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再度出发,迎着霞光前行,重晖时时关注着怀里越来越虚弱的孩子。
而就在这不久之后,重晖穿越了这片沙漠,又走过一些城镇,到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并且适合他重建家园的地方。
重晖在一家医馆里租了间屋子,把重晞安置在那里,小孩的身体因为长期逃亡加上跋山涉水变得十分脆弱,在医馆里租了地方,也好方便有什么问题及时看大夫。而重晖则开始在外奔波,从头开始,既已留得青山在,便是要叫他重起炉灶。
从身揣几文钱的小贩到家财万贯的大老爷,重晖只用了两年时间,他天生就是这样的人,做生意的料,那家医馆的大夫都跟着沾了光,被请到重府做了御用医师,吃香喝辣,锦衣玉食。
新的重府被重晖建造得比他当年住的更加奢华气派,光是小少爷的院子就不知砸了多少金子去。众人都知重府的天不是重老爷,而是年幼重小少爷。
大家伙得罪谁也不敢得罪重少爷,如若惹得小少爷不高兴,就是得罪了重老爷,必然要被撵出来。
“晞晞!”重晖负手而来,那边重晞正揪着一个仆人的脸,那仆人疼得直叫,却还要控制声音别太大怕吓到少爷,重晖走近了才看清,那仆人脸上有颗痣,比较明显那种,而重晞两个之间正捏着那颗痣,似乎是想把它拽掉,难怪那仆人疼得直抽气。
“少爷,少爷,您饶了我吧,绕了我吧。”那人哀哀求饶。
重晞两指间忽一用力,那仆人道:“哦哟妈哎----”重晞咯咯笑着松开了手。
像这种恶作剧重晖都是由着他来的,赏点钱把仆人打发了,重晖在重晞身边坐下,这是一处花园,置了桌椅,重晞盘腿坐在桌子上,一旁各式点心,自打重晖有了钱,他便狂吃海喝,走哪儿手里都攥着吃的,不是点心糕饼就是水果蜜饯,快把自己吃成个球儿。
重晖见他又百无聊赖地开吃,笑道:“晞晞,瞧你胖的,再吃不怕走不动路?”
重晞嘴边沾着点心渣渣,闻言啪地把正吃着的点心拍到重晖嘴上,重晖一脸纵容,乖乖张嘴吃掉。重晞见状十分受用,嘿嘿道:“阿公,不怕胖,我要多吃,长成那么高!”抬手朝天比了比,也不知他意思是要长多高。
“好好好,你想怎么都行,不过,大夫说了,担心你过于肥胖对身体不好,那样的话,很多东西就要禁食了。”
重晞当做没听见,站起来,拍了拍渣渣,挪到桌边甩了甩两只胳膊做了个预备跳的姿势,重晖赶忙起身挡住,“干什么你,不怕摔断腿,不怕砸个大坑爬不出来?”
“哈哈哈.....”重晞乐得直蹬腿,他就是故意吓唬阿公的。
一仆人过来禀告说有客人拜访,重晖便带着重晞去前厅,反正他是什么都由着重晞,不管是谁来,面子多大,身份多重要,只要重晞想跟着去玩儿,他从不叫他回避。
这天的访客是位生意上的朋友,不过不是来谈买卖的,而是带了个媒婆来,自然是想通过这层关系攀高枝儿来的。
早些年,重晖的府里没少和媒婆打交道,有时他会亲自出面,多数都叫下属下人处理,在这里从人生地不熟到干出一番名堂,他再度成为三姑六婆口中的黄金单身汉,上杆子提亲的比比皆是。
媒婆打扮得花枝招展,笑得合不拢嘴,目光黏在重晖身上挪也挪不开,一脸的兴奋,好半天才注意到重晖身旁的胖球儿,当即“啊呀”一声,用力拍大腿,“这位就是小少爷吧,瞧瞧瞧瞧,俊得呀!”
重晖很好笑地低头看看重晞,重晞是个俊小孩,不过此时他胖得走了形,r_ou_墩墩的像只小肥猪,就是一双眼睛黑亮有神,叫人看着喜欢,整体上不能说俊了,最多只能算可爱。
重晞跳了两下,把媒婆腰间别的一方帕子拽了下来,当即学着媒婆的样子挥舞手绢,还配合着表情挤眉弄眼,看得重晖和生意伙伴哭笑不得,媒婆尴尬不已,只得厚着脸皮夸他活泼可爱,然而任谁见了重晞这副样子都会觉得这孩子没教养。
媒婆展开画像给重晖看,重晖便叫重晞看,问他:“晞晞,你喜欢哪张?”
媒婆无语了。
重晞把几张画翻过来看覆过来看,状似很认真的样子,媒婆赔笑道:“小少爷,怎么样,好看吗?希望哪个做你姨娘?”
重晞闻言转头看看重晖,不言不语也不似先前那般闹腾,重晖与他对视片刻,拍拍他的肩,哄道:“晞晞喜欢的话就选一副,不喜欢就都不要,好不好?”
然后,重晞就谁也没选,叫媒婆白跑一趟。之后就流传出去,说重府的小少爷没个豆丁大,居然管到重老爷娶老婆,凡事提亲的都要过重少爷的眼,重少爷会看个啥,想嫁入重府的人家沮丧地想,莫不是要等几年重少爷懂事了再去和他谈重老爷的婚事?
