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留个女人的假发多变态,不如烧了,就当烧给那小姑娘。”
“有道理,她走的时候还是光着头,烧给她让她在那边打扮打扮。”
萧进拿出电话:“我先打电话给物业说一下,你找个能烧东西的桶。”
手机上都是姜辰的消息,一句一句地刷屏。“妈的,你耍我!”“韶军根本就没有叫我倒垃圾!”“你骗我有意思吗?”“你怎么这么无聊?”“害我又被韶军骂了!”“拉黑你!”
萧进没有理他,找到物业的电话。
家里没有适合的桶,丁穆炎找到了一个不锈钢盆。
两人在垃圾桶边上点燃火盆,然后把假发丢了进去。
黑夜中,火在燃烧,他们并肩而立,阵阵热意扑面而来,火光照亮了他们的脸庞,渲染成温暖的橙红色,光影在夜风中变幻。
“我以为你会生气,一看到假发直接撕了。”萧进c-h-a着双手,脸庞的轮廓在火光更显英俊。
“我撕不动。”
两人同时轻笑。
“确实很生气,尽了一切努力却没有得到好结果,挫败感就不用提了,现在还感到被欺骗了。”丁穆炎耸了耸肩,“不过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过了今夜我也不会再纠结。”
萧进啧了一声:“你不能脆弱一点吗?你让我觉得没有用武之地,我也很有挫败感。”
丁穆炎眯起眼睛:“你好像还是更适合找个爱哭爱撒娇没事喜欢伤春悲秋的大小姐。”
萧进的求生欲望突然强烈:“当然啦,像你这样坚强独立会自我开解控制情绪,还会治病救人洗衣做饭的人,简直千年一遇,能让我碰上,是我的福分!”
“不要以为你夸我就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萧进抱住丁穆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夸你不够那就亲你吧。”
丁穆炎心跳一乱,紧张地张望四周:“干什么呢,别让人看见。”
“这里连鬼都没有,哪里有人。”
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树枝碰撞,哗啦啦直响,火焰猛得窜出一丈高,两人均是吓了一跳,但吓过之后又哈哈大笑。
萧进装出一副怕鬼的样子,一把抱住丁穆炎:“冷冷冷,快抱紧我。”
“胡闹!”丁穆炎被他撞得踉跄了一步,“不过是挺冷的,我们回去吧。”
他们熄灭了火盆回房间,一路上萧进还不安分,一会摸他的腰,一会把冰冷的手c-h-a进他脖子,两人嬉闹着回家。
“对了。”进屋前,萧进忽道,“你那病人老家哪里的?”
“怎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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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莉兰回来了,在失联一个多星期后,居然又出现在了医院里。
丁穆炎是在科室群里知道这个消息的。
护士台的小护士先在群里喊:“我看见徐莉兰了!”还配了个惊恐的表情。然后是一群人“真的假的?”“她怎么回来了?”之类的疑惑。又过了一会儿,还是一开始的那个护士惊呼:“她把欠费结清了!”配了两个惊恐的表情,然后所有人用这个表情刷屏。
丁穆炎还没想好在群里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响了。
“丁教授。”徐莉兰怯生生地推开门,脑袋探了进来。
她看上去比以前更加苍老了,活脱脱成了一老妇,脸皮皱得像枯死的树皮,身体怕冷似的缩着,走起路来跌跌撞撞。
丁穆炎站了起来:“快请进,这边坐。”
“谢谢。”徐莉兰弓着背,笑的时候脸部肌r_ou_僵硬。
丁穆炎给她泡了一杯热茶,她慌慌张张摆手推说不要,差点把茶水泼在丁穆炎手上。
“我刚才,把住院费都付了。”徐莉兰捧着茶杯道。
丁穆炎认识到是他小人之心了,但也难怪他们会这么想,因为太多现实的事例将他们逼成了惊弓之鸟,幸好这回遇到个有良心的。
“我听说了,钱的数目不小,你……”
“我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卖得价格还不错,还掉借的钱,再还医院的钱正好。”徐莉兰笑得很宽慰,没了负债一身轻松。
丁穆炎惊讶:“房子卖了你住哪儿?”
“没关系的,用不着了。”
丁穆炎明白她前几天是去卖房子了,觉得她有点奇怪,但又不好再深问:“你回老家筹钱,可以先跟护士说一声,免得他们找不到人。”
“我说了,我跟护士台的人说了离开几天。”
看来是话说叉产生了误解,丁穆炎道:“那你为什么手机要关机呢?”
