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到俸迎这里说,他就是适合静态美的模特,他能在镜头前凝固出最吸睛的形象,让每一个静止的瞬间都像一幅充满艺术气息的画,可是当他脱离镜头,回到动态的生活当中,那懒散的特质又自然而然地散发了。
不管怎么说,俸迎在镜头里的表现超乎寻常。
晚上,宫绛做了个梦,他梦到自己站在T台的前场,头上是聚焦的镁光灯,向他投s_h_è 银白亮眼的光芒,脚下是举着相机拍个不停地时尚名流,向他发出赞美的呼喊。他是全场最耀眼的存在,像立于野j-i群里的白鹤,轻盈地舒展羽毛,展开美丽动人的双翼,以高贵的气质傲视群雄。
梦的时间很短,但它却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将梦想浓缩整合,以近似纪录片的形式,在脑中一幕幕播放。梦想给了它力量,它产生巨大的诱惑力和攻击力,麻痹你脆弱的神经系统。然后,你会以为这是现实,你的现实才是梦。于是,当你醒来,捧起被惊碎的虚妄梦想时,你会疯了般产生极其负面的情感。
懊悔,为什么不多睡一分钟,缩短清醒时的痛苦时间。
悔恨,为什么没能去实现梦想,在失去梦想的现实里苦苦徘徊。
痛苦,为什么明知不可实现,还要念念不忘。
宫绛醒了,眼前是死寂的黑,除了惨白的月光偶尔投来一丝冰冷的白光外,看不到其它色彩。他穿上外套,打着赤脚,拉开了阳台的门,将脚底板紧紧贴在刺骨的地砖上。
舒服。冷意与他内心的冰冷诡异地和谐相处了,并中和出一种叫作“悲凉”的情感,从他肌肤里渗透进体内。
他点燃了香烟,靠在阳台的护栏上,出神地望着对面黑了一片的楼。夜给了他宁静,也给了他恐惧。
他不喜欢夜,可是夜却是最适合他的颜色。他的世界从来都是y-in暗的黑和死亡的白,唯一一次出现过色彩,是他当模特那一年。
时装的七彩,镁光灯的多彩,多灿烂辉煌,可惜那已变成气泡,轻飘飘地在即将升上高空的一刻,“啪”,破碎了,消失了。
看到俸迎走在他曾经穿行过的人生路上,万众瞩目,光芒四s_h_è ,他羡慕,也嫉妒,也许有一天俸迎可以缝补他的梦想,替他站在聚光灯下。
可是,不甘心,为什么不是自己,而是俸迎。
他本该在这料峭寒夜里一坐到天明,但是他的世界里却意外闯入了一个带着彩色的人,将黑白映出了绚丽的色彩。
第19章 第十九章
“小绛,你干嘛不睡觉?啊,你又不穿鞋,知不知道帮你暖脚好麻烦的啊。”这句慵懒的柔声在宫绛耳边响起时,他忽然腰部一紧,天旋了个弯后,他就倒在了软床上,暖气迎面罩来。
“喂!”宫绛脚心一烫,一只温暖的大掌包住了他冻成冰块的脚,失了的温度的血液一下子涌到了脚底,充入了暖气。
俸迎捧起他的脚按摩,手劲轻柔得像捧着娇弱的花,每一部分都温柔以待。
“你干嘛要这么折磨自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吗?要不是我上厕所发现,明早起来我是不是看到一座冰雕了啊。”
千言万语的安慰,远不如这一句话里的关怀更有重量,这份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心口,为他不安的心注入一剂暖流。
宫绛望着俸迎认真的脸,发出了悬在心头已久的疑问:“你说吧,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好得太不真实,好得太不可思议,好得……他不敢相信他有资格拥有这一份关怀与幸福。
“因为我们是家人啊。”没有停顿,没有犹豫,轻而易举地给出最真诚的回答。
宫绛残酷地回答:“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在认识前只是陌生人。”
“可是,”俸迎抬起头,眼里的每一寸柔光都在诉说他真挚的情感,“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啊。”
无家可归的人加上无家可归的人,就等于家人。
大概在俸迎单纯天真的思想里,就是这么一个等式。
宫绛想为他幼稚的想法而笑,可是笑意凝在唇边却化为了苦涩。
“你怎么知道我无家可归?”
“啊……”俸迎一顿,目光微不可查地闪烁了几许,声音缥缥缈缈,“我感觉到的,我们是同类人啊。”
同类人啊,真是可笑又可爱的称呼,但是却像春风一样,掠过千疮百孔的心口,种下一片绿。宫绛轻轻抚摸俸迎的发顶,发出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声音,像山间惬意流淌的溪水,宁静悠远:“行,那你就替我实现梦想吧。”
站在镁光灯的聚焦点,成为最闪亮的那颗星,用你的光辉点亮我黯淡无光的夜。
从此,我的世界因你而充满光与热。
“俸迎,你登封的副刊发售了!”在报刊亭买到副刊的一刻,宫绛立刻像装了弹簧一样,一步三跳地回了家,把还窝在床上抱着被子打滚的人揪了起来,“快起来看看!”
