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冕挂了手机,然后转过头来看我。
“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要承认!”
我笑了起来,扶着骨折的右手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我从来都没有承认是我绑的叶靳,是你认定我绑了他。”
裴冕皱了皱眉,似乎在回想我的话,然后用一种我不知怎么形容的眼神看着我,想来是发现我的确从来都没有承认绑了叶靳。
我承认我容不下叶靳,我也的确有能力绑他第二次并且让他一辈子消失,但我没有绑架叶靳,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我从来没有对裴冕说假话,只是……只是他不信罢了。
一分钟很短,裴冕很快就知道了叶靳的位置并且部署好了一切。
“走,我带你去医院。”
我默默跟在裴冕身后出了门。
这算是补偿么?
车开到半路的时候,裴冕接到电话说对方发现自己败露了,决定要撕票。于是裴冕一个急转,飙车向绑架地开去。
裴冕下车的时候让我好好在车里待着,我只好百无聊赖地调整后视镜。突然,一个反光点晃到了我的眼睛,我凝神细看,发现对面天台居然潜伏着一个狙击手。我瞬间想通了陆副总急着撕票的最关键原因,他们要的,一直都是裴冕的命。
我跑下车竭力往废弃车库里面跑,在看见裴冕后心的那个红点的时候,扑过去大喊一声:“裴冕趴下!”
子弹擦着我的手臂嵌进了墙里,在我意识到裴冕没事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裴冕的第一反应是推开我,跑到脸色惨白的叶靳身边,上上下下检查他有没有事。
我刚站起身,叶靳怨毒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蒋飞白,你明知道陆副总有问题的,你为什么要害我?”
我害他?原来张晌当时已经告诉他们陆副总有问题了吗?
我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可是对上裴冕那双带着失望的眸子,我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他……在怪我隐瞒啊。
也罢,就这样退场吧,在他们最厌恶我的时候。
第5章 逢生
我转身往门外走了几步,突然腿一软,整个人软软地跪了下了,撑地的右手一阵剧痛,喉咙里也泛起一股腥甜,然后迷迷糊糊地吐出一口颜色很暗的血,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最后的画面,是裴冕惊慌的表情。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加护病房了,带着呼吸机,浑身c-h-a满了管子。
裴冕正坐在病床边看着我,眸子里全是愧疚。
眼角s-his-hi的,我大概是哭了吧。
可这……并不是我想要看到的局面啊……
裴冕他终究还是知道了。但我要的是他爱我,而不是他对我的愧疚啊。
“蒋飞白,如果不是这次晕倒,你还想瞒我多久?”
我听着他的质问,困倦地眨眨眼睛,再次睡了过去。我太累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
很快我转出了加护病房,我拿起很久没开的手机,给蒋飞羽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喂,姐。”
“呵,蒋飞白,你还记得你有个姐姐啊。”
听着蒋飞羽嘲讽的语气,我笑着跟她说:“姐,我跟裴冕散伙了,你带我走吧。”
蒋飞羽愣了一下,随后道:“蒋飞白,你给我说实话。”
……不愧是我姐。
“我快死了……姐,我想回家。”
我没听蒋飞羽在电话那边喊什么,直接挂掉了电话。
面对家人,我一直都很任x_ing,不管是父母还是姐姐。
这个时候,门开了。
裴冕走进来,手里还带着我的午餐。他给我搭起了小桌子,然后打开食盒,我准备拿勺子用左手吃饭,但是裴冕却很固执地拿走我手里的勺子,把粥喂到了我的嘴边。
“我可以自己吃的……”
“你要走?”
我愣了一下。原来……他听到了?
“嗯,我该走了。”
听到我的肯定回答,裴冕低吼我的名字,“蒋飞白”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就这么想自己一个人偷偷死在外面?”
我叹一口气,道:“裴冕,我当初说了,最多缠你半年。那么,以后不管我活着还是死了,我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最后葬在哪里……都跟你没有关系。我不需要的你同情或者愧疚,也不要你补偿,我从来不恨你,也……从来都不爱你,我们结束了,就只是结束了而已。”
“你,不爱我?”
