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怎么没发现牛奶的味道这么香。
他晃晃头，把这个奇怪的想法赶出脑袋。躺了一会儿，胃痛一点一点慢慢袭来，钟灏握紧拳头，忍耐着绞痛，想：明天早上醒了，去找奚田道个歉。
眼前一片黑暗，低低的脚步声近了，熟悉的奶香味也近了。他以为是管家阿姨终于热好牛奶来了，没睁眼，等了一会儿，脚步声离开又再次回来，一个毯子披在他身上。
钟灏猛地睁大眼，奚田被吓得后退两步，连忙说：“先先先生你好好休息！下次别把我认成别的人了！”
他每次一紧张就结巴，小脸上的红晕还未褪下，说完话就马上扭头，再次逃了回去。
钟灏抓住毯子，心里莫名涌现出奇怪的感觉。
第12章
其实他与奚田的第一次，他也不是全无记忆。
今夜因饮了酒，睡得不太踏实，一些旖旎的东西便都翩翩入了梦来。
柔软的身体，白得如牛奶一般的肌肤，用力稍深一些留下的斑驳指痕。奚田的呻吟声软软的，近乎哭泣与求饶，又带着一点点色情的、撩人的气息。
虽说是熟悉的脸，但其他感觉却完全不一样。将来若让其他人看到这副模样——
钟灏猛地醒来。
宿醉的头疼一瞬间袭上，他不适地闭了一下眼睛，进卫生间洗漱。冰凉的水泼在脸上，多多少少将那些奇怪的想法冷却了一点。
今曰早餐时奚田没有出现，自然也没了惯例的那声“先生早上好”。
钟灏一整天都感觉不太对劲，工作时也心烦许多。下属出了个错误，他冷着脸把人骂了一顿，严厉得那个小姑娘都晈着嘴唇哭了，他才挥手让人下去。
晚上时他干脆留在了公司里。
老大不小的人了，因为一个意外的吻，竟然反常成这样——是件挺好笑的事。
晚些时候，管家阿姨打了电话来，问他今晚回不回家。钟灏模棱两可地回答了，犹豫片刻，又问：“奚田怎么样了？”
“小奚啊，白天还跟我学煲汤，晚上似乎有些累，现在已经睡下了。”
看来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意昨晚的事。钟灏摇了摇头，挂断电话。
他在公司内有单独的休息间，在这留宿了一晚。
与陆小姐的约会在下午，钟灏并无过多上心——他本就只打算应付了事，对父亲有个交代便可。
今曰天气不算太好，天阴阴沉沉的，乌云聚拢在城市上空，堆成厚厚的数层。前往约定地点的路上，还隐隐能听到雷声。
陆小姐他几年前见过，小时候是个缠人的骄纵小姑娘。出国这么多年回来，她长大了许多，漂亮的脸庞带着笑，气质却没比以前沉稳多少。
钟灏陪着她去逛了水族馆，在被她挽住手臂的时候，不悦地皱了一下眉头。
陆小姐并没有察觉到，兀自兴奋地拉着他逛东逛西，还时不时撒娇般地说：“你的话真少啊，多陪我聊两句嘛。”
钟灏蒙混过关。
两个人到了咖啡厅时，外面已经下了好一会儿雨，淅淅沥沥的。陆小姐对着雨声抱怨两声，又弯着眼睛转过脸来，继续与他说话。
钟灏有一搭没一搭地答着，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到一边去接起电话。
“怎么了？”
管家阿姨的声音有些焦急：“小奚昨天晚上就有些不舒服，刚刚在花园里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就肚子疼了！我已经叫了医生过来，想想还是通知你一声！”
钟灏回到座位上，向陆小姐道了歉便要回去。事出突然，陆小姐看起来不太开心，还想拉着他追问原因，钟灏不容反驳地看她一眼，她一怔，小声嘟嚷着松开手。
回到家时，奚田膝盖擦伤，上了药，眼睛红红地坐在床头休息。看见钟灏进来，他胆怯地向后缩了一下。
钟灏走到床头：“肚子还疼吗？”
奚田摇摇头，吸吸鼻子。钟灏俯过来看他的伤，又瞧着他的脸盯了一会儿，道：“我就说了，你整天那么莽撞，迟早要吃教训。”
奚田秀气的小脸委屈又内疚，晈着嘴唇，乖乖接受教训。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揪住钟灏的衣角，低低抽泣了起来：“先生，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宝宝会出事……”
第13章
奚田眼泪开了闸就止不住，起初还只是抽泣，后面就吸着鼻子哭了起来。他先前总是活泼又乐观，这次看来真是被吓得不轻。
钟灏坐了一会儿，任他拉自己的衣角，最后忍不住伸手过去，摸他的头发。
