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内心吹了声口哨,这是他亲眼见到的第一个二区人。
他蹒跚着站起来,低低地发出一阵呻吟,他意识到自己的左肩是彻底废掉了。他伸出还算完好的右手揉了揉头发上渐渐结块的血迹,叹了口气,歪歪扭扭地往现在空无一人的浴室走过去。
留下了一句,“你要是想解决我,早就会动手了不是吗。不会等到现在。”?他因为疼痛,声音都变得轻微,“只可惜白洗了澡,现在得重洗了。”
完全无视了身后B0923脸上有些好奇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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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智圣和李大辉视线死角里,用眼神无声地交流着。
尹智圣:幸好刚刚没出去,没想到这小子被逼到极限后爆发力这么强。
李大辉:可哥你看他现在又伤又残的样子,你确定我们要报告给丹尼尔哥吗?
尹智圣默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哆嗦了一下,做了个“不说会死”的手势。
李大辉委屈地翻了翻白眼。
两个又观察了会儿,确定那个二区的B0923不会对朴志训做些什么以后,悄悄地离开了。
还靠在墙上的B0923,眼角朝他们离开的地方一瞥,笑容里好奇心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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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志训洗完澡以后出来,他看着自己手腕、肩膀和腰间的淤青,叹了口气,不知道何时才会痊愈。至于脱臼了的肩膀,只能先回去看看裴珍映那小子能不能帮上忙。
他用毛巾擦着头发往前走——
“你可终于洗完了。”
B0923还靠在刚刚他靠着的位置上,连姿势都没变,手放在口袋里,懒洋洋,悠闲满分。
朴志训叹气,“你怎么还在这里啊?”?他无奈地看着少年含着笑容的嘴角。“看到我这么狼狈,让你很高兴?”
“赖冠霖,”?对方随意地伸出脚踢了踢还倒在地上的肥胖尸体,看上去毫不费力地踩了踩,只是r_ou_体里骨头折断的声音,在暗示着少年天生的怪力,“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个?”
“这是我第一次干这种事,我以为把他丢在这就好了。”?叹气,“朴志训。”
二区的人似乎被他的天真愉悦到。
“你把他留在这儿,别人发现了,狱警就会找上你,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被惩罚的滋味。”
“这里每天都死人,但被关惩罚室的只有那么寥寥几人。因为他们知道处理。”
朴志训这才正视起这个看起来过分年轻的二区犯人。
“怎么?你想帮我?”?他很警觉,“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
赖冠霖笑得露出了一点小小的牙齿,“我什么都不缺,”?他还在笑,“我只是对你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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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肩膀脱臼了,你要去医务室把肩膀接回去。”?赖冠霖低声在他耳边交代,“朴医生会去隔壁帮你拿固定支架和绷带。这就是你的机会,记住,在你后面柜子第二层第三个格子里。千万不要拿错,也小心不要被发现。”
朴志训看着刚刚似乎还无情无欲的小少年现在在他耳边有些狡猾地嘀咕,不禁有些好笑。
“三瓶就够了,你藏在袖子里带回来,兑好水以后我们可以把尸/体处理掉。”?他看起来非常有经验,咬字带着独特的调子,凑在他的身边不急不慢地说着,他已经推断出所需要的剂量,“我们医生做得出最木奉的溶解剂,溶解过程会很快,甚至结束后,还会带着些r_ou_桂的香气。”
他说得如此轻松,把那一大坨多余的肥r_ou_和骨头溶化成香气扑鼻的汁液,这对于赖冠霖来说,就好像午餐时间少吃两口蔬菜一样简单。
“这是最方便的方案,如果你失败,我们只能再想备用方案了。”
他们两并排坐在墙角,就像两个同龄好朋友,除了三区二区身份上的悬殊。
他们完全不像是在讨论该如何分尸溶尸,而像是在说着什么纯洁的少年心事,路过的人如果不是知道他们都是这穷凶极恶地狱的一部分,只会以为是两个正值青春的高中生,正在课后闲聊。
但太和谐的画面在某人眼里只会显得过于刺眼。
朴志训还在心里纠结着如何处理今天的这个突发事件,就突然感觉到一股让他头皮直跳的尖锐视线逐渐逼近。
然后赖冠霖突然压住了他完好无损的那一边肩膀,低声说,“不要抬头,是姜丹尼尔。”
“什么?”
“不要抬头!”
