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不熄 作者:它似蜜(下)【完结】(53)

2019-06-27  作者|标签:它似蜜 甜文 现代架空 强强 欢喜冤家

  到达香港后的第一件事却不是回本家。机场的停车楼顶层有黄煜斐在港的备用车,一辆纯黑世爵,载他们去永安广场边的酒店简单安顿。随后,黄煜斐带着李枳去到轩尼诗道一侧的小巷之中,找到家内有乾坤的裁缝铺子。

  三天之后,李枳拿到一套极合身的定制西装。一般周期要等上至少一个月,这件是几个长居香港的意大利老裁缝赶夜制成的,小山羊绒混骆马绒面料,带着极细的人字纹,摸起来却滑凉平整。颜色是干净的灰调,细看便泛出点黛色,生来便是为了映得人面若桃花。

  这可是人生第一套,李枳小心地穿上系好纽扣,站在镜前,还是忍不住要雀跃。

  比他前一天去试的半成品,还要惹眼许多。

  黄煜斐站在他身后,从镜中、从背后,一分一寸地看他。一套合身的正装穿上身,腰部不应该有横褶,肩袖上也不能有太多的竖绺。李枳显然称得上典范。那把细腰,在后摆双开叉的衬托之下,轮廓被毫厘不差地勾勒出来,秀气的肩线呼应着笔直的腿,配上先前帮他挑的茶色宽纹领带、Ferragamo皮鞋、紫荆花形的欧珀石袖扣……一切都是天成的。

  李枳就好比是一株簇新的青竹,清风拂去灰尘,他正春寒料峭地、芒芒地闪,而身体每一处都藏着黄煜斐的痕迹。

  “有紧绷感吗?或者累赘感?”黄煜斐问道。

  “没,这量身定制果然牛,”李枳直言道,他一开口就流露出与严肃衣装不相符的稚气,“完蛋了,我穿着它,连坐下都得三思,给人坐皱了怎么办呀。”

  “是你自己的西装,哪天不喜欢,想剪开都没有问题,”黄煜斐无所谓道,“那边已经记下尺寸了,正在设计其他几套,以后很多场合要用。这套做得还是有点仓促。”

  “我觉得它一点毛病也没有啊,我可舍不得剪开,哥,你就算给我弄再多件,每件也都是我的宝贝,”李枳转过脸,啄他一口,带着股初试正装的兴奋劲儿,“是不是显得我特成熟特高级特有内涵?简直快成亚平宁半岛的绅士了。”

  黄煜斐特别乖地点头,帮他再次整了整衣领和裤腿,忽然,一点预兆也没,他就开始解自己的扣子。样式休闲的阔袖天鹅绒衬衫被他丢到床上,到最后他全身只剩下条内裤。

  李枳看得眼睛一眨不眨,正琢磨着什么刺激的正装加全裸普雷,心说难道自己不该是裸着的那个吗,却见黄煜斐从衣柜里拎出几个衣架,上面挂着的也是一水儿的高级西装,灯光下泛着雅致的光泽。

  李枳认得它们——前两天还是他自己动手熨的呢。

  “穿西装的正确流程,我做给你看一遍,”黄煜斐挑出两件,又把每个配饰在床上铺好,大大方方地站在李枳跟前,“小橘刚才是先穿的裤子吧,因为还要把衬衫塞进去,没有及时系腰带,裤腰卡的位置有些不对。”

  李枳脸红了,为各种理由而羞耻。

  黄煜斐笑:“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会不会已经流鼻血了?”

  “认真看啦,”黄煜斐还是笑着,先套上了衬衫,从下向上扣起纽扣,“其实讲究非常多,更复杂的配饰也有,以后慢慢告诉你。”

  李枳用一种看爱豆的神情对着他,都看痴了,只见黄煜斐从里到外地一件件按部就班地“组装”,并配有几句简明的解释:

  “我没有准备shirt stay,那种交叉的细带,材质大多是皮革或尼龙,固定好可以拉直衬衫,小橘穿上应该非常x_ing感。”

  “西裤长度最好的分寸是无褶,裤脚刚好接触到鞋面,比较清爽有力度。全褶或半褶就太迂腐了,老头子才穿。”

  “平结不好,缺少层次感,刚才给你打的是温莎结,现在我打的是四手结。那两个小孔是别领针的地方,摸摸看,感觉到了吗,它能从底下撑起领带结,让它从侧面看更加饱满,也能显得你具有复古的风趣。刚才给小橘别的是纯金的,我比较喜欢钯金这种材质。”

  “领带夹应该在夹在衬衫第四粒和第五粒纽扣之间,嗯,这两个就是情侣的,很早之前就打好啦,一个y-in刻,一个阳刻。缀的石头是红宝石,氧化铝,红色来自微量的铬,象征……热情、爱意、逢凶化吉。”

  “衬衫要露出袖口一厘米。正好一颗纽扣的距离。过来,你看,上面绣有名字的缩写。小橘的是L.Z.两个字母。我的?猜猜看啦,对的,只有一个F。”

  “当然上口袋里面可以放领巾,叠法很多。去本家就不用了,显得太给他们面子。”

