”
“江氏大厦。”江凯喉结滚动,说道,“去江氏大厦。”
车上张大海又打电话过来,江凯挂断,之后张大海那边就平息了。江凯到江氏大厦下车,他直奔停车场,车上一层积雪,江凯缩着手用袖子擦雪,回头看到江氏大厦侧门屋檐下挤了十几个人。大雪之下,他们灰扑扑的身影格外不显眼。
江凯的手顿住,他咬了咬牙转身走过去。
为首的人看到他过来,立刻站起来。
“你们干什么的?”
“我是城?c-h-a??筑公司的负责人,我叫蔡安。”他身上的西装灰扑扑,脸也灰扑扑,“负责金海湾工程,你是小江总?”
江个屁总。
“我不是。”江凯说,“回去吧,会冻出人命。”
江凯转身要走,胳膊被拉住,他回头目光凌厉。
那个人立刻松开,他并没有撒泼,“几百号人跟我干,年底了,拿不到钱我回去跟他们没法交代。对接的李总现在电话关机,人也找不到。”
江凯从出生就锦衣玉食,他和父亲感情不好,但江海没让他缺过钱。
“一共多少钱?”
“还有八百三十万没结。”男人连忙叫另一个人拿合同,那个人跑过来从包里拿出整整齐齐的合同双手递给江凯。
江凯接过合同,翻到最后面看到金额,江凯把合同还回去,“我知道了。”
“江总?”
江凯回头,他看着江凯,说道,“你们会负责的对吧?”
江凯对上他同样灰扑扑的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公司不大。”
“我知道,我尽力。”
江凯转身大步往大厦走去,他把手装进羽绒服的口袋里,狠狠掐了下。
放在以前,江凯会大言不惭的嘲笑别人为几百万赌命。现在他笑不出来,缩在寒冷冬天无望的等待,几百万,决定一个公司的生死。
江凯又爬了二十多层到办公室,总裁办公室在最里面,寂静空旷的办公室没有开灯,江凯看着那些空下来的座位,莫名?c-h-a??。
江凯推开办公室门,宽阔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案宗材料。江凯看到材料后面花白的头发,他皱了下鼻子,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张大海抬起头看他,江凯把自己扔到座位里点了一支烟,看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