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够有耐心的了。”男人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却像没看见杜以泽似地绕过他,来到副驾驶旁边,弯着腰打量了一下里面的人,用手杖上的龙头轻轻敲了敲车窗。
“睡着了?”男人随后直起身,说,“带走。”
后方立即跑来一个男人,正准备坐进驾驶座里将车一并开走。
杜以泽制止道,“这大晚上的,没有车实在不好走。”
“我可以让人送你。”
“不劳您费心。”
“怎么了?”男人眯了眯眼,“难不成这车里还有什么秘密不成?”他手一扬,又有几人围了过来,打开后备箱一看,还有一个人躺在里面。
“怎么还有个人?”
杜以泽冷眼道,“这个是我的。”
“哦,这样啊,那你开走吧。”男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将顾溟弄出来。
“人我给你带来了,我也该拿到我的那份吧?”
“办事不力,怎么还跟我谈起条件来了?”男人脸上的笑意更浓,颇有些自信地环顾四周,更像是展示自己的人力,“其实我有件事挺好奇的,你这么单打独斗的,我要是在这把你包抄了,也不是不可以——前三的人头,应该还是挺值钱的。”
杜以泽彻底没了耐x_ing,“我想那位先生的价值可比我高多了。”他亮了亮手腕上的表,冷笑道,“你费这么大心思才把他弄过来,万一真的伤了、死了,实在是不划算。祁连波祁先生,您说是不是?”
话音刚落,十几个黑黝黝的枪口齐齐对准了他。
祁连波挑眉道,“打听客户的身份可不是好事。”他摆了摆手,让他们将武器收回去,“你在那儿呆了这么久,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们这一行哪能自证清白?”杜以泽说着握住了手腕上的手表,“您要是不信我,那只能说很遗憾,交易失败,我也只能销毁’赃物’了。”
祁连波高声呵道,“住手!”
杜以泽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他知道自己赢了,冷静地问他,“考虑好了么?祁先生?”
祁连波的拇指指甲刮过手杖上的花纹,脸上难得露出一点烦忧的表情,他侧头对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那人便钻进车里,过了一会从车窗探头出来说,“先生,好了。”
祁连波便提高音量对杜以泽说,“好了。”
杜以泽听闻从口袋里拿出一次x_ing的手机,看了两眼,又揣了回去,随后解下自己的手表,甩到车底。
一人上前打开车门,驾着顾溟的肩膀将他扶出来。祁连波说,“很高兴与你合作。”
杜以泽眼皮都没抬