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的时候顾烨定的还是双床套房,顾溟也就默认接下来的都是这样的套房。
顾烨在飞机上睡得不少,顾溟怕他吐,全程保持清醒,导致机场明媚的阳光一照,他立刻就困了。
同房间就同房间吧,顾溟趴在柔软的床上昏昏欲睡,硬是被顾烨握着胳膊拉起来。
“你现在睡怎么倒时差?”
“你是睡舒服了。”顾溟迷迷糊糊道,“就让我睡一会,十分钟……”
“倒时候晚上可就睡不着了,明天还要飞一趟。”
顾溟不年轻了,最起码不够年轻,没法儿通宵以后第二天还能生龙活虎,被人拽着胳膊也能稳如泰山地闭着眼睛。
“一小时。”顾烨说,“那我定个一小时的闹钟。”
顾溟喉咙里发出两声轻微的呼噜声,纯当回答了。顾烨只好将他翻过身,给他盖了条毯子,回到客厅给言盛打了电话。
言盛正在夜店里左拥右抱,一看名字,接了电话便是劈头盖脸地一阵挖苦,说顾总可真是会享福,嗬,和心上人看极光去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s-hi冷冷的地方挨冻受饿。
顾烨听出他心中的苦闷之情,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去厨房里冲了冲水,回敬道,“我听说你那位小明星最近事业发展蓬勃得很啊,有他陪着你还不够么?”
“呵呵,可不是吗?”言盛冷笑一声,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边,一旁立即有人弯腰给他点火,“录节目去了,录到春节。”
“你这么想他,抓回来不就行了?”
“谁想了?谁想了?”言盛翘着二郎腿,“抓什么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说正事。”顾烨笑了两声,将苹果咬得嘎嘣脆,“你不是挺了解’榜单’的吗?你能给我搭个线么?”
“榜单”,说白了就是一杀手榜,一个暗网,一切交易都由虚拟货币隐秘进行,是非法交易者的天堂。上榜者大多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雇佣兵,只要钱到位,要他们发动政变都没问题。当年顾升的人手全都来自于这份榜单,当顾烨发现这些人的时候顾升已经去世,他不知道他们对顾溟到底有何想法,也不敢轻举妄动,最后就变成了两拨人手绕着顾溟干打转。
“榜单”上的排名粗鲁直接,全靠佣金多少排列,佣金与能力成正比。当时他们的消失还曾引起过不小的s_ao动,不过成王败寇,大家猜测他们是任务失败,现在这些排名自然也都易主了。
不过暗网也不是有钱就能用,顾烨得找人引路。
言盛抖了抖烟灰,故意嘲笑他,“哟,你爸没把这线给你搭上啊?”
“搭上了也不至于一直麻烦您。”
“怎么报答我?”
“你说。”
“嗯……”言盛眼珠子一转,“先欠着吧。不过搭不搭的到我可就不知道了。你要这些榜单的人干嘛?你人手不够?”
顾溟中途被尿憋醒,半睁着眼睛走出卧室,“你在跟谁打电话?”
顾烨笑眯眯道,“我定晚上的餐厅呢。”
因为还在倒时差,两人第二天醒得特早,在酒店里吃了早餐以后就去赶飞机了。机场没有直飞Fairbanks的航线,他们只得先飞到阿拉斯加的Anchorage。到了Anchorage以后,顾溟在机场找了个租车公司,租了辆车。他们将从沿着3号公路一路开向目的地。
考虑到单程近七小时,顾烨取了行李以后便在机场里买了两杯咖啡,“这些天我就仰仗哥哥了。”
“记得系安全带。”顾溟发动了引擎,从包里拿出两个眼镜盒,“墨镜带上。”
顾烨接过墨镜盒,“为什么冬天要戴什么墨镜?”