看着裴冕茫然失措的表情,我有些心神不宁,便胡乱点了点头。
“这不可能。”
我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喝着粥。
裴冕,为什么你不早点相信我爱你呢?现在……太晚了,晚到我只能告诉你我不爱你,你却又不相信了。
就在当夜,蒋飞羽亲自来医院带走了我,因为是我自愿离开,所以这个退场甚至没有惊动裴冕派来看守的人。
我回到美国的时候,我妈看见我就哭了,抱着我拼命掉眼泪。爸爸只是在病床边沉默地坐着,但是他眼里的沧桑我却看得一清二楚。
蒋家是几代的军火商,铁血了一辈子的爸爸,如今却像是老了几十岁,像一个年老失祜的老翁。
蒋飞羽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那个表情让我以为她要冲上来打我一顿,结果她只是帮我理了理头发,然后起身抱着身后的姐夫开始哭。
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们,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他们。
“阿白,妈妈现在什么都不怪你,你听妈的,去做手术好不好?”
看着妈妈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Cao的表情,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那个治愈率只有0.02%的手术,竟然成了妈妈眼中唯一的希望。
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部署,都随着病情的暴露失去了意义。或许,死在手术台上比慢慢被病折磨死还连累家人要好得多。
“妈,我同意做手术。”
“好好好,你姐夫帮你联系了美国最权威的肿瘤科医生安特斯蒂,阿白,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医生说我身体太差不能进行手术,所以接下来的半年我被接到了迈阿密的一所疗养院,开始进行枯燥的手术准备,每天类似的饮食,定时定点的运动项目,定期检查身体并进行化疗。
之后我迎来了约定好的手术日期。
被打上全身麻醉推进手术室,那时候我甚至连侧头再看看爸妈和姐姐都做不到,手术灯亮起来的时候,我却奇异地放松了下来。
“听我说,你的状态很好,手术会成功的,你要相信你可以活下来,好吗?”
听着安特斯蒂鼓励的话,我笑着眨眨眼睛,之后便慢慢失去了知觉。
我没有想到我还有醒过来的可能。
我再次挣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亮得有些刺眼,听着耳边嘀嘀的器械声,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我还活着。
加护病房的日子同样十分枯燥,每天只开放十分钟的探视时间,爸妈和姐姐姐夫都穿着消毒衣轮流来看我,每次看见我睁开眼睛,妈妈都会很激动,但是她不敢哭,害怕眼泪里的细菌会对我造成伤害。
等我度过了危险期,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的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我真的活了下来,我还能陪着亲人们,还能……偷偷看着裴冕。
我没有打算回中国找裴冕,我知道他跟叶靳在一起很幸福,而我不打算破坏他的幸福。我只要……只要偷偷看着他,知道他幸福,就够了。
我雇了一个私家侦探,他每周会传给我一些偷拍的裴冕的照片。裴冕瘦了很多,光洁的下巴也长出了胡茬,我看着他在酒吧喝醉的照片,看着他处理家族涉黑事务时狠厉的表情,看着他坐在曾经我带他去的那家甜品店里,点了跟当时一模一样的甜品却一口都不吃,还有一张是在我们的家里,他穿着我在Amanda那里给他定制的风衣,坐在我的床上,然后看着衣柜里那件同款的风衣发呆。
照片里没有叶靳。照片里的裴冕也不幸福。
我爱的人是个很好的人,他对我的愧疚却让我很难过。愧疚不是爱,我不能再去打扰他的生活,尽管……我忘不了他。
直到我看到那张照片,裴冕站在公司顶楼的天台上,看着我们家的方向微微笑着,风把他的衬衫吹得鼓胀,而他的眼神却没有一点生气,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毫不犹豫地从三十楼跳下去一样。
私家侦探当夜给我发了一封加急e-mail,内容很简单:裴冕病危。
我不顾蒋飞羽的阻拦,急急忙忙带上护照和钱就跑去了机场,坐上飞机之后脑子里还是乱乱地想着各种事情。
裴冕为什么会病危?为什么照片里的裴冕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叶靳呢?为什么照片里从来没有叶靳出现?
飞机刚落地,我正四处找出租打算去市医院,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围住了我,裴冕脸色苍白,却十分稳健地向我走了过来。
我瞪大眼睛,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圈套。
“裴冕你……”
我想往后退,却被裴冕一把抓住,他抓得很用力,仿佛松一点我就会消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