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响,江凯抬起头看到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很高。他站在高大的树木下取了一支烟,随着打火机清脆声响,火光照亮了他的脸。
冷厉没有人情味的一张脸就显露出来。
商丰城。
江凯吐出烟雾,把缩进去的脖子?c-h-a??来,商丰城回头看过来。江凯把烟灰弹落在手边的纸巾上,偏了下头,扬起嘴角,“商总。”
昏暗的灯光下,江凯一张白皙的脸格外醒目。他咬着烟,显得不羁。一双桃花眼上扬,身上又突兀的穿着规矩的羽绒服。
商丰城拿下烟看着他。
江凯也就没有再说话,他靠在椅子上,屁股下面一片冰凉,但是他懒得动。有人放爆竹,声音远远传来。
江凯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又抽了一口烟。
大约有两分钟,江凯把烟头按灭包进纸里,太冷了。他起身卷起纸巾走出了花丛,走到灯光下面,他朝商丰城微微颔首。
“江凯。”
江凯站住,回头笑道,“商总有吩咐。”
清凌凌的眼,没有过多的情绪。
“怎么在医院?”商丰城多了句话。
“你不知道?”江凯单手插兜,说道,“我爸在住院。”
商丰城比江凯高大半头,江凯一直不愿意正面和商丰城说话,他不喜欢仰着头看人。“商总怎么在这里?”
“我父亲今天去世。”
他的嗓音低沉。
江凯啊了一声,随即道,“节哀。”
商丰城掐着烟,沉邃黑眸落到江凯身上,“江总怎么样?”
“没死。”江凯退后一步,他手里攥着的烟头有些潮,很不舒服,但花园没有垃圾桶。“谢商总惦记——”
商丰城目光轻飘飘的落到他身上,江凯把后半段给咽回去了。
“有时间会去拜访江总。”
“那我替他谢谢您了。”
江凯这一开口,惊艳全化为乌有。
商丰城已经懒得再跟他废话一句了,转身就走,江凯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嘴唇。忽然响起商子然,那个?c-h-a??的姑娘,“子然现在好么?”
商丰城回头黑眸直射过来,江凯耸肩,“当我没问,再见。”
商丰城掐灭烟,转身凛步离开。
江凯找了垃圾桶把包着烟头的纸扔进去,他晃回了病房。江海已经睡着了,吊瓶还没挂完,江凯把自己扔到沙发上,拿出手机却不知道要看什么。半晌,他找到个相声段子打开,看的乐呵。
商丰城的父亲去世,商子然会回来吧?
江凯浮想翩翩了一会儿一拍脑门,他现在都成野狗了,拿什么去追商子然?两个世界的人。
江凯以前没心没肺,现在突然发现人世凶险,阶级之分,也有了自知之明。叹口气,又躺回去,病床上的人哼了一声,江凯立刻坐起来过去看到吊水已经没了,针头有回血迹象,立刻叫护士。
江海也疼醒了,护士拔完针又数落了江凯一顿,江海哼哼唧唧的躺在床上,傻啦吧唧。江凯接了一杯水喝完,给江海拉上被子,“你要是把钱分给我一半,我现在伺候你也还有点?c-h-a??,你给我弄了五十亿的债,你还要我尽心尽力的伺候你——”
江海忽然激动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声,江凯耳朵靠近,“你说什么?”
“钱——我敢给你?”
江凯一怔,他躺平呼哧呼哧的喘气,手抓住了江凯的胳膊。
抓的很用力,那块肉是要青紫了,江凯转头看江海,江海眼睛赤红,情绪很激动。“江凯——”
半晌后,江凯兀自笑出声,“我们真是一对可怜的父子。”
他不敢把钱给江凯,以为枕边人安全,谁知道枕边人也是骗子。
“得了,睡吧。”江凯掰开他的手,“我活一天,就不会让你死。”
江凯现在没地方去,在医院度过了除夕夜。
第二天早上江凯去买早餐接到张大海的电话,江凯见缝插针的抽烟,脖子夹着电话,“张总。”
“听说商丰城的老爹大年三十去世了,做多了亏心事,报应。”
江凯虽然也觉得商丰城不是个东西,但不会因为人家爹去世就嘲人报应。他往住院部走,啧了一声,“怎么招惹你了?”
“看他不顺眼,死对头,江氏衰败他功不可没。”
”江凯手指上勾着早餐,把烟凑到嘴边吸了下,说道,“那我们要不要去他爹坟头上蹦迪?”