“一会路上周边可全是雪,你眼睛会受不了的。”顾溟的墨镜是圆形的,大到有些夸张,遮住他半张脸。他的头发没有来得及仔细打理,随便用手抓了个三七分。顾烨系上安全带,说,“你看起来像个港星。”
顾烨则将头发全部往脑后梳,顾溟看了一眼他的脑门,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你看起来像个算命的。”
中午时分,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实际上气温却低得不得了。顾溟将车窗开了点缝,以防顾烨晕车。
3号公路路况平坦开阔,人烟稀少,路边的云杉参差不齐地向上生长,自成一片葱郁的森林。还有些不知种类的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直冲天际。偶尔碰上一两辆旅游大巴呼啸而过,大概老司机总是艺高人胆大,顾溟一两年没摸过车了,有点手生,尽管买了全险,仍旧不敢开太快,有些路面结了冰,他可不想一个打滑扎进路边的雪堆里出不来。
顾溟哼哧哼哧地开了一小半的路程后,将车停在路边稍作休息。
距离Anchorage不远的地方有一处湖泊,湖很大,沿着公路向前延展,一眼望不到尽头。现在室外零下二十多度,湖已经被完全冻住了,冰都被冻出几种不同的颜色,分了层一般。顾烨跟着下了车,走到驾驶座旁跟顾溟并肩靠着车门喝咖啡,远远地眺望,连绵起伏的雪山坐落于湖泊之后,白色的山峰一个比一个高,绵绵长长。
顾烨喝了两口咖啡之后,将纸杯放在车顶上就往雪里走。他们虽然住在南方,冬日里也会下雪,但腊月里地上能铺上薄薄一层了就不得了了,下成阿拉斯加这样是绝对不可能的。
顾烨穿了双黑色的高帮靴,裤脚收进鞋里,用鞋带系紧,衬着他一双小腿修长结实。他转身望了顾溟一眼,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雪里踩。
没想到地里哪里有个坑,顾烨只觉得脚底一软,“噗”一下陷了进去。高帮靴再怎么高也高不到膝盖,雪瞬间没过他的大腿。
看着顾烨拔萝卜似地拔着自己的腿,顾溟玩x_ing大发,放下咖啡,一个助跑冲进雪里,冲着他的背就是一个猛撞。
顾烨猝不及防地栽进雪地里,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敷了一层雪面膜,五官都看不见了。
“给你提个神。”顾溟捧腹大笑,嘴里冒出团团潮s-hi的雾气。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坏事做多了也会遭报应的。顾溟笑到一半,才发现因为刚才那个助跑,现在自己陷得比顾烨还深,立马笑不出来了。
“哥哥。”
顾溟一抬头,一个紧实的雪球落在他脑门上,哗啦一下散了一身。他不甘示弱,随手抓起一把雪往顾烨身上撒。雪挥了满天,顾烨近在咫尺,朦朦胧胧的,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说是南极探险队的人必备用品,站在一片雪白之中,如同一只巨型企鹅。
两人你拖我,我拽你地将对方从雪中拉出来,手套被雪浸得透s-hi,膝盖也被冻得透心凉。他们躺在雪地上,呈大字型。顾烨率先四肢乱摆,在原地划起圆圈,说,来,比比谁划的圆圈圆。顾溟说“你幼不幼稚”,也跟着划起圆圈。
“三点了,”顾溟玩累了,也不划了,望着天空飘过的两朵棉花云说,“再过一会就要天黑了。”
这里白天只有几个小时,天亮得晚,黑得早,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天空中看不到什么光线,夜晚即将来临,天又像蒙蒙亮。
他们爬回车里才发现裤子都s-hi透了,顾溟将暖气开大,从后备箱里搬出行李箱,挑了两条干净的防水防寒的户外运动裤出来换上。
一过下午四点,天就黑得格外快,几乎是顷刻间就暗了下来。路边没有路灯,唯有一束强光灯在公路上徐徐前行,像只迷途的萤火虫。
Road Trip的迷人之处大概就在这了,逼仄有限的空间里只够坐两人,后座上堆着没清理好的行李和s-hi掉的衣服。温柔的爵士乐在耳边缠绕,鹅毛大的雪花纷纷扬扬,引擎盖上都盖了三层。车窗外的冻土平原一望无垠,这里没人来过,荒凉,可它不觉得自己荒凉,不觉得自己孤独,它美得无与伦比。
到了Fairbanks,顾溟才发现接下来所有的行程都是大床房。
在家还睡在一张床上,现在反倒觉得尴尬起来。
两人风尘仆仆地站在旅店前台,面前摆着两张一模一样的房卡。顾烨老早就想好了说辞,他伸出双手做投降状,面露无辜,一副“我一定老老实实”的模样,“这儿没有双床套房,现在又是旅游旺季,订不到标准间,而且我钱都提前付好了。”
条理分明,有理有据。
身后的队伍里有些游客已经开始探头探脑。
“先生,您是要换房吗?”
顾溟腆着脸接过房卡,“……不麻烦了。”
顾烨自愿当苦力,全程拎包拎箱,屁颠颠地跟在他身后,“这儿还有个温泉,露天的。”
在到达旅店之前,顾溟去附近的超市里买了点姜,蟹腿,牛r_ou_和速冻米饭。荒郊野岭的,附近鲜有餐馆,食材都得自己准备。
买姜是怕感冒,买蟹腿是因为——这可是帝王蟹蟹腿啊。
姜汤配蟹腿,就跟威士忌泡枸杞一个作用,强行健康。
时针就快指向八了,顾溟拿着手里的新鲜食材去厨房里捣鼓起来。牛r_ou_先洗净切片,用胡椒,盐,和酱油简单地腌了一下,蟹腿架在碗上,放到锅里蒸。恰巧旅店的房东送来了芝士南瓜汤,满满两碗高热量正是他们最需要的。
吃完晚饭,房东领他们去了旅店正后方的露天温泉。高大的灰色巨石将温泉围在中心,石头上铺满了雪。顾溟挑了个人少的角落坐着,肩膀以下都浸泡在温泉里,只露出个脑袋,脑袋上顶着块方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