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不懂他的心,这是我第二次听到他这么说了,诶我说,”夜幕垂落,宫绛坐在吧台上向盛名抱怨,“我是情商这么低下的人么?”
盛名将一杯调好的马丁尼递给宫绛:“这个问题,我建议你问问小萧。”
“萧湛,过来一下,”宫绛朝盛名翻了个白眼,抬手招远处给顾客上酒的萧湛过来,“你老实跟我说,我是不是情商很低?”
“这……”萧湛看看宫绛,又看看盛名,讪讪地挠了挠脸颊,“某些时候,算是吧。”
“哎哟卧槽,”宫绛瞪直了眼,“我哪里情商低了?”
“其实吧,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太能理解我们。”
宫绛眼皮子一抽,指着自己鼻头:“我有这么差劲么?”
“不是,宫哥你别误会,我不是骂你。而是你很多时候,是以你自己的想法去开导别人,却没有站在别人的角度,用适合别人的方法开导。”萧湛叹息,“比如我吧,我x_ing子软弱,不像你那么刚强,受得了挫折,所以当我情绪低落时,我更希望你能温柔地安慰我,给我拥抱,而不是跟我说什么看开点,没有过不去的坎之类的道理。不过我后来也习惯了,就没觉得有什么了。”
宫绛眼皮抽动得更厉害,什么叫习惯了?这说明他情商低得无可救药,要靠别人被动习惯才能拯救。
“行了行了,我检讨我检讨。”宫绛没好气地挥挥手,说是这么说,可他怎么检讨,怎么改正,却没个底数。
“俸迎其实是自尊心很强的人,这我之前跟你分析过,”盛名让萧湛继续去干活了,“你有没有做过伤他自尊的事?”
宫绛皱皱眉头:“没有……”好像又不确信,不情不愿地在尾音处加了一个“吧”字。
“把你最近做过的事跟我说说。”
宫绛一五一十地说了,盛名顿时明了:“你确实伤害了他的自尊。宫哥,容我问你一个私密的问题。”
“问吧。”宫绛喝了一口酒。
“你们俩人谁是0谁是1?”
“噗——”宫绛一口酒喷了出去,“咳咳,你说什么?”
盛名递给他一张纸巾,又重复问了一次。
宫绛憋得满脸通红,说不是,不说也不是:“这个问题很关键吗?”
盛名擦干净吧台上的酒渍:“是。”
“……”宫绛头疼地揉眉心,下了很大的决心,“好吧,我告诉你,你可别说出去。先声明,我跟他没做过,他还年轻,我还不想犯罪。”
“嗯。”
宫绛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我都说到这地步了,你还想知道?”
“宫哥,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说?”
“好吧好吧,你赢了。”宫绛举手投降,“我再次强调,我们没做过,不过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知道,我是,呃,0号。”
“那就是问题所在了。”盛名分析道,“你是0号,就是充当两人关系中相对弱势的角色,而他是相对强势的角色,可是现实中,你这个理应弱势的,却显得强势,锋芒远远盖过了本应强势的俸迎。心理预估与实际的不平等构成的心理落差,就是你们矛盾产生的源头。”
“呃,我觉得我不算强势吧,我好像没做过什么……”宫绛越说越心虚,“吧。”
“你们在一起后,出什么事,是谁负责处理,谁负责善后?”
“呃,我。”
“两人的经济来源,我说的是最根本的来源是谁?”
“呃,还是我。”虽然收入模特赚大头,但没有经纪人的资源,就没有模特收入,所以根源还是经纪人。
“那么你认为,在你们两人之间,俸迎做了什么相对强势的事?”
“……”宫绛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才弱弱地憋出一句,“大概是做家务。”
“宫哥,一个只能给你做家务的1号,跟没有什么地位的家庭主夫有什么区别?”
宫绛恍然大悟:“你是说,他是觉得自己不如我,什么事都是我去处理,他没发挥作用而感到不舒服?”
盛名叹了口气:“你想一下,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从他角度分析,他很自责,认为自己没用,然后要靠你开导,才能过心理关,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更没用?再后来,心理那关过去了,正准备找莫旌鸿算账,好了,你先替他报仇了,他在这整个事件里起了什么作用?我想他一定觉得自己像个没用的小孩,受到委屈找家长哭诉,家长就替他报仇了,他从头到尾就只会哭哭啼啼、软弱无能。”盛名闭了闭眼,“宫哥,我觉得他更想成为一个能让你依靠的男人,而不是只会照顾你,帮你做家务的家庭主夫。你有的时候,要适当地多依靠他一些,不要什么都自己一人硬扛,爱情需要两人的互相谦让,你多放手让他去做,做错了不要责备,而是鼓励和感谢,这样才能维护他的自尊,维系你们的情感。宫哥你要明白,你们现在不是不平等的模特和经纪人关系,而是恋人关系,你多让着他一点,多依靠他一点,也多征求和尊重他的意见,他一定会很开心。”
宫绛迷茫了:“那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办?”
