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博瑜看了眼用头顶对着自己的陈非,问:“你想我和你脑勺说些什么?”
陈非揉了揉鼻子,抬起头来。
吕博瑜盯着陈非的脸看了一圈,除了有点红,其他一切正常。吕博瑜放下心来,他本来还担心陈非会气恼他早上做的事,这么看来,陈非应该真的只是羞赧。他揉了揉陈非的脑袋,问:“缓过劲儿了?”
陈非不好意思地咧了嘴,脸上微微又泛上一层红,但没再躲开吕博瑜的视线。
吕博瑜很满意陈非的自我调适能力,他说道:“上午我最后半天班。”
陈非眨了眨眼。
“要下午开始学琴吗?”吕博瑜问。
陈非瞬间反应过来:“你放假了?”
吕博瑜点头。
“我还以为你要做到过年呢。”
“怎么说我也是个老板。”
陈非笑了,站起身,跑到落地窗边的钢琴,打开琴盖,滑过一串音。
“你不累的话,下午就开始。”
吕博瑜也跟着走到钢琴边,问:“有特别想学的曲子吗?”
“《梦中的婚礼》。”陈非脱口而出。
吕博瑜一愣。
陈非也跟着一愣,但很快摇了摇头,说:“还是不学这个了,换一首轻松欢快点的。”
吕博瑜知道陈非在想什么,在怕什么,他从身后轻轻抱住陈非,说:“等你基础学得差不多了,这些曲子你看谱就会弹。”他揉揉陈非的脑袋,说,“只是一首曲子而已,别想太多。”
陈非往后仰,脑袋枕在吕博瑜肩上,轻轻“嗯”了声。
落地窗外的阳光正好,洒进客厅,晕染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对学琴的热情,陈非向来高涨。从吕博瑜放假开始,陈非就天天窝在吕博瑜家,学琴、弹琴、练琴,僵硬的十指,渐渐在黑白键间变得灵活;磕磕绊绊的曲子,渐渐在跃动的十指间变得流畅。
不知是因为吕博瑜教得好,还是因为终于能如愿以偿没有负担地跟着吕博瑜学,还是因为陈非本身带有自己都没发现的音乐天赋,总之,陈非的进步很让人惊喜,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教陈非是一件不难的事,虽然他零基础,但他的专注度,是吕博瑜这么多年教学生涯中,难得见到的一个可以用“全神贯注”来形容的学生,而且陈非不急不躁,一首曲子,他可以反复练一个下午,只是把那一段练熟而已。
为什么成人学琴不容易?
不止是时间、钱上的问题,更多的是因为,杂念太多,心静不下来。
而陈非难能可贵的是,他自我控制能力颇强,当一坐到钢琴前,授课一开始,他便能收回心,全身心投入进去。这一点,连吕博瑜都佩服。所以,更多的时候,是陈非专注地练琴,吕博瑜专注地盯着陈非看。就像现在,吕博瑜正倚着窗户、喝着咖啡,享受着日光浴,听着叮咚如泉的钢琴声流淌。
这首《蝴蝶华尔兹》,对初学者来说,音域跨度大、左右手节奏配合难度大,陈非现在单手弹问题不大,但两只手合到一起,节奏就乱了,不是抢拍就是忘了下一个音。轻快的曲子,在陈非手中,急得好似要赶着去投胎。
眼角瞟到吕博瑜无声地弯了嘴角,陈非皱皱鼻子,说:“你想笑就笑吧。”
“我把你弹得都录下来了,自己对比。”
陈非点头:“好。”
又一遍弹完,陈非甩了甩手腕,坐了两个小时,屁股都坐热了。他站起身,把吕博瑜的录音笔打开,边听,边扭腰转脖。听来听去,自己就是节奏不对。
“吕老师。”陈非甩着腿向吕博瑜勾手指。
“嗯?”正闭目养神的吕博瑜,听到声音,睁开眼看向陈非。
陈非过去拉上他的手腕,说:“你来弹一遍,我录下来,这样才能听出差别。”
吕博瑜被按在钢琴前。
陈非拨弄着录音笔,点开录音。
“弹吧。”
吕博瑜笑笑,双手搭上琴键,欢畅的华尔兹流畅地在他指间溢出。
陈非双手撑在琴架上,眼里除了弹琴的吕博瑜,再装不进别的东西。
美好!