“啊唔。”俸迎软绵绵地拍开宫绛的手,蹭蹭被子,咂咂嘴又继续睡。
不怪他今早赖床,昨晚他跟宫绛去跟几位品牌商吃饭,他未成年,不被允许喝酒,但灌下一肚子的茶是少不了的了,于是睡不着了,到了四点来钟,扰人的茶意烟消云散了,才打着迷糊睡去。
“给我起来锻炼!”宫绛严厉起来也颇有严父的味道,他丢开俸迎的被子,单手往俸迎的腋下一穿,没使多大力,就把一个比自己高大的人拽了起来。
俸迎还是不肯醒,东倒西歪,好像被抽出了骨架,软趴趴地靠在宫绛肩头。
宫绛从不吃撒娇这套,两指一捏俸迎的鼻头,又捂住俸迎的嘴,送其一阵窒.息的刺激,俸迎被憋醒了。
宫绛得逞,松开了捏俸迎鼻子的手,俸迎迎入新鲜空气的一刻,便闻淡淡的烟Cao味混着薄荷香钻入鼻端,那是宫绛独特的味道,烟Cao来自于他常挂在嘴里的烟,薄荷源自于沐浴液或男士香体喷雾。宫绛固执地喜欢薄荷味道,他说这能让他头脑保持清醒,薄荷其中不可捉摸的苦涩,也像极了他的人生。
俸迎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小绛好坏啊。”一张嘴,唇瓣的柔软便像羽毛一样,轻轻地贴在宫绛还没撤掉的掌心,薄荷护手霜的味道又停留在唇瓣上,留下不可磨灭的香。
宫绛的体温撤离了接触范围,俸迎定定地望着宫绛柔软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小绛。”
“干什么?”宫绛抓起被子的一角,帮俸迎叠被。
“你靠我好近,蛋蛋先生就起床了。”
“啥?”宫绛脑门一紧,“蛋蛋先生是什么……”他不说话了,他看到了某种对于男人来说很正常的现象。
17岁的少年也有血气方刚的时候,早上时或多或少会有一些面红耳赤的现象,这是不掺杂任何不轨念想的常规x_ing反应,仅仅是生理上因为某种原因而造成的条件反s_h_è 。
俸迎低头看看男人身体最脆弱的“蛋蛋先生”,它此刻正趾高气昂地抬头向上:“就是它啊,你靠近我,它就起床了。”
这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假如俸迎不加前缀的补充x_ing从句的话,宫绛会将这归结于“正常”,可是多了那么一句“你靠我好近”,似乎就多了什么难以形容的意思。
少年对于爱情最轰烈的表达方式,只是处于启蒙阶段,他或许不懂蛋蛋先生为什么会起床,以为这是正常,而对于已经过了启蒙阶段,进入可以实践的成人来说,这或许承载了另一种不得了的信号,比如好感,比如x_ing.欲。
宫绛张了张嘴,很想以严师的口吻给懵懂无知的少年好好上一课,可是话到嘴边,却别扭地不知如何含蓄地表达。他这辈子就没点亮过“含蓄委婉”的技能,要是对方是自己的同龄好友,他一定大大咧咧地拍着人家肩头,哈哈大笑“你这是看上人家了,赶快上,别错过了”,可对象是自己的话,就耐人寻味了。
“啊,”俸迎一惊一乍,指着自己的内裤,“袋袋哥哥也脏了。”
内裤污了一片白,透过单薄的睡裤,呈现扎眼的颜色。
宫绛来不及吐槽“袋袋哥哥”的称呼,尴尬地把被子往俸迎腿上一盖,落荒而逃。
那只是男人早晨特有的现象,只是他的靠近触发了开关,与正常现象恰巧连在一起,形成了是由他导致的错觉。宫绛这么安慰自己,绝不承认自己是罪魁祸首。
至于俸迎么,他还真的不懂这究竟是正常还是不正常。蛋蛋先生为什么在靠近小绛时起床,袋袋哥哥为什么会脏,不知道,啊,这问题好麻烦,他好懒,不想想了。
于是他出去把袋袋哥哥洗干净,换了一条,就继续像往常一样,挂在宫绛背上,摇来晃去。
宫绛说不上的别扭,这样的拥抱,不去往那些方面想的话,就是单纯的友谊表达方式,然而往那方面想的话,就别有一番滋味了。
他推开了俸迎,俸迎却依然不依不饶地黏上来,甚至就着从背后环住宫绛的姿势看《欣风》杂志,宫绛就像被一把牢固的锁紧紧锁住,哪里都逃不开,避不了。
烟、酒和女人,是混混们最沉迷的“毒品”,宫绛也抗拒不了“毒品”带来的快.感,沉迷于烟酒带来的感官刺激,然而女人,他是从来没有碰过,也没有尝过的“禁忌品”。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发现自己的目光从来不会在女人妖娆的身段、白如雪的胸脯上停留超过一秒,反而追随着男人x_ing.感的肌r_ou_、有棱有角的线条而去。他以为自己有病,去看了医生,医生当时的表情他至今还记得,那是想笑又不知如何笑起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