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齐衡之点点头,仍是沉默。
已经是第七天了,齐衡之几乎动用了他所有能动用的关系,雷霆般寻找着这个失踪的情人,道上传的沸沸扬扬,说什么都有,风声四起,而此刻风暴的源头,正经受着同样的煎熬。
他已经几天没合眼了,眼中狰狞地布满血丝,露出疲倦的神态,却不肯休息,甚至是一刻不许自己合眼。身边的烟灰缸堆了满满的烟灰和烟头,林堂趁着齐衡之还在沉默,轻手轻脚地换了个干净的,他们都知道齐衡之的状态不对,却没有人敢劝阻。
查一个人的失踪,一般的思维是个人信息的使用,如身份证乘车,住店登记信息,信用卡刷卡信息等,或者是图像信息的筛查。国内目前人像识别系统与功能越发成熟,各大机场火车站。建筑在城市中每一个监控录像,甚至是精度为十米的监控卫星,可谓天网 ,将亿万生灵笼罩在天网之中。
蛇有蛇道,鼠有鼠路。
辅桐,北都,南城,谢眺的大学,谢眺母亲的疗养院,所有齐衡之能想到的地方,都配备了相应的人手,日夜监视,企图得到一丝信息。
除了这些,齐衡之这几天带着人,上门把幻想园给掀了。
奇怪的是,谢眺像一滴水融进大海,从此无声无息。
搜查一无所获,每过去一秒,他担心谢眺受伤,担心他无处落脚,无所依傍,受饥受寒,更怕他死了,一时心死,自杀了。时间没过去一刻,齐衡之就越加焦急,担忧,气恼,焦虑,包裹着齐衡之,甚至令他快要窒息了。
他像困兽,发狂地发泄,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克制自己。
他快死了。
“齐少,要不从家里入手?”
齐衡之似乎是听入了耳朵,侧过身子,看着林堂,示意他接着往下讲下去。
他本是不忍看着齐衡之颓唐才顺口一说,脑袋急急地转了起来,“事必有因,谢眺这样走了,肯定是有什么原因,黑白道我们已经安排下去查了几天,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传过来。眼下与其干着急,不如从缘由这方面下手,有了因,才好找果。”
齐衡之仍是听着,却流露出思索的神情,林堂松了一口气,忙接着说:“不如就从家里入手,谢眺住了这么久,总会留下些痕迹,聊天记录,通话记录,甚至这阵子见了什么特别的人,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了解清楚了,我们也好有些头绪。虽然这样做侵犯了隐私,事情紧急,您看呢?”
齐衡之抬起头看,眼中的血丝红得吓人,他的声音嘶哑:“你安排吧。”
齐衡之被强行带打了镇静剂,安置在家中休息了一个下午,短短三四个小时,是他几天来唯一眯眼的时间,齐靖之本以为他会休息一会,就关上了门守在隔壁的房间,没想到到下午日暮黄昏时,齐衡之房中传来一声惊呼,他匆忙推门而入,见到的正是面色惨白,如见鬼魅的齐衡之,失魂落魄地从梦中惊醒的样子,坐在床上,难掩颓态。
齐靖之不由重重叹了口气。
晚上齐衡之又出了门,他去了李冉处,其实事情一个电话就能交代清楚 ,齐衡之却固执起来,哪怕是看一眼录像也好,一定要自己出门,齐靖之知道此时不能来硬的,让刘琦开车送着,浩浩荡荡出了门。
李冉在监控室等他,情况搜寻仍是一无所获,全国的监控系统,出入境记录加上都没有匹配信息,甚至部分区域加上了民警走访,再加一等,就是对待重型逃犯的规格了。
但这样合适吗?
总不好拿通缉犯的待遇对待谢眺,一旦到了那一步,流言都是小事,李冉在系统里,更知道如果传递了错误的命令,下面人有些邀功心切的,事情就有可能变得更坏。
李冉当机立断,只留下普通的图像搜寻,晚上见面时对着齐衡之一脸的憔悴焦急,也硬是把事情和他讲了个清楚。
齐衡之沉默了半晌,和李冉道了别,铁青着脸一路一言不发,面色灰白如纸,连刘琦这样的铁汉都流露不忍。
天气已经凉下来了,到达齐家大宅子时,齐衡之站在门前,凉风包裹着他,旅人在途,是否够吃够穿,他看了一眼夜灯,才推开了门。
没想到林堂面露喜色,就站在客厅等他,见他会身,急急忙忙道:“齐少!找到了谢眺的博客!”