徐莉兰的脸上忽然蒙上一层浓重的灰,她碎碎念道:“没人会联系我,女儿没了,没人会联系我的,没有人……”
提及林敏,丁穆炎难免心情沉重:“对于你女儿,我很抱歉。我与很多专家研究过这个病例,都没能够找到她术后突然呼吸衰竭的原因。医学上是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手术还是成功的,但是术后不是百分百的。”
徐莉兰茫然地听着,不住地点头,她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反正丁穆炎说什么,她都跟着点头。
“我女儿很乖的,她从小就听话……”徐莉兰前言不搭后语地开始说自己的女儿,类似的话在女儿病逝后她就不厌其烦逢人便说,科室里的医生护士到同一层病房的病人都听过她女儿是如何长大的故事,护士委婉地提醒她不要打扰别的病人休息,她就坐在走廊里发呆。
丁穆炎没有那么多时间听她说车轱辘话,但是又不敢轻易打断她,好像打断了后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徐莉兰不停地说,她忘了哪些话是说过的,哪些话是没说过的,只是一味地诉说,仿佛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停止。
丁穆炎也走神了,木然地看着她嘴唇开合,说什么完全听不进去。
“丁院长。”一人敲了门进来,看见了徐莉兰,“您有客人啊,我耽误您几分钟可以吗?这份东西急需您签字。”
“哦,没事。”丁穆炎招呼人进来,翻看他递来的文件,再一抬头,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徐莉兰不见了。“她人呢?”
同事也回头看了一眼:“刚还在呢,怎么走了也没声呢?院长,没耽误您事吧?”
人悄无声息鬼魅一般,差一点丁穆炎要怀疑他刚才是否真的在跟她谈话。他一头雾水,摇了摇头:“没什么要紧事。”
几分钟后,丁穆炎签下字:“没问题,就照这么办吧。”
“好,谢谢丁院长。”
收拾了文件,忽然听见门外一阵乱而急的脚步声,噔噔蹬蹬,像急促的心跳,撞得心口发痛。下一秒,门被撞开,喊声尖锐惊恐:“丁院长!徐莉兰跳楼了!”
丁穆炎很难想象他当时的心情,也有可能根本来不及考虑心情,只有空白。
电梯还在楼顶,他狂按了几次,好像这样会让电梯瞬间下来,但是没有。
他沿着楼梯一路狂奔,他这辈子恐怕都没有跑那么快过,魂魄快要从身体里飞出来,恨不能立刻阻止即将发生的可怕事件。
楼下乌央乌央都是围观的人群,有的看热闹,有的呼叫,好像乱糟糟的菜市场。
他赶到现场,还来不及登上另外一幢楼,他抬头仰望,看见楼顶站着一个人,孱弱瘦小,风一吹就会倒。
然后,那个人影摔了下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像一袋垃圾,重重地砸在地上。
第33章
从丁穆炎进医院到现在,叫嚣着要跳楼的人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但真跳的一个都没有,哪怕真的爬上了楼顶,也会被人劝下来。
但今天,生死一瞬之间,真要寻死,拦都拦不住。
简直噩梦一般,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是可怕的经历,就连丁穆炎也从未见过如此惨烈血腥的死亡。人就这么摔了下来,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然后发出一声巨响,再然后是路人们惊恐的叫声。
萧进来的时候,警察刚刚从丁穆炎的办公室里出来,陪同的还有医院院长。他推开门,看见丁穆炎坐在沙发里,佝偻着背,脸埋在掌心里,只穿了一件衬衫,被鲜血染红了的白大褂皱巴巴地扔在办公桌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萧进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丁穆炎受到惊吓似的弹起来,看到是萧进后,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
“你怎么来了?”丁穆炎声音沙哑,眼睛泛红,每一根发丝都透着疲惫。
萧进坐在他身边,手放在他膝盖上:“我看到消息了。”
想想也是,在医院里跳楼自杀,多么耸人听闻的事,当时有那么多人围观,通讯又那么发达,这种大新闻半个小时内就能传遍全国。
“刚才警察都问你什么了?”
“没什么。”丁穆炎眼睑半敛,暗得几乎看不见光,“因为我是死者最后见面谈话的人,他们问我都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