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孟在紧张的气氛,偷乐几秒。
一身黑的男人越走越近,风雪中,昏黄的路灯下,他身后的雪地上,随身形晃动的影子和陷进雪里的脚印,格外清晰。
周孟声音压得更低,怯怯地说:“还好不是鬼。”
被嫌弃的未成年,不甘寂寞的分析:“那可不一定,你看他的影子,一会儿在左边,一会儿又跑右边去了……”
周孟一米九几的大个也没能成就他更大的胆,压着嗓子惊叫了一声“啊!”
侯岳脸都快被身边俩傻逼气绿了,扭头提醒周孟:“小点声,鬼都让你吓停了。”
是的,周孟不大不小的一声惊叫,直接给武装的就留了一只眼睛的黑衣人吓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侯岳添乱唬人孜孜不倦,扭头又跟左佑说:“你说对了,你看他身后的脚印没了。”
左佑略偏头看过去,还真是!!!
周孟智商在惊叫过之后,难得回归正常值,扯了扯s_ao包的大毛领子挡住风,说:“是不是风太大,……给吹没了?”
左佑一听,横出拳砸在侯岳肩头。
侯岳忍着笑,捂着肩头问站在对面的人:“叫我?”
风雪中的人,仿佛伫立成一根灯杆,不动不摇,帽檐下的双眼扫过三个人,最后停留在侯岳脸上。
他伸手递过去一个黄色公仔,一阵风雪扑来,他的声音有些缥缈:“你的。”
侯岳扫了一眼那个公仔,薯片精!?
这人是那个穿着促销充气服的薯片精?他不自觉的已经伸手接过了公仔,翻看了一遍问:“我没买。”
对面的人双手揣兜,低头不与三人对视,他的表情和五官在背光灯下面,昏暗一片。不过再开口话里却带着笑:“你扫码了,养的就是它。”说完,转身走了。
侯岳显然因为他最后那句话受了惊吓,险些当街石化,低头看着手里的公仔,一脸莫名其妙:“什么玩楞!?”
三个人都挺莫名其妙。
风雪中,背离三人,独行的身影被昏黄的路灯笼罩,落了行路人,一身的落寞。
侯岳后知后觉又来了句:“哪来的薯片精?去你二二二二大爷的!”
周孟一把抓过公仔看了一遍,看完塞给左佑,他看向侯岳说:“你磕巴了。”
侯岳立刻否定:“没有!我没有!”
左佑盖棺定论:“你有。”
侯岳郁卒:“……”
四个人不同路,侯岳回头看了眼已经快模糊在大雪中的身影,挺拔又落寞。
窑村入夜后的繁华,没被冬日的大雪消融,俨然生出了别样的趣味,简直是包罗万象。
温度对于要糊口生存的人来说,根本构不成威胁。
像眼下,二层楼上,仍旧穿着夏季衣裙的女人,单手扶在冰冷的铁栏杆上,特意凹出S型,嘴里喋喋不休的传出专业的揽客说辞。彰显着她们也是一种职业,他们也非常敬业。
几乎每家旅馆门外都有相同的景。
同样让人费解的是,怎么会有那么多如同蛇蚁的人,仿佛从地下钻出来一样,源源不断的涌向这个风雪中灯红酒绿的城市边缘地带。
“哟!小帅哥回来了,今儿晚了呀!姐等你等的,坐的屁股疼。”小旅馆年轻女老板伸手要去拍刘五肩头的雪,为什么不是头发上的雪,因为她矮,够不着。
刘五一侧身,大红指甲拍了个空,女人喉咙里发出一串讥笑:“呵呵呵~~小伙子真能挺!你们屋里今儿晚不消停,要不跟姐睡?”
刘五转回身塞了女人15块钱,一声不吭往六人间走。
他靠近六人间后才明白那句‘今儿晚不消停’是什么意思。
不隔音的门关着,挡不住屋里粗暴又 y- ín |靡的叫声。
他咬了咬牙,心理悔死了,15块钱呀!
那可是15呀!
而且,已经付完了。
他不想惹事,跟那个女人要回钱,肯定拿不回来。他站在门外,耳朵里早已经屏蔽了屋里此起彼伏叫声。
心理因为损失15元钱,愤怒到了极点,他住在这里的半个月从来都是避着那三个男人,一直在减少打照面的几率。
“哐当!”愤怒没压下去,一脚踹在门板上,门里小拇指粗的铁c-h-a销,从门外也能看见弯了。
屋里五六个人的声音只是暂停一秒,接着更大声地叫唤起来。
刘五转身往外走,年轻女老板被踹门声震的跑了出来,正好刘五往外走经过他身边。
女人一把抓住刘五的胳膊:“哎!干嘛去?刚才谁呀?”