身后有喇叭声,江凯让开路,两辆黑?c-h-a??驰开进医院停下来。江凯回头看了眼,后面车门打开,一身孝服的商丰城跨出了车厢,黑色皮鞋落到水泥地上。
第18章
“商丰城那个老流氓作风,你要不怕死你去。”
商丰城回头看过来,江凯被他看个正着,那目光锐利。江凯连忙移开视线,直到车开走江凯都没看到商子然,商丰城走进了医院。
“我怕死。”江凯说,“张总,你打电话来不会就这点事吧?”
“当然不是。”张大海说,“好歹都在S市,都是商界的人,你爹还在这礼数不能少。”
“你直接说吧,让我做什么。”
“商丰城父亲出殡,你代表你爸去走个过场。”
江凯若有所思,单单是商丰城的父亲他肯定要拒绝。但商丰城的父亲也是商子然的爷爷,偶遇这种事听上去很浪漫,江凯掐灭烟扔进垃圾桶,“我一个人?”
“我跟你一起。”张大海说。
“行。”
他挂断电话走进住院部,隔着大厅的玻璃看到商丰城一行人往外面走,大概是接到老人了。风掀起了商丰城的衣角,江凯看到他里面的黑?c-h-a??衣,这个人也是奇葩。江凯嘀咕,没见过谁死爹这么冷静。
江凯收回视线,走进了电梯。
看护还没到,江凯扶着江海半坐起来,打开粥,“我也不会喂人,你凑合着吧。”
喂到一半江海又开始哭,江海长的丑,哭起来简直没法看。江凯烦的不行,扔掉勺子和碗,“你哭完我再喂你。”
他饿的不行,走到另一边沙发吃早餐,边看财经新闻。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到处都是庆祝新年,这个年可是真热闹。热闹到让江凯烦躁,好像就他一个人凄凉。江凯把早餐囫囵吞下,走过来到江海面前,“你现在能认人对吧?”
江海迟疑了一会儿才点头。
“行,我问你,你有没有私藏一点钱?”
江海情绪又激动起来,抓着江凯的手。他这个病话又说不利索,喷了江凯一手背的唾沫,江凯也没听听出他要说什么。
“你就回答我,还有钱没有?点头或者摇头。”
江海摇头,江凯犹不死心,“你就没给我留一点?”看江海要长篇大论,江凯及时提醒,“点头摇头表示。”
江海摇头。
“行了,我知道了。”江凯说,“我就不是你?c-h-a??子,我是垃圾桶里捡的吧。”
江海哭了起来,江凯头疼欲裂。
张大海是初三通知江凯去参加商丰城父亲的葬礼,江凯专门去买了套纯黑色的三件套西装,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罩在外面。
他站在镜子前看自己,忽然想到一句话。
当我脱掉那彰显个性的机车外套,穿上西装打上领带。我是我,却也再不是我。
矫情。
他上了张大海的车,张大海转头看了他一眼,“打扮的还像个人。”
江凯从口袋里摸出领带递给张大海,“帮我扎上,我不会搞这个东西。”
“你相亲呢?”江凯和他女儿年纪差不多,张大海多他多了一份怜悯,给江凯打好领带,整理江凯的西装领子。“这是葬礼。”
“我随便穿穿就这么漂亮。”江凯说。“我也没办法。”
对上张大海的视线,江凯说,“我是第一次作为江氏继承人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严肃点总没错。”
谁关心一个快要破产的公司继承人穿什么?张大海没出口打击他的热情,拍了拍江凯的肩膀。
葬礼是在半山举行,商丰城现在S市独一无二的大佬,人人敬散粉,所以来的人特别多。江凯和张大海跟随其他宾客走入灵堂,偌大灵堂只有商丰城一个人穿厚重孝服站在一端。江凯没看到商子然,她出什么事了还是出国了?江凯不得而知。
灵堂肃穆,只有主持的声音。
江凯戴上白色小花随着张大海上前拜别,商丰城忽然抬眸看过来,他黑眸深又沉,江凯徒然被吓到,往旁边挪了半步。
随即江凯又挪回去,怂个屁,怕他干什么?
商丰城朝来人鞠躬,张大海演出一脸悲痛握住商丰城的手晃了黄,显出情深义重。江凯朝他点了点头,退了开去。
落到人后,张大海偏头跟江凯低声说道,“当年有人给商丰城批命,克父克母克手足,无妻无儿无后代,绝户。”
江凯回头看张大海一眼,“说相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