【番外 未能寄出的信-谢眺】
齐衡之:
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已是深夜,前几天母亲在太平间停留一日,安排到了殡仪馆进行火化了。谢谢你的安排,让她最后的日子很安详。我常来看他的时候,还抱着她也许能够重新醒过来的想法。但她走着也没有痛苦,总之还是要谢谢你。谢谢。
我的妈妈已经睡了几年,从我大学一年级开始,从我父亲欠债进监狱开始,
她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真的有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一了百了了解自己的想法。但是她不能没人照顾。那件事情之后她就一直躺着,我再也听不到她说话,看不到的的动作和表情。其实在她能动的时候,她是个很温柔的人。
我的爸爸是个画家,在我很小的时候,他教我画画,带我玩耍,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我的妈妈则是个老师,她很温柔,备课的时候让我坐在他旁边,她会一边跟我说话,一边教我做功课。
我在读高中的时候,家里开始有点变化,寄宿学校每周只能回一天家里,妈妈总是瞒着我,其实她的身上,都是伤。我是怎么发现的呢?你会不会问我是怎么发现的。因为有一次我回家早了.
那一天我周五晚上就放学了,我发现在我的家里,我爸爸搂着另一个女人,而我妈妈被我爸爸,按在地上打。
那时候,还有两周我就高考了。
考上大学之后,我妈妈决心和他断绝,带着我,我们到了北都,我们找了一个小房子,住了下来。
我以为日子会变好,至少我们离开了不配做我爸爸的人,去到新的地方,去开始新的生活,
然后那个男人捅了人,吸了毒,欠了钱,找了我妈,想要我去抵债。我妈瘫了,把自己弄进了监狱,把我卖给了幻想园。
对不起,这些琐碎的事情,我不应该跟你提起,我想你也不会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
我并不是,我并不是从来都那么下贱。
齐衡之,请原谅我的大胆和放纵,其实我想直呼你的名字,很久了。
如果我是一个穿着衣服的人,站着,能够走到你的面前,跟你说你好,齐衡之,很高兴认识你。这该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我看到过很多人,他们遇见你,向你介绍自己的时候,就是这样饱含希冀,自信的神色,他们渴望你的回应,渴望被你记住,渴望你平等又珍重地与他们交谈。
我也一样。
对不起,这让你不舒服了吧,像我这样的人,也渴望被你看到,渴望很自信地介绍自己,我总是很羡慕他们的,你身边的那些人,他们站着,穿着衣服,可以抬起头颅,他们可以大方介绍自己,我也很想,走到你面前,跟你说,你好,我是谢眺。
但是我不行。我不配。
有些人注定像云朵,星星,和月亮一样,干净明亮优秀而高不可攀。
齐衡之,你就是这样的人。
她走的时候我陪着,她的手冷了,我想帮她捂热,但已经没有办法了。
齐衡之,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无意有意做过的所有事情,不管是我还是母亲。
现在她走了,我想带她回家。
你还需要我吗?我看过他们看你的眼神,我觉得可能不需要得,有很多比我好的人,愿意为你服务的,我是很差的人,不管是娈宠,还是一个摆设。
谢谢你帮我还的钱,等我攒够了,我会还给你的。
谢谢你曾经的照顾,非常非常地感谢。如果你能接受,我想把下半生所有的好运都给你,虽然我没有这样好的东西,但只有有一点,我都是可以给你的。
你会有站在你身边,他会是清白的,穿着衣服,和你站得一样高的优秀的人。
而不是我这样,永远都跪着,赤裸着,懦弱低贱的人。我不配。
祝你一切都好
第44章 日记
日记 2X14,09,19
(齐衡之点花后一个月。)
今天妈妈并发了肺部感染,进了手术室,现在在ICU观察,情况还得看24小时后的感染情况。
这个月妈妈这样好几次了,神经受损会很多并发症。
她的情况不太好,幸好最近我的客人没有来,我可以请假。
日记 2X14,09,21
妈妈的情况稳定了一些,现在还在ICU观察。今天去交了钱,这个月的钱差不多花光了。
今天以为要先跟经理借钱,我没跟他借过,不知道能不能。但下午跟他一提多安排工作,他说客人上次的钱下来了,我可以先去拿。有了这笔钱,我就可以还这个月的债了,妈妈的医药费也续上了。
谢谢这个客人,真的非常感谢。
日记 2X14,09,25
请假一个星期,我怕再不回去经理要生气了。
回去了才知道点花了以后的MB不能接外客,一段时间内只能给一个客人服务。
其他时间可以培训或者去巡场子,做展示。今天很闲,早早下班去看了妈妈,她的情况还好,我松了一口气。
我还不知道我的客人是谁。
日记 2014,X9,25
浪姐说点花就像客人摘花,点了我就像他的花一样,只被他养着就好。
他还告诉我我的客人叫齐衡之。是齐家的二少爷。
日记 2X14,10,20
妈妈的情况有些反复,感染时好时坏,身上的皮肤病和尿道感染又复发了,我最近都睡在医院。但白天人进人出,虽然没办法好好睡觉,也是没办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