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求于人吗？”
“没有。”
“过来。”刘千景让顾文衍在他身旁坐下，自己起身去休息室里冲了两杯咖啡端出来，打算来个促膝长谈，“说吧，你和那些同学是怎么回事？”尤其是那个赵映冰。
“初中的时候，有人带头传我的谣言……然后逐渐演变成了那种集体校园暴力，最后我被劝退了。”想了想，顾文衍还是决定隐去一些细节。
“等等？怎么是你被劝退？”刘千景疑惑地问。
“为了中止所谓的恶劣影响吧。”
“……”简直蔚为奇观，“那这场同学会是？”
“赵映冰就是当年带头的那个人，他说他们想借机跟我道歉。”
“不准去。”刘千景冷哼一声，“到了现场大家一起抱头痛哭吗？他们怎么不干脆去上新老娘舅，来个世纪大和解呢？这些人只想摆个体面的姿态而已，真想道歉，不如给你打钱。”
顾文衍想了一下，认真道：“因为新老娘舅停办了？”
刘千景大笑不已。
到了同学会当天晚上，顾文衍又接到了赵映冰的追魂夺命连环十次call。
等这次合作结束，就把丫拉黑。顾文衍想着，划开界面：“喂？”
“你不是说要来吗？”
听声音是失望又委屈，可惜顾文衍压根不解风情：“抱歉，我上司不准假。”
“这样啊。”
一阵短暂的沉默，相顾无言。
顾文衍道：“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等一下，阿衍，今天主要是想告诉你，我们以你的名义给‘红斑狼疮治疗基金会’打了一笔钱。”
“哈？”
“你当年不是得了那个红斑狼疮病吗？结果被我们误传成……对不起，我想与其说那些漂亮话跟你道歉，不如做点儿实事来弥补。”
……还真的打钱啊？刘总未免太料事如神了吧？
“可是，我得的不是红斑狼疮啊。”顾文衍纠正他。
那边呆了五秒，尔后一阵惊呼：“哈？我看那症状很像啊？不是吧，我又造谣了？？？”
顾文衍道：“不是的，红斑狼疮比我的病严重很多。”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后来他的皮肤病痊愈了，再没复发过。
“啊，不是吧……”那边传来有点脱力的声音，“我好像又给你造了一次谣，我登门拜访了很多人，跟当年的同学校友宣传这个基金会，现在他们都以为你得的是红斑狼疮。”
顾文衍没忍住，笑了：“你还是那么粗神经。”
那边也笑了，声音哑哑的：“文衍，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真可惜我现在没在你身旁。”
顾文衍：“……”
“现在怎么办？唉，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啊。”
“没事，误会就误会吧，反正都治好了。”顾文衍致谢道，“你们的心意我收到了，谢谢，都过去了，往事就不要重提了。”
也没必要再联络了，都是过路人，无所谓原不原谅，反正不会再有任何牵扯。
电话挂断。
几天后，顾文衍收到红斑狼疮治疗基金会发来的一封感谢信，信上附带了一张长长的名单，不止当年的全班同学，还有很多依稀记得名字和压根不认识的校友，还有直接署名教导主任啊校长头衔的。
继续往下翻，顾文衍发现基金会里的一个负责人他认识，现在还有联系——这个女生是跟他从小玩儿到大的好友，当年少数几个不被流言影响的人之一。
他打电话过去询问，对方跟他说明了整个来龙去脉——
“一次偶然的机会，赵映冰联系上我，问我和你还有没有联系，然后说想捐助这个基金会——上面不是有你的捐款金额吗？那一百万是他捐的，以你的名义。其余的同学校友林林总总加起来就二十万吧……这二十万他也不是拿不出来，主要是想一个一个亲自去解释辟谣。”
“他花了三年时间，一个个登门拜访，宣传这个基金会。很多已经失去联络的老同学，他也尽全力去找了……我陪他跑过几家，那些人态度都还可以，嗯，也有不少人恼羞成怒，不捐钱就算了，还骂他神经病。”
“这封感谢信他还特意让我发一封给你老家的父母，他本人还写了一封联名道歉信一起寄了过去，还找了好多老同学签名。他说等做完这一切，才有脸出现在你面前——你是不知道，我憋了好久啊，终于可以告诉你了。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他后悔了，搏命倒追你。”