  话说完了,黄煜斐也一身利落地站在镜前,深咖色内敛,但李枳已清楚其中暗含的旖旎。他们并排,看着酒店落地镜中格外标致的对方,都要盯出火来。

  “这是艺术,”李枳由衷道,“我要管你叫一天大艺术家。”

  “还是叫我哥哥比较好。”黄煜斐慢条斯理地把手伸进李枳外套的前襟口,顺着领带,捋到塞在裤腰里的衬衫下摆,他忽然说,“小橘,没有你的话,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把李枳的喘给捋出来了。

  离春节还差小半个月,天色一派晴寂。行至大帽山麓的黄宅大门,李枳正瞪着久违的两只石狮,以及本来面露凶光,如今哈腰鞠躬的几位黑衣保安,心生洋洋。默默跟人家抬杠:老子今天走大门,不怕你们,狗也不能把我赶树上了。却见黄煜斐忽然在入口处把车停下,递给他一个软皮质地的长盒。

  里面是一块银灰与帛黑相间的男士手表。李枳不认识这牌子。

  “太、太贵了,”他就算不认识也知道这一点,“跟我也不搭呀,我就一市井小民——”

  “我觉得很搭。”黄煜斐晃了晃手腕,那上面挂着枚跟盒里类似的机械手表,“一样的。我的是一五年款,老婆和我戴一对好不好?”

  李枳脸一热,他最受不了这人眼巴巴的模样,于是老实戴上了。表带扣到倒数第二节 。他固然知道跟黄煜斐谈钱完全没用,也知道这人的心意,只觉得自己虽然注定断子绝孙,这块手表当不成传家宝,也必须得托人一块放进坟墓里。

  黄煜斐则再度用力打量了一圈穿得周正的李枳,看他马球大衣里面的整洁西装,看他腕子上和自己同步震动的精巧圆盘,满意道:“完美了。”

  “我知道,哥就是不想让人说我穷酸。”

  “谁敢这样讲?”

  “就我以前那样,在你家大宅子里确实格格不入。”

  “不是,我的意思是,别人怎么想我没空去管,要做的只是堵住他们的碎嘴,别来烦我们的耳朵。”黄煜斐侧目看他,又补充道,“这两只手表是爱彼的橡树系列。”

  李枳看着眼前青木蓊郁,想起某诗:“橡树……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黄煜斐目中含春:“做我的木棉。”

  李枳一乐,脸彻底红透。

  黄煜斐眼光追着他的红晕,又道:“做我的橘子树。”

  李枳已然只会哧哧傻笑了。

  绕山而行,再顺着李枳上次被截胡的那条笔直大道继续向上,正是黄家内宅。这片颇为宏伟的宅邸与李枳模糊一眼留的印象不同,实际上是一系列仿古建筑,纵深广,楼外还是楼,带点江南风韵,仿佛映带湖光山色。正对山口,是座高高的牌坊,上书“恩高义广”四个大字。

  “那边就是祠堂。”黄煜斐倒着车,把牌坊东侧一座乌瓦飞檐的幽深庭院指给李枳看。李枳扒在窗边也看不清楚里面情况,一心琢磨着当时长跪抄经会是一个什么环境,却听身边人读心似的说:“明天带你进去。”

  李枳乐:“写族谱吗?”

  “没错,”黄煜斐也乐了,“算账之前先做些高兴事。”

  他确实是回来算账的跋扈样子,往深处又开了一段,就把车子随便停在一颗梨木下面,揽上李枳,抬步往北边一栋两层小楼里走。五六件行李,迎上来十个人提,其中的头头跟在二人身后絮叨着什么,到头来黄煜斐只回了一句,挺不耐烦的,用粤语:“家姐返屋企呀?”

  “仲未,仲未!”

  李枳观察那个类似领班的中年人,发觉他一头虚汗,显然十分紧张。

  先前那种怪异预感并非全无道理。黄煜斐领李枳进的房子正是三房的旧楼,水墨画般素淡舒展的陈年建筑。母亲过世后,一层归黄宝仪,二层则少了人气,摆设整齐到死板的地步,因为黄煜斐极少回来住。

  他们稍稍安顿下来,还没来得及拆完行李,就被一阵门铃打断。

  门外老管家彬彬有礼地请:“九少爷,李先生,老爷叫您们半小时后去祠堂拜见。”

  黄煜斐不语。

  “老爷还要我转告,他已经备好玉笔。”

  阖上大门,黄煜斐却并不轻松。他问李枳:“可以吗?”

  李枳拍了拍他后背:“这是紧张了吗。”

  “不要主动同他讲话,进祠堂的礼节也不需要勉强,那都是太陈腐的东西,”黄煜斐仔细叮嘱,“他应该不会针对你提问,如果真的问了什么,小橘,我会和你一起回答。”

  “嘿,我在你心里真就这么怂?既然要当你的人,那你家的礼节我当然得做好,”李枳捏了捏黄煜斐沁了点汗的手,“放心,哥,我脸皮厚,胆子大,话还少,缺心眼我就安安静静老实站着当道具呗,绝对不露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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