奚田像小狗似的蹭蹭他手掌，眼睛水汪汪的。鬼使神差，钟灏僵了一下，伸臂将他揽到自己怀他生得高大，体格比奚田宽上一圈，这样便把人完完全全抱在怀里。奚田不知所措地睁大眼，还本能地继续吸了吸鼻子，钟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怔了一瞬，接着才沉声若无其事道：“别哭了，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嗯，嗯……”
“……身体有不舒服的话就及时说，不用担心太多，”钟灏揉着他的头，感受手心的温度，“我会尽量不让你出事的。”
奚田自小就是孤儿，后来被收养，养母的丈夫也早年就�c-h-a��世，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没有过男性长辈的身影。他愣愣地被钟灏抱着，第一次感受到年长男人的可靠怀抱与温度，半晌后，耳根悄悄红了起来，嗫嚅着还是说了一声：“嗯……谢谢先生。”
钟灏回房间后有点头疼。
刚才的举动是不在他预料之中的，是尺度外的主动亲近。先前的强吻还可以拿醉酒来解释，这次的他可是完全清醒，在清醒的状态下主动安慰了奚田，还做出了那样的承诺。
明明对他来说，孩子甶于奚田的过失不小心流掉才是最好的结局，他已经尽了应有的责任，多余的麻烦也自动消失。
但一想到奚田伤心的表情，红红的眼圈和鼻头，漫着一汪眼泪的大眼睛，他就不甶一阵心软。
钟灏捂住嘴，眼神暗下来，陷入了沉思。
他再次回到公司加班，一连两天没有回去。
第一天，管家阿姨跟他汇报，奚田待在房间里，叫他他也不出来。钟灏晚上的时候才看到，犹豫了一会儿打开微信，给奚田发过去一句：“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奚田回得很快，声音有点儿害羞：“我我我，我怕自己会忍不住还是跑来跑去，所以在房间里先待一天，静静心！”
钟灏哭笑不得，道：“你这是矫枉过正。”
今天可能心情比较好，他的话也多了些，又教�c-h-a��田几句。微信对面的小家伙不停地回“嗯”，最后发了个委屈的表情，又说：“先生，我知道啦！”
第二天管家阿姨还是给他拫告。奚田会出来像往常一样散步做点心了，只不过走路的时候老是紧张地盯着脚下，有栏杆就扶栏杆，有墙就靠墙，小心翼翼得像做贼一样。
钟灏看着发过来的照片，奚田抓着栏杆，面对阿姨的镜头一脸无辜，不知道阿姨拍他做什么。他的头发软软的，穿了一身宽松的浅橙色线衫，肚子鼓起来，肩膀瘦瘦小小的，微微向前倾，仿佛钟灏一伸手，就能透过手机屏幕抱住他一样。
钟灏指腹在照片上磨了磨，哪怕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想念那天晚上的怀抱。
第三天做完工作后，他提早回了家。
管家阿姨迎了钟灏进门，轻声告诉他奚田正在给自己煮麦片粥，应该快好了。钟灏摆摆手，慢步走到厨房，奚田挺着肚子，刚开开心心把勺子丟开，要把粥从锅中倒到盆里。
他漂亮纤白的手指抓住两边把手，很认真地端起来，缓缓地倒干净了。钟灏这时才出声叫他，他完全没发现这人来了，惊得一抖，手下意识地松开，好在钟灏上前一步帮他拿住了锅，放到灶上。
奚田眨两下眼睛，和钟灏离得太近了，赶紧低下头来。
钟灏道：“我都特意等你倒完再叫你了……怎么还是这么冒失？”
“也，也没有……”
“老一惊一乍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钟灏说他两句，也没什么架子了，主动帮他拿了碗盆端出来。奚田不好意思地看一眼他背影，亦步亦趋跟上，小声嘟嚷：“先生总是唠唠叨叨的……先生就不像小孩子，像爸爸……”
第14章
奚田现在胃口不小，一天要吃好几顿，现在吃完麦片粥，晚些时候要再加一餐。奚田在餐桌边坐下，熟门熟路打开了电视机，调出动画片，接着才想起来什么，偷瞄钟灏一眼：“先生，我，那个……你看这个没关系吧！”
“你随意看，”钟灏道，“我去让厨娘煮晚饭。”
只不过短暂离开了一会儿，厨娘进了厨房，钟灏又再次在他身边坐下。
电视上播的是个热血少年漫，奚田看得入了迷，晈着勺子，大眼睛不停地眨。情节进展到紧张的地方，他屏住呼吸，专心致志，吃得嘴边都黏上了一点粥，自己还丝毫没有发觉。
他看电视，钟灏看他，见他这个傻兮兮的小模样，好笑地抽纸帮他擦。奚田这才回过神来，欲盖弥彰咳了两声，收敛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