顾文衍静静听她诉说，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回过神时，发现那些往事，真如白驹过隙般，出栅而飞了。
“……等等，最后一句是怎么回事？”他反应过来。
“哎呀，现在时代进步了，同学们思想也开放了，不就是男//男那点事儿吗？大家都很支持赵映冰把你追回来，然后你就可以尽情虐他了，毕竟是他对不起你在先嘛，啊~这种反虐渣攻的环节可是最爽的。”
“不需要，他做的够多了，已经足够了。”他也无意抓着不放。
“我突然有点同情赵同学了……人家现在可是身价上亿的霸道总裁哦，你确定你不要？”
“确定。”因为自己身边有比他还霸道总裁的男人……顾文衍脸红红地想着。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约好下次一起出来吃饭。
放下手机，顾文衍突然有种全身一轻，飘飘欲飞的感觉，想起赵映冰也不会再烦躁不耐，焦虑痛苦了，这件事情真的就这么过去了，真是神奇。
原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原谅，结果原谅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不是他们做得有多好，是因为阿衍你太善良了。”
听顾文衍说完，李善迪总结道，还顺势捏了一把他颇有弹x_ing的脸：“让他直接打钱给你啊？捐出去算什么。”
顾文衍揉揉自己的脸：“不是的，他知道直接打给我的话，我是不会收的。”
曾经他们是那样亲密无间的知己好友。
其实顾文衍现在反而遗憾，如果当年他不生出异心就好了，就不会有后面一连串糟心事儿。他们现在还会是很好的朋友，不会隔阂那么多年——果然，早恋（？）是不对的。
李善迪挑眉：“他还挺了解你哦？”
——啧啧啧，景哥危险了，有人撬墙角啊喂！
顾文衍想了一下：“了解的是过去的我，还没改变的那部分。”
其实赵映冰喜欢的那个他，也停留在了过去。
现在的顾文衍，是完全不同的。
“他喜欢的是你身上永远不会改变的那部分吧。”李善迪看着他那双清澈纯粹的眼，“哪怕经历再多人情世故，再多肮脏不堪，都不会改变的那部分。”
顾文衍偏了下头，风将他的刘海吹起，露出一双温润的眼睛。
“我也喜欢。”李善迪深深地拥抱他，“我好想跟你一样。”
却早已深陷泥潭。
“你今天心情很好？”刘千景看着忙进忙出的顾文衍，问道——他今天的唇线无比放松，偶尔还会上扬，而不是成天微抿着。
“您看出来了？”顾文衍点头，“因为解决了一些事儿吧。”
“什么事儿？”——这种过分探究别人隐私的话，本来他是不会说的。但顾文衍总能成为他的例外。
顾文衍微笑道：“当年欺侮过我的同学都打钱了，我原谅他们了。”
刘千景：“……”真打钱啊？
“是打给基金会，不是给我。”顾文衍连忙解释。
“嗯，没事了就好。”刘千景起身，吩咐司机备好车。
他在某重点大学挂了个客座教授的名头，一年会过去演讲几次，今年是跟几个企业家开联名讲座，名单中还有赵映冰的名字——下意识地，刘千景没让顾文衍跟过来，打发他去处理别的事务了。
今年的讲座是座谈形式——几个知名企业家一溜儿坐在台上，自己讲几句，偶尔配合其他人聊几句，再跟台下的学生互动一下，这讲座就算齐活了。
互动环节是常见的学生现场提问，开场时挺严肃，前面提的问题也算正经，越到后面越是跳脱，尽问感情生活——总裁常见，有颜值加持的可不常见，好不容易逮着活的霸道总裁，还一次两个，不八卦怎么行？
“赵先生，我能问下您的初恋是怎么样的吗？”一个漂亮的女学生被选中，她拿过话筒，大声问道，全场一片起哄欢呼。
“初恋啊……他亲手做的娃娃我还留着，可惜我们错过了整整十年，现在我在重新追求他。”想了想，赵映冰补充道，“不是很好追，因为我伤害过他。”
刘千景转过脸看他，若有所思。
活动结束后，几个老总交换了微信，刘千景和赵映冰也互加好友，刘千景还点进去围观了下对方刚发的朋友圈，一眼就看到他的微信签名：“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