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宇捏着电话,第一反应是,烨哥怎么今天就回来了?而后他才被电话里的隐藏内容吓得脸色煞白。
他再怎么傻也能听出来,顾烨分明是要找他问话。
为了以防万一,李明宇横扫了药店里的药以后才怯怯地敲响了顾溟的门。
顾烨开了门,脸色y-in沉到可怕,“药呢?”
李明宇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一盒阿斯匹林递过去,顾烨错过他伸过来的手,猛然扣上他的脖子。
“嘭”一声巨响,李明宇撞上走廊的墙壁,瞬间没法呼吸,后脑勺也受到重击,他疼得他眼冒金星,却一点也不敢反抗。
顾溟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扣子都来不及扣就追出门去,“你做什么?你想让我这明天被封起来吗!”
顾烨气得理智都下了线,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如鹰爪般有力的五指收得更紧。
李明宇呜咽一声,脸色发青,五官狰狞,刚才还能蹦出两句“我错了”,现在却只能听到他发出断断续续的尖锐的吸气声。
情急之下,顾溟什么也顾不得了,上前抓住顾烨正在行凶的手臂。
“我该换药了。”
眼见顾烨的眼底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顾溟揪住他的衣角,凑到他旁边,声音细若蚊声,“你帮我换一下,行不行?”
李明宇靠着墙壁滑落到地上,抓着胸口痛苦地喘气,“咳,烨哥,我……”
“给我滚!滚!”
李明宇被这声怒喝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哪敢再做停留,爬起来捂着脑袋识趣地滚了。他从公寓里一路小跑着出来,直到坐进杜以泽的副驾驶,仍觉得头晕目眩,他心有余悸地说,“咳咳、唉,我差点就被掐死了。”
杜以泽伸出手指若有若无地摩挲着他脖子上鲜明的指印,心疼地问,“疼吗?他怎么下手这么狠。”
“能不疼吗?”李明宇对着镜子看了两眼脖子上的指印,“我跟你讲,今天要不是祖宗爷罩着,我已经横尸街头了,幸亏我运气好啊……”
“这还叫运气好?”杜以泽发动了引擎,捏紧了方向盘,“……你有没有想过,别跟着烨哥干了?”
“我跟你说,烨哥那是刀子嘴豆腐心,不过……唉,不过豆腐心好像也不是向着我们的。”李明宇低头把安全带系上,“这混社团,不就是讲究一个义吗?他救过我,所以我这条小命都是他的。怎么,突然问我这个,你不会是不想干了吧?”
杜以泽目视前方,淡淡地开口,“那倒没有,就是问问你,怕你受委屈了。”
“嘁,我一个大老爷们有啥委屈不委屈的,不会是你委屈了,不想干了吧?”李明宇想到什么似的,继续说,“对了,顾先生今儿问我,你最近都在做什么,你说他怎么突然关心起我俩来了?”
杜以泽实在是为他的智商感到堪忧,“他上次引你出来时,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问什么奇怪的问题?”
“啊?我想想,”李明宇挠了挠脑袋,“他说他还有朋友要来,我还纳闷呢你说他有啥朋友啊……”说着突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喔!对对对,然后他还问我你怎么没来,原来他以为我俩是一起的。你说说,他这到底是在图什么呢?”
“图个知己知彼呗。”杜以泽耸耸肩,隔着车窗看了一眼顾溟阳台上严丝合缝的窗帘,“估计是又有什么动作了,所以先来打探消息呗。你这么弱,可别看丢了,免得到时候又得挨揍。”
李明宇挥舞着拳头,大声嚷嚷起来,“cao,你什么意思?!”
21.
顾烨打了一小盆水,取了条毛巾,又把冰箱冰盒里的冰块都倒了进去,叮铃桄榔了好一会,才把医药箱和小水盆齐齐放到茶几上。
顾溟沉默地摸着警长的尾巴,他还在回想自己刚才讲过的话,正沉浸在巨大的后悔之中。
顾烨握着顾溟lū 猫的手往回拉了拉,“还想感染吗?”
警长扭头看了一眼顾烨,站起身冲他呲牙咧嘴,没想到被他喝了一声,眼看顾溟丝毫没有袒护它的意思,只好夹着尾巴跑到墙角里蜷成一团。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晚饭以后。”
顾烨没有追问细节,只是说,“我今天先给你敷一下,明天再给你上药。给我看看你的后背。”
顾溟警觉起来,“不用这么小题大做,我这过两天就好了。”
“哥哥,我不碰你。”顾烨半蹲在顾溟身前,声音变得温顺、平缓,带了一丝恳求的意味,像在诱哄,又像在撒娇,“给我看看。”
放在以前,顾溟见不得他这样,只要一旦从自己这里求而不得的时候,顾烨就会苦着一张脸,任凭谁叫都不说话,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是现在,对于这种过于亲密的接触——尤其是与顾烨的,他是拒绝的。
顾溟没说话,捏着扣子坚守着最后一道防线。
顾烨握住他微微发抖的手,“你在害怕吗?”