这是一开始陈非在弹琴的吕博瑜身上看到的词,那时候隔着玻璃窗,吕博瑜在教室里,他坐在走廊上,隐隐的钢琴声从门的缝隙里传出,很好听,会让人犯空瞎想的美妙。那一扇看不见的玻璃门,无形地隔开了两个世界。当时的陈非,有自知之明,知道那是完全和自己不同的世界,脑子里除了蹦出“美好”两字,其它羡慕、向往、嫉妒等等这些情绪都没有。如果不是他脑抽地一直缠着吕博瑜学琴,现在的走向绝对不是这样,真是太不可思议。
在吕博瑜的曲声中,陈非神游太空,越想越觉得他现在和吕博瑜待在一个屋子里,吕博瑜为他弹琴,吕博瑜还是他男朋友,太神奇了,搁在半年前,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陈非想着想着,嘴角的弧度越来越上扬,最后直接埋下脸吃吃地笑了。
吕博瑜被陈非笑得纳闷,问:“怎么了?”
陈非抬起头,脸上笑眯眯:“太神奇了!”
“什么神奇?”
陈非直起身子,在钢琴前踱着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吕博瑜,说:“你说,之前你是多讨厌我啊,额,不对,讨厌都算不上,是搭理都不想搭理,我花那么多钱巴巴找你学琴还被你挡在门外。啧啧,看看现在,在你家,你是我一个人的老师,你在为我一个人弹琴,哈哈,爽啊!”
吕博瑜笑着看陈非嘚瑟,附和道:“那时候,你确实挺不招人待见。”
陈非趴到琴架上,问:“那后来怎么招你待见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待见我的?”
吕博瑜笑着瞟了他一眼,没回答,视线转到琴键上。
“跟我玩沉默呢。”陈非也不追问他,站起身,倒退着往窗边靠,嘀咕,“早知道我该再矜持点,就这么被你拐了当你男朋友……”
“你的脸一直是招我待见的款。”吕博瑜笑着打断陈非的嘀咕。
陈非一愣,指着自己的脸:“你看上我就因为这张脸?”
“没有这张脸,我可能看都不看你了吧。”吕博瑜说。
陈非一把捂住自己的胸口,指着吕博瑜:“肤浅。”
指尖从琴键上滑过,收尾,一曲弹罢。吕博瑜朝陈非勾勾手指,说:“过来。”
“过不去了。”陈非倚着窗户,双手抱胸地看着吕博瑜。
吕博瑜笑着站起身,从钢琴后走出来,说:“我说不清后来怎么就待见你了,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开始待见你,我只知道,当我反应过来时,你已经扎在我心里了。”
突然的情话,砸得陈非措手不及,陈非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吕博瑜站到陈非跟前,捏着陈非的下巴,问:“你呢?答应我的理由是什么?”
陈非盯着吕博瑜的眼睛,答案显而易见,因为是吕博瑜,而且,也只能是吕博瑜。看着这个属于自己的男人,陈非咧嘴一笑,说:“因为你帅。”
吕博瑜一愣,反应过来,倾身点了点陈非的嘴唇:“肤浅。”
“我就是个肤浅的人。”陈非笑着说。
今天是年二九,明天陈非去江一那过年,吕博瑜回家过年,两人最少会有三天见不上面。这几天一直窝在吕博瑜家,想到要三天见不到吕博瑜,陈非心里空落落的,再一想到要和江一过年,陈非的心情直接奔抑郁去了。
好像知道陈非心里在想什么,吕博瑜牵着陈非往钢琴走,说:“明天有什么事,给我电话。”
陈非看着前面这个总是给他安心的男人,心里暖暖的,在吕博瑜身后点了点头:“嗯。”
“你还想听什么,我都给你录上,你回去听。”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天空之城》、《梦中的婚礼》……啊,刚刚录音笔一直没关吗?”陈非看到钢琴上的录音笔,拿起来看了看,一直是录音状态。
吕博瑜重新在钢琴后坐下,看了一眼,问:“怎么了?”
“我们刚刚说的话,不都被录进去了?”陈非有点担心,想要删除,却又舍不得吕博瑜录进去的钢琴曲。
“录就录了,有什么关系?”吕博瑜没觉得他们刚刚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陈非一愣,放下心来:“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正要往下落琴的手指一顿,吕博瑜抬起头来,对陈非说:“不需要怕什么。”
然后,悠扬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响起。
陈非看着吕博瑜,看了好一会,才慢慢弯起嘴角,点了点头。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年三十,合家欢的日子。这会,吕博瑜正举着春联,“左左右右”地听着舒克的指挥。
屋里,吕建国正手握狼毫,挥笔泼墨。一大一小的蓝眼帅哥站在他两侧,新奇地看着竖长红纸条上一笔一划出现的中国字。
厨房里,是孙珍芳和吕博宁的地盘,母女俩尝试着弄个中西结合的菜式来。
门口,舒克指挥得认真,好几次吕博瑜要贴上胶纸了,又被舒克喊停,吕博瑜好笑地说:“不歪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