“什么都不用做,放手让他去做,支持他、鼓励他,这件事或许能成为让他成长的重要契机。”
宫绛离开了酒吧,街上灯光闪烁,繁华的大都市被来往的车辆和道路的彩灯装点成夜的美妙世界,喧嚣属于它们,而安静则属于他。
他舍弃了人声混杂的公车,以安静步行的方式一步一步踱回了家。
时光被步行拖得很长很长,长到足以让他冷静地思考该怎么做,怎么解决两人之间的矛盾。
家,到了。
没有意想中的等待,冰冷的大厅漆黑一片,原本会躺在沙发上等他归来的俸迎,却闹脾气地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呼吸绵长,睡得很香。
宫绛叹了口气,他没告诉盛名,就在他揍了莫旌鸿当天,俸迎提出了分床睡,并让宫绛给他半年的时间,不管不问他的事情,也不要给他找任何通告。
宫绛答应了。
现下,他们就处于分床的状态。
宫绛疲惫地将外套丢到沙发上,才想起来,那个会帮他收拾的人已经以实际行动抗拒为他做家务了。他叹口气,收拾好外套,回到自己房间,意外地在自己床头发现了一封信。
信来自于那在隔壁呼呼大睡的人。秀致的字体像俸迎的x_ing格一样,不骄不躁,以平静的口吻述说着他要表达的情感。
“小绛,你有过梦想吗?”
入目的第一行字,勾起了宫绛回忆。
梦想?这个词太不切实际了,自从俸迎替他实现再次登封的梦想后,梦想就在他平凡的生活中消失了。
“我是指你最初的梦想,不是现在。”
最初的梦想?宫绛攥紧了信纸,百感交集,最初的梦想诞生于被爷爷捡回去之初,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他只想与过去的颓废划清界限,于是梦想萌生,他渴望成为站在时尚界的顶端,成为超模榜的NO.1,闻名天下,让从前那些瞧不起他、嫌恶他的人,哭着求他原谅。
很不切实际的梦想,却是那时他奋斗与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可惜,最初的梦想葬身在那把血刃下,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我有梦想啊,我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梦想,就是站在国际时尚圈的顶端,成为世界NO.1的超模,然后骄傲地告诉全世界,我有一位很有才华的经纪人,是他带我走到了今天,谢谢他。”
心池被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波动,荡漾起一圈又一圈无法停歇的波澜,宫绛呆呆地望着这一段文字,字每一个他都认得,可是为什么拼凑成一句句话,却模糊得看不懂了,好像被什么s-hi润的东西蒙住了双眼,滚烫得要落下什么来。
这是他最初又不可实现的梦想啊,如今却诞生在俸迎身上,这是巧合,还是上天为他安排的梦想的延续?他不懂,也不想懂,他只知道从今天起,他死在胚胎里的梦想有了新生。
“所以请你支持我,鼓励我好不好?”
好。
有什么理由不好?宫绛笑着,也欣慰着,提笔写下一封回信,塞到俸迎的门缝下。
“请加倍努力,我一定全力支持你、鼓励你,祝你一切顺利!”
第二天,俸迎捧着回信,笑得连阳光都逊色,他激动地给了宫绛一个拥抱,耗尽内心积蓄已久的情感,深情地说了一句话。
“小绛,谢谢你。还有……我爱你。”
宫绛和盛名通过内部手段,将俸迎打绑匪、用枪这事压了下去,那几个绑匪因为非法持有枪械、故意伤害、诈骗未遂等罪名被依法羁押,等待他们的将是严厉的判决。而莫旌鸿作为主谋,也逃不脱干系,从医院出来就被拽进了局里,后来经过漫长的审理,他们都被判处有期徒刑,这辈子基本算是毁了。
莫旌鸿入狱那天,嚷嚷着要见宫绛,公安征询了宫绛意见,宫绛拒而不见,称早已断绝关系。之后的事那都是后话了。
俸迎自从得到半年的空白时间后,天天早出晚归,周末的时候窝在房间里,关着门也不知道做什么,宫绛也不过问,而他由于不用找通告,反而清闲下来,没事就学新菜,做营养餐给俸迎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