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二少爷正当年 作者:viburnum【完结】(27)

2019-06-27  作者|标签:viburnum

漆黑的车子从荣辛诊所门口离开,车里就像前一天一样,坐着一主二仆,主,自然是吴月绢,仆,一个是陪在身边的丁婶儿,一个是开车的宗政良。

三个人都不说话,吴月绢只沉默地看着窗外的景物,旁边的老太太正自言自语地偶尔念叨两句厨房里都有哪些东西要买了,而坐在驾驶座上的宗政良,则满脑子,都是刚刚遇到的人,和发生的事。

本来是去接夫人的,却意外再次遇见了又是天亮之后才回来的某只男狐狸精。褚江童还是老样子,脸上带着一夜风流的余韵,气息间是淡淡的酒气,身上是残存的艳香,狐狸毛披肩搭在手上,绣着大朵团花的乌木色缎子面儿长衫连领扣都敞着,这么冷的天还这幅模样,说是没刚从有钱人家温暖如春的洋房里出来,又被高级轿车一路送回到住处,都没人信了。

步子走得慢悠悠,懒洋洋,褚江童从楼梯口上来,正在拐角处遇见了准备把刚刚换下来的白床单送回到后头消毒间去的宗政良。

“唷~是你呀~”狐狸眯起眼睛笑了,“今儿怎么又过来了?”

“二夫人昨天在这儿住了一夜,我今天来接她回去。”见是老熟人,倒是也没隐瞒什么,宗政良简单说着,继而补了个招呼,“你这又是……去谁家快活了?”

听到那种说法,褚江童一下子笑了出来,揉了揉有点困倦的眼,他半靠在楼梯扶手上:“说出来你也未必认识。嗯……不过说也无妨。城北的郑大公子,听说过吗?名声大得很呢~”

“郑?”宗政良眉头一皱,“要说城北姓郑的,名气又足够大……莫不是那个世世代代舞文弄墨的郑家?那‘大公子’,就是长子郑家礼?”

“你居然知道?”对方有点惊讶。

“谈不上知道,在报纸上看过罢了。好歹也是文人墨客里最出名的那几个之一。”边说边回忆着自己所看到的内容,什么叛逆新派浪漫文人代表之类的头衔逐渐随着一张不怎么清晰然而还是能看出面容俊朗的照片浮出记忆的水面,宗政良一声轻笑,挑起一边嘴角,“上次是走黑道的孙三少爷,这次是写文章的郑大公子,你倒真是……”

“怎样?”

“不忌口啊。”

听到那种评价,并没有生气,反而一下子笑了场,褚江童摸了摸鼻梁,修长的指头拽了拽领口,继而清清嗓子,扬了一下眉梢。

“实不相瞒,我正在这两人之间摇摆不定呢,孙竞帆,还是郑家礼,如何抉择,确实是个戳人眉心的大问题。两个都在穷追猛打,我这个岁数了,倒也不是不想见好就收安定下来,可……两个都好,各有各的好,却也两个都不够好,各有各的不好。”

绕口令一样的话,意思倒是出人意料的明确,但宗政良想的,则是楼下那个总在默默看医术的卫大夫。卫世泽对褚江童有意,他是看得出来的,就算只是淡淡的,细若游丝一般的程度,其真诚度,相信并不比什么姓孙的姓郑的差几分。

他有那么一点想问一句试探的话,但他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更何况,无论如何,这都是旁人的闲事,江湖上的明争暗斗就够瞧的了,何必cao心儿女情长怀里是非呢。

听到楼上的住院室传出脚步声,知道是收拾完毕的两个女人该下来了,宗政良打算先去送床单,可就在他刚把折叠好搭在胳膊上的布料换了一只手拿着的过程中,眼睛尖到一定程度的狐狸,就瞥见了他卷起来的袖口里,紧绷绷的皮肤上那一圈红痕。

绝非一般的红痕,那一圈,是高`潮之前的某个小少爷被快感逼迫到慌不择路,硬生生在他胳膊上咬出来的伤。

那是昨夜一切都真实发生过的极佳凭证。

一把拽住宗政良,笑得邪气到让人起j-i皮疙瘩的褚江童,一语不发,只伸出手去,把那苍白的衬衫袖口往下放了一折,然后,他在宗政良恍然惊觉之后,眼里流露出几乎想要杀他灭口的目光之前,就撤回了手,并从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钱夹子里,摸出一个扁平的,方形圆角的铁皮小盒。

“拿着,不用谢我,我那儿还有存货。”满脸“诚恳”的笑容,褚江童把小盒子直接塞到了对方的衣兜,“这东西,你应该认得吧?”

