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要看点什么来驱散脑中的杂念,一不留神,丁穆炎离去时冷漠的脸就会浮现在眼前。
没意思了。不正是这样吗?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也算尽心尽力的,他还跑去跟前男友私会,还试图蒙骗我,他这种拙劣的谎言一眼就能看穿。萧进愤愤然想着,不自觉地哼了一声:所以都是因为他的缘故,让这场本来还算有趣的游戏变得无趣了。
肩膀忽然被人推了一下,姜辰粗声粗气:“吃饭了!还要送到你嘴边啊?”
萧进不悦地揉了下肩膀:“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都叫你好几遍了!你是灵魂出窍了?”
萧进直接无视他,走到餐桌旁。
正在摆碗筷的韩韶军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萧进,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有啊。”萧进的唇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你们坐,还等什么?”
韩韶军给几人盛了饭,突然哎呀一声:“穆炎是坐我的车过来的,这里连车都打不到,他怎么回去啊?”
萧进默默地夹了块鱼r_ou_尝了一口:“太咸了。”
“我就爱吃咸的!”姜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筷子塞到韩韶军手里,“走远点就能打到车了,这么大个人你放心不会丢的。”
“你这酱油不好。”萧进淡淡道。
“是你吃得太淡了!”
“是咸了点。”韩韶军尝了口笑道,“还是萧进你嘴最叼,我刚才还跟穆炎说来着,我说你厨艺堪比名厨,他还不信。”
萧进眉心极快地抽了一下,随即舒展开来笑了笑:“很久没下厨了,懒得动。”
“我跟他说,估计现在只有你心尖上的人才能尝到你的手艺,其他一般人想都不要想。”
姜辰慌慌张张地夹起一块鸭r_ou_送到韩韶军嘴边:“你尝尝这个,别光说话不吃饭。”
韩韶军古怪地扫了他一眼:“你放下来,我自己夹。”
萧进咔擦一声将一块骨头硬生生咬碎,吐出一块块碎末。
姜辰心惊胆战地瞄着萧进,韩韶军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但又不知道究竟是哪句话说得不对。
电视机里还时不时传来尖锐的笑声,愈发衬托出饭桌气氛的凝重。虽然是三个好兄弟,但韩韶军作为主人绝不能冷场。他极力转移话题:“对了,萧进,你那个传媒公司有没有要开始新项目啊?”
萧进的情绪似乎转好了一点点,他垂着眼剥开一个蛤蜊:“有,会有新系列的计划,我正在跟一位华裔基因专家接洽,大概明年开拍。”
“基因?这算跟医疗有关?”
“医疗会是系列的其中一部分。”
“真有啊。”韩韶军尴尬道,“那我跟穆炎说错了。”
萧进骤然变脸:“你又跟他说什么了?”
姜辰绝望地往韩韶军碗里夹菜:“别说话了,快吃吧。”
韩韶军没有听出他“又”这个字背后的异样,老老实实道:“他说你找他说拍医疗纪录片,我没听说有这回事,就跟他开玩笑说你大概是在忽悠他。”
“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萧进突然暴起,摔了筷子。
好像酝酿已久的火山突然爆发,脆弱的地壳出现一道道裂痕,滚烫的熔浆喷涌而出,炽热的空气夹杂着厚重的尘埃席卷而来。
一旦破了口,就再也憋不住了,萧进狠狠地瞪着韩韶军:“你没听说过就跟他说没有?我做什么事都要跟你汇报吗?我跟他说得好好的,你多什么嘴?”
韩韶军惊愕地望着萧进。他完全被吼懵了,从小到大,萧进不管说什么做什么,永远都是笑眯眯的,尤其是对他们两位好友,责备有之,但从未有过叱骂。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过是搞错了纪录片的事,再解释一下不就好了,多大点事犯得着发那么大脾气?
眼前的萧进凶狠得令人感到可怕,好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在暴躁地徘徊咆哮,却找不到能攻击的目标。
姜辰跳了起来:“你是不是有病啊,萧进!你对韶军吼什么!你他妈自己嘴上没句靠谱的,把韶军当出气筒?”
“怎么回事?我做什么了?”韩韶军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拿他当出气筒?难道不是他对丁穆炎乱说话吗?人都被他气走了难道是假的?”萧进如同一把出鞘的剑,见人就刺,招招见血。
“你甩锅倒是甩得利索!丁穆炎为什么走你不知道?这顿饭你要是想吃就坐下来好好吃!不想吃你就滚!”姜辰的暴脾气怎能容忍别人在他面前骂韩韶军?萧进也不行!