刘五气头上使劲甩了一下胳膊,这个女人抓着他胳膊的手用足了劲儿,竟然没甩开。
女人脸上完全没有不悦,突然间还非常兴奋,抓着胳膊的五根手指,被甩了一次后又用力抓了一把,突然笑了,捡到宝似的笑,笑里还有点羞涩:“哟!这肌r_ou_,真带劲儿,我就说他们今晚闹腾着呢,走,跟姐住,怕什么!”
刘五到了极限,另一只手掰着女人的手指,把掐进r_ou_里的手指掰开。
“呀!我指甲!”女人五根手指,两个指甲被掰断了,捧着手,羞涩没了,满脸的狰狞,指着刘五大步离开的背影就骂:“你他妈别不识好歹,窑村你打听打听,哪个男人不是上赶着跟我姚香香睡,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今儿敢从这儿走出去,以后都别想进窑村,除了我这儿,哪个店都他妈不会让你睡。”
刘五大步流行,穿过走廊不回头的往门外走,一只手刚搭上门把手,突然停住了,两秒后转身又往回走。他平时浑身上下除了手,就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这个自称全天下男人都想睡她的姚香香,也只见过他整张脸一次。
他想,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爱的深沉!
可是,咋整?他每天看着这女人,唯一的念头不是想不想睡她,而是能不能给他便宜个两三块钱的房费。
捧着劈了指甲,痛心疾首的女人,见自己肖想的人走了回来,仿若从天而降的俊美男子,脚踏七彩云,手持40米长戟……
“哎!你干嘛?放开我,啊啊!!!”
刘五要是有40米大长戟,早劈了眼前的人了。
可是他没有,他不想把手伸进女人的衣兜裤兜里翻出自己的那十五块钱,于是,只好把人大头冲下,控出他的十五块钱。
“哐当!当啷!”钥匙,手机,口红,……两个套子,一把零钱。
刘五把晃散了黄的人往墙角一扔,女人顺着墙滑到地上,哑巴似的不哭不闹不喊。
刘五只拿走了15块钱,再次走了。
“啊!!!抢劫!”
旅馆门缝里挤出这么一声尖叫,飘荡在津市新年的初雪夜里。
这一晚,有惊吓,有愤怒,有……惊喜?
刘五埋头往地铁站走,忽然脑海中闪过落了一头雪花的牛舔卷发,这个人应该是他对这个城市唯一的好印象。
走吗?
兼职工资明天才能领……
“哥哥,住宿吗?很便宜的!”
刘五快要走到地铁站,被一个从电线杆后面蹿出来的小孩儿挡住了去路。他低头仔细一看,还真就是一个小孩。
警惕x_ing在这个风雪的夜里,以及这个莫名其妙跑出来的八九岁小男孩儿面前,达到了最高值。
双眼盯着小男孩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很真挚的就是在拉住宿的人,但是很诡异。
一个小孩儿,大雪天,零下十几度?
他余光扫向空无一人的地铁口,已及只有极少的车辆经过的街道,顿了顿说:“不住。”
双手通红的男孩,上前一步抱住刘五的大腿,仰面朝天看他:“哥哥,我知道你是被姚香香赶出来的。她给窑村所有旅馆通了气儿,不许留你,可是我能留你住一宿。”
刘五不敢置信短短十几二十分钟,窑村的旅店通讯这么发达吗?不是从来都靠吼的吗?
至少他住在小旅馆的这段时间是这样,每家旅馆的老板都在为了抢客打架互殴,基本都靠吼,各种吼,再不济也是骂。
孜孜不倦,从不服输。
这种时候,不应该是有很多家旅馆跳出来拉他回去住宿吗?
“真的,他们每家都有对讲机,几分钟一个村里就传了个遍,哥哥,住我家,我也只收15,而且是单间。”小男孩迫切的在推销自己家,他抱着刘五的大腿仰面朝天,雪花簌簌落下,落在他睫毛上他轻微一眨,仿佛多眨一下眼,刘五就会消失。
刘五看见了,雪花落在这个小男孩脸上,不会融化,皮肤皲裂粗糙,抱着他腿的胳膊很凉,凉气已经透过他的裤子传到他的皮肤上。
心理颤了一下,但出于安全,他警告说:“别跟我耍花样,我只住一晚。”
小男孩抿嘴狂点头,抓起刘五的衣袖拽着人走。
刘五扯回自己的衣服,心理感觉怪极了,他怕是那个姚香香要整他,但是看这个快冻透了的小孩,又觉得不像。
两个人越走距离窑村‘繁华中心’越远,房子由四层楼变成二层楼,最后变成破落的平房,脚下的路也不平坦,幸好还有路灯。
刘五心理更加诡异了,他停住脚步,站在一处坡地上面说:“停!我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