他还真认得。

那是“那些地方”的人用的最高级的一种油膏,至于这油膏会用在“哪些地方”……恐怕就没必要细想了。

“你的‘尺寸’本来就……对吧,我不打听你昨儿个去哪儿跟谁快活了,下回带上这个,最起码,不至于再让人家情急之下咬你一口了~”

这回,是真想灭口了,宗政良皱着眉头,沉着脸,把袖口干脆拽到底,还结结实实,扣好了袖扣。

吴月绢和丁婶儿一前一后下了楼,多少还算是认识这个租住在这儿的花枝招展的男人的,女人保持着体面的姿态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宗政良借此机会,总算是摆脱了尴尬的气氛,他直奔楼下走去,送还了床单,又和卫世泽聊了两句,便先一步走出诊所,拉开了车门。

把车往家开的路上,他没怎么说话,只有在途径狭窄道路不得不放慢速度的时候,会腾出一只手来,隔着口袋,摸一下那薄薄的小方盒。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稍微收敛一下心里的野兽,自己面对的,还是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虽说身体已经是出人意料的发育成熟了,可心智却未必。这少年骄纵跋扈,害怕孤独,撒起娇来就是最甜腻的小猫,发起火来更是骤然成了吃人的豹子,喜欢这样的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更要命的是,他一旦喜欢了,就要负责的。

桂秀峰不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他甚至连新手都不算,他跟流光脂粉小勾栏没有一丁点关系。他是会认真的,喜欢上会认真的人,也就意味着非认真不可,不然……怕是就真的要遭报应了。

可能他真的是太过大胆,他喜欢上了雇主的儿子,喜欢上一个万分棘手的角色,他还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他还答应终究会带他逃出生天的。

他会说到做到,可是尚未发生的事,谁又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搞不好,会把自己搭进去,弄个万劫不复吧。

但即便是那样……

“又当如何。”车子稳稳当当停在外宅门口时,宗政良心里默念着。

小楼一层厨房里的小桌边,坐着宗政良。

他喝着茶,边翻看当日的报纸,边跟洗碗的丁婶儿聊天。

刚才,四个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早饭。饭是丁婶儿做的,虽说宗政良和吴月绢都劝老太太别忙了,从外头买些回来就好,但固执的老女佣还是自己卷起袖子下了厨房。

“外头的吃食,有多脏您又不是没听说过。耗子掉在汤锅里烫死了,拿炸油条的那种长筷子捞出来,这锅汤就接茬儿卖,跟没那回事儿似的。”边往蒸锅里加水边念叨,丁婶儿把靠墙立着的大案板放平,从台面下头的小缸里舀了一大勺杂面粉,倒在案板上,“我做个片儿汤,拌个凉菜,一会儿就好,你们先歇着去。”

手上格外麻利的老太太确实是说到做到了,变戏法一样在极短的时间里做好片儿汤,点上几滴辣油,又做了个凉拌白菜心,加上入冬前腌好的酱萝卜跟切成片的腊r_ou_,一顿简单但是充满家常味的早饭就做好了。

四个人,热热乎乎,吃了个饱。

饭后,桂秀峰陪着母亲去楼上休息,宗政良则留在厨房里,想要帮忙收拾又被禁止,只好看看报纸,偶尔和丁婶儿聊聊天。

但他并没有清闲太久。

收拾完毕之后,丁婶儿去自己房间呆着缝缝补补了,他本想抽支烟,放松放松就出去把车子擦洗一下,但在他一支烟燃尽之前,那个清瘦的身影就走进了厨房。

“二少爷有事?”下意识问了一句,却又觉得多余,人家都来了,怎么可能没事,只是,前一晚刚刚翻云覆雨过,此时此刻看着对方,就多少有几分隐约的别扭。

这是第一次,宗政良觉得面对和自己睡过觉的人,别扭。

这算是好事吗?

至少这证明他在乎,又或者他自己尚不自知,他已经太在乎了。

“我跟我妈聊了聊,详细说了一下昨儿晚上的事儿。”

“……昨儿晚上?”

“嗯?……哎呀不是那个!”突然意识到那男人在说什么,桂秀峰一下子红透了脸。

宗政良忍着笑,看着对方气鼓鼓坐在自己旁边,而后一把抓过他手里的报纸,翻看了几个大标题之后,似乎是略微消气了,才总算再次开口。

“我妈怕姓钱的报复,或者走漏了风声,我跟她说应该不至于的,可实际上……我自己也不敢说就不怕了。”

“嗯。”点了个头,宗政良安抚地拍了拍少年的手背,“二少爷不用担心,起码,还有我在。”

“是啊~你神通广大。”眯起眼睛来,桂秀峰挑着嘴角,只安静了一会儿,就开始坏笑,“确实很‘大’。”

听懂了那家伙说的是什么,宗政良一脸无奈地喟叹出声:“你啊……”

“哎。”不想听多余的唠叨,少年直接截断了话题。

“……怎么?”

“我问你,你是当真的喜欢我,也会真帮我逃走?”

问题有几分突然,却也不是不可以回答。男人点头称是,告诉对方自己是当真的。

“那,我想跟你商量商量列车时刻表的事儿。”

“好。”把报纸折叠起来放到一边,宗政良严肃起来,“二少爷有什么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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