然而,在人们津津乐道重家一大一小两位金贵人儿时,重府又出了事,重晞病了。
重府的人踏遍了当地大大小小的医馆,有名的没名的大夫都被请进府里看诊,然皆束手无策,说出的病因也不尽相同,各自按着自己的思路给开了方子,用了一段时日也没甚明显效果。眼看着圆滚滚的重晞如泄了气般一天天消瘦,未及而立的重晖头上现出了银丝。
重晞食量大减,任是什么吃的放到面前都恹恹的,哄他吃他就说自己不饿,不想吃。重府重金求医吸引来许多大夫方士,折腾下来也始终不见好转。
重晖揽着瘦出了尖下巴,一双眼睛瞧着格外大的重晞,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不知如何说,只一下一下轻抚重晞的背,重晞没了往日嘿嘿哈哈的精神,板着脸道:“阿公,别把我送去看病,那人是骗子。”
他说的那个人给重晖说哪哪儿有神医,建议重晖送重晞去医治,重晖听了立刻便要着人去请,不管在哪儿不论多远不管花费多少都要将人请到,然而那人十分肯定地说神医绝不会离开自己的地方,凡是向他求医的必然要亲自登门,再问了些具体细节,原来那位高人离得甚远,甚至需要乘船过海。重晞就在一边听到了,一听要离开家,离开阿公,他怎么能愿意,这会儿不开心,样子更加可怜了。
重晖心疼得要命,安慰道:“不怕,阿公陪你,不管去哪儿,阿公都在身边。”
重晖开始让人准备行装,既然有希望必然要试一试,却在此时遭到府里人的一致反对。府里那么多人,有的是和重晖一起白手起家的情同手足的朋友,有的是忠心耿耿的家仆下人,这些人都是从他一无所有一点一点跟着他打拼到现在的,可以说每个人都为这家业做过工。他们的意思是不能缺了主心骨,少爷去看病可以多派些人跟着照顾,确保万无一失,而老爷不非得亲自跟着去。
重晖经历过那次可怕的变故,也明白最好不要把生意放手,利益诱惑面前,保不准谁就生出异心,这费尽心血汗水,殚精竭虑创下的基业如若再被夺走,他一定没有力气再度东山再起,届时如果重晞仍久病不愈,他们又该如何,他总不能背着他走遍天下寻医问药,而若他坐镇家中,派足够的人保护照顾晞晞,会比他本人放下一切带着孩子走有保障。
经过几日深思熟虑,重晖最终决定挑选可信可靠人员,让他们护送晞晞去医治,那些人都是本地的,家口也都居住于此,他们总不会不惦记家里,他给他们足够的赏赐,给他们家人足够的报酬,他们定会一心一意的。
重晞对阿公的打算并不知情,但一想起来就会说不要离开家,不到外面去看病,他又瘦了些,不多久大概就要变成皮包骨了。重晖让仆人退下,自己给他喂饭,问道:“晞晞,你总是说不舒服,又不爱吃饭,这样下去你就不能长成强壮的大人了,阿公送你去看大夫好不好,很快就会回来的。”
重晞扭头躲开勺子,眼里马上蓄满了泪。重晖摸着他的头,不忍道:“好了好了,是不是男子汉?男子汉不哭的,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重晞用力抹了一把,果然不哭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问道:“你答应我不能送我走!”
重晖点了点头,没有说出承诺。
重晞走的那天天气很好,被派遣护送重晞去寻医的人都很高兴,启程的天儿这样好是个好兆头,这趟一定会有功而返,小少爷医好了病健健康康活蹦乱跳地回来,不知老爷又该赏多少钱,他们已经得了了不得地报酬,又得到重晖承诺回来后会加倍行赏,人人都为接到这份任务开心。
重晞没有反抗,因为他睡着了,被喂了助眠的药,此刻睡得沉沉的,重晖把他抱上马车,放到铺得厚厚的软软的褥子上,亲了亲他的额头。
第3章 第 3 章
安排好一切,重晖对这一队人里的管事说:“凡事由着他,哄着他,告诉他我是后出发的,很快就能追上他。”
“哎哎!”管事被叮嘱了好些事,他一一认真记下。
重晖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忽然感到后悔,往前走了一段路,终是没有车马行得快,没过多久,前方的人已看不见了。
重晞醒来之后自是一番哭闹,重晖安排了几个能言善道惯会哄的人,围着重晞好说歹说才叫他止住了哭。只是,他盼了一天又一天,阿公始终没有追上来。那时,一行人已到了海上,当初提议的那名方士是个游人,也在其中,为他们指路。
重晞每每梦见阿公,他们相对而坐,阿公给他讲故事,他听得津津有味,却并不知那故事说的什么。那些人带着他越走越远,他们对他的照顾无微不至,他过得倒也安稳。他每天都会喝一点安神助眠的汤药,不然就会睡不着,越睡不着就越不舒服,浑身都难受,喝了药便可以饱饱地睡上一觉。
这一觉醒来,周围又变了,身边围着他转的人都不见了,前面有好多水,他看着就害怕,身后是陆地,他爬起来两手围在嘴边长长地喊了声:“喂-----”无人应,一个人都没有了,他朝前挪,腿碰到一块木板,他被绊了一下就势在木板上坐了,再四周瞭望一圈儿,还是没有人,那些人将他扔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