萧进的表情近乎扭曲,他一言不发,一脚踢开椅子,抓起沙发上的外套。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杂音,人已经走了出去,砰地一声甩上大门。
“神经病!好好一顿饭被他毁了!”姜辰又骂了一句,扒了一口饭嚼了几下,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低声道,“不会吧,这家伙……”
韩韶军望着大门的方向,许久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他放下碗筷,正视姜辰:“说,怎么回事?”
姜辰几乎要把脸埋在碗里,口中塞满了米饭含含糊糊道:“什么怎么回事?”
“萧进跟丁穆炎怎么回事?你给我老实交代!”
丁穆炎在收拾东西。
他不想再踏进这套房子,这里一度让他感到温馨,不仅仅是一套房子,而是一个家,但现在他发现这里是毒蘑菇漂亮的外衣,是捕虫Cao诱人的芳香,精心构筑的表象无法掩盖其陷阱的本质,而他便落入陷阱的绵羊,一进门就不寒而栗。但没有办法,他必须把他的东西整理出来带走。
萧进的话一句句回荡在耳边,振聋发聩,戳得他心口窒息般得疼。他是愿意相信萧进的,只要萧进拿出足够的诚意,他愿意忽视那些微不足道的小把戏。但很可惜,萧进的给出的不是诚意,而是更深的恶意。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轻描淡写,就好像是玩腻了一件玩具,旧了破了,新鲜感不在,是时候丢弃了。没有感情,没有留恋,随手往垃圾桶里一扔。
丁穆炎至今不敢相信他又一次上当受骗了,但真相就是如此。他以为自己不会轻信了,但面对一个精心设计投其所好的形象,他还是沦陷了。
愿赌服输,那就再输一次吧,反正伤多了也就麻木了。丁穆炎对自己说。
他想快点把东西收拾完,可发现这并不是一件小工程。
行李箱塞得满满的,关都关不拢,明明当初刚过来的时候两手空空,怎么住着住着,东西就变多了?他陆陆续续运了不少东西,渐渐占据了这间屋子每一个角落,仿佛这里真的是一个可以栖息一辈子的天地,如今再要收回,就好像要从身上剜下一块块r_ou_,艰难而痛苦。
可再艰难再痛苦还是要做。这里,他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好不容易将东西整理得差不多了,丁穆炎拉起沉重的行李箱走出卧室。
门打开,面色y-in沉的萧进出现在门口,就好像无数次回家一样,车钥匙往置物柜上一放,反手关上房门。
萧进瞄了眼他的行李箱,声音y-in森冰冷:“你去哪里?”
第46章
“回家。”
再次面对萧进, 丁穆炎的心脏刹那间抽搐了一下,他还无法做到完全漠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萧进留给他的印象太过强烈, 如果说与薛楚卫两年的爱情像一篇舒缓的抒情诗,那与萧进的这场相识便是一曲激昂的交响乐, 轰轰烈烈,激情澎湃, 在浩荡的合奏中走向完结, 以至于结束后依然牵动心神。
丁穆炎用力握了下行李箱, 手中沉甸甸的分量能给昂首挺胸的勇气:“感谢你让我借宿,这些日子多有打扰。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 现在我就回去。”
他居然说借宿!萧进心底的火苗又开始y-iny-in地燃烧,森冷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
丁穆炎不理会他究竟是怒是喜,绕开萧进走向门口。
但丁穆炎一动,萧进也动,他挪了一小步, 挡住了丁穆炎的去路。
“什么意思, 萧进?”丁穆炎愠怒。他是有理由为这场骗局生气的, 但他始终忍着, 被骗是的钱尚能让法律讨回公道, 被骗的是情,上哪里去讨?谁当真谁就输, 丁穆炎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智商不如人,上当受骗也就算了,如果还动怒撒泼,那就丢脸了!
萧进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他生了双凤目,微笑的时候会稍稍弯起,给人温柔的感觉,如果笑得深一些就有点狡猾好像在打什么鬼主意,可一旦他寒着脸,眸中带着冷冽的力度,像冰刀一般具有杀伤力。
以前丁穆炎总觉萧进像只坏狐狸,但此时,也是第一次,他发现萧进像一匹狼,悄无声息地站在y-in森幽暗的角落里凝视猎物,下一秒就会露出尖利的獠牙。
他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萧进,这才是他撕去伪装后真正的面目。
丁穆炎又向边上移动了一小步,这回萧进没有动,只是眼神追了上去,却有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了他的双脚。
“让一下。”丁穆炎也丝毫不退让。他向来习惯掌控节奏,不论是手术台还是生活中。
萧进非但没有让,反而前进了一步:“你这是要跟我分手的意思吗?”
丁穆炎差点没笑出声:“分手?我们有恋爱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