“没有。”
“我不会偷看你的。”
顾烨这话说得十分诚挚,好像顾溟真的是在介意被他偷看。
“我自己能敷。”
“背上的你怎么敷?”
“我后背没有青。”
“那你得先给我看看,要是真的没有,你就自己来。“
顾溟又捏着扣子沉默了半分钟,知道该来的躲也躲不过,还是把衬衫褪了下去。
没了衣服的遮掩,伤痕赤裸裸地展现在眼前,顾烨的心又跟着紧了紧。
“能不能转过身给我看看?”
顾溟咬着嘴唇,缓慢地在沙发上转过身跪着,背朝着顾烨。
他后背的伤痕没有前面多,就是突出的肩胛骨上有一块暗红色的挫伤,已经有点水肿。
顾烨从水盆里取出冰凉的毛巾拧干,叠成方块状,然后曲起右腿,一只膝盖跟着搁上沙发,紧挨着顾溟的小腿,他的左手撑在靠背上,将顾溟拢在自己和沙发之间。
身后的气息不再像以往那样具有压迫x_ing,可是因为顾烨离自己实在太近,顾溟紧张得身体微微前倾,腹部都贴上沙发,脑袋深深低垂下去。也许是因为室内的气温较高,他的后背蒙上了薄薄一层细汗,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细密的光泽。
虽然有过心理准备,可是水温还是比顾溟想象得要低得多,毛巾一盖上发热发胀的伤处,他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顾烨看到顾溟绷紧了后背的皮肤,流亮的脊柱沟也深深凹陷下去,他的头垂得更低了,像只懵懂的猎物,无意识地暴露出自己的弱点。
顾烨被这触手可及的春光晃得意乱情迷,忍不住微微靠上前,在嘴唇快要触碰上他裸露出的后颈时,猛然暂停了动作。
他差一点就要在顾溟脖子上咬一口。
顾烨屏住呼吸,取了毛巾,让顾溟转过身来。
此时两人面对面坐着,顾溟的眼神又变得慌乱起来,“我自己来。”
“别动,听话。”顾烨将毛巾浸s-hi、拧干,拍掉他欲要争夺毛巾的手,自顾自地把冰凉的方巾盖在他的右肩膀上。
旧日的场景重现,谁都没有讲话——主要是顾溟没有开口,针锋相对的关系没法让他挤出任何寒暄。
敷完淤青,又要换药——没办法,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顾烨一手托着顾溟的手腕,撕了医用胶带,慢慢地揭开手臂上的纱布,生怕又碰疼他了。虽然想过有可能会是什么样子,然而等到亲眼见到已经伤口处已经凝结成黑红色的血块时,顾烨还是低低地叹了口气,“糟蹋了。”
不仅是小臂,顾溟手肘处也擦破过了一块皮,细腻干净的手背上都是细小的伤口。
相比于顾溟,顾烨的手则不一样,他自小就被人严格要求,舞刀弄枪的,手掌、指腹上早都结了一层茧,加上刚才一直泡在冰水里,现在有些冷冰冰的,肌肤摩挲时的触感瞬间被放大数倍。
眼前的顾烨眉头紧锁,查看他伤势的样子竟然与小时候的模样重合起来。
“画画的手,是不能受伤留疤的。”
“不就破了点皮嘛?又不疼。”
顾烨气得直喘,眉头拧成一团,“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笑嘻嘻地把手揣回荷包里,“难道你还想被禁足啊?”
“哥哥怎么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
“我要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哥哥,这幅画能送给我吗?”
“我给你报仇去了。”
“很疼吗?我给你吹吹。”
顾烨跟他说话时,满心欢喜藏也藏不住,从眯起的眼梢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
这股回忆来势凶猛,如同扑面而来的大团雾气,朦胧,s-hi润,却比刀锋还要凌厉,在顾溟无坚不摧的透明屏障上破开了一道口子,这一瞬间,透过顾烨专注又温情的眼睛,顾溟突然启动了最高级别的自我保护机制,猛地把他推开。
顾烨愣了愣神。
“是我冷到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