提醒得太迟了。
朴志训在听到姜丹尼尔四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无法自控地抬起了头。
这是朴志训第三次见到姜义建。
那人独身从走廊尽头走来,身上穿着统一的粉红色囚服,明明是相同的衣服,却硬是微微带出了没压制住的硝烟气息。
豹子,朴志训想到,他就像一头豹子,优雅矫健地巡视着属于自己的领地,面上是掌权者特有的冷漠。
他从他们面前路过,长长的四肢,健硕的肩胛。
朴志训感觉到姜丹尼尔身上的压迫力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让他的心脏仿佛停止跳动了一样。
他以为,这个男人在路过的时候,至少会用余光看他一下,给他一个像前两次一样炽热的视线,可能没有那么热烈,但百分之一的炙热也足够用。
但没有,一点都没有,冷冷淡淡地漠视,站在一区食物链顶端的姜丹尼尔,之于三区的C0529,只是陌路人,只是有着云泥之别的陌路人。
所以说是错觉,朴志训的血在慢慢冷静下来,所以前两次那几乎震慑他灵魂的对视,是自以为是的错觉。未知的情绪让男孩子感到困扰,感到焦躁。
那人的离去和他出现一样,压迫力如潮水般散去。朴志训沉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处。
他就盯着他离开的那个点,抿住带着伤口的嘴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喂,朴志训,回神。”?直到被赖冠霖慢吞吞的声音打断。
“你知道,理论上来讲,你和我说话应该用敬语的对吧,赖冠霖?”
“可我是二区的。”
“……”
安静了片刻。
“你胆子很大。都说了是姜丹尼尔,你还抬头看。”
朴志训身为一个新人可能不知道,在这片不透风的巨型密室里,姜丹尼尔是被妖魔化的存在,是随便剁下脚整个监狱抖三抖的存在。
关于他道听途说的传说太多,导致现在偶尔有人放风时看到他,都会产生是不是要x_ing命不保的担忧。
“你为什么要隐藏实力?”
过了会儿,赖冠霖冷不丁地说道。
“什么?”
“如果你能用那把又钝又劣质的牙刷刺穿一个人的脖子,以你的力气和反应力,你绝对不会被那个三区的人吊打。
“你往他脸上的前两拳,根本没用力。”
“我知道你肯定也注意到了之前在暗处跟踪你的两个人。”
“所以我想到了,作为报答,你回答我下面这个问题就可以了。”
“朴志训,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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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在焕看着躺在沙发里浑身黑气弥漫的姜丹尼尔,这人现在就像个y-in暗的大型犬类。
他戳了戳旁边的尹智圣,“智圣哥,你不是说及时通报,让他去英雄救美了吗?那为什么现在看上去那么不高兴?”
尹智圣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难道迷路了,没找到吗…”
结果被沙发上的人用y-in恻恻的声音打断了,“我心情不好而已,所以现在很想找二区撒撒气。”
尹智圣没来得及闭上的嘴硬生生地咽了口口水,“什么?又是二区?他们前几天才被整,我要怎么和阿黄交代…”?
金在焕就差捂住他嘴来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了。
晚了。
“智圣哥,你也嫌我做太过分了吗?”?姜丹尼尔笑得有些伤心,“这样子吧,那这几天你就先休息一下,知道你平时工作辛苦,换去惩罚室干个闲职,就当呼吸呼吸不同的空气。”
也是一副很体贴的样子。
接着也不管尹智圣一下子变得绿油油的脸色,“但是这周,二区还是不要出来活动了。”
似乎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姜丹尼尔的眼睛像狐狸似的眯起来,那颗小小的痣也跟着微微上扬,反s_h_è 着一点恶意又邪气的笑容,白皙的面容配着他殷红的唇角,在冷光里显得无比暧昧。
他从落地玻璃往外看,无声无息地注视着自己刚刚路过的那个走廊夹角。
*
朴佑镇是个看起来有些不苟言笑的狱医,朴志训想到。大部分刻板印象里,狱警总是在扮演着那个冷酷又铁面的角色,而臆想中的可怜囚犯们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能在医务室的狱医那儿,得到一点温柔又人道的照料,洗刷去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儿。
但朴佑镇用他有些不愉的脸色直白告诉朴志训,想象终归只是想象。如沐春风?没有的事。
“每天,每天都有像你这样的傻蛋,来找我接肩膀。”?朴医生这么说着。
说是这么说,可他还是仔细又轻柔地查看了男孩的伤势,认真地看着他骨骼扭曲的情况,想着该怎么最大程度地减少接骨时的疼痛,尽管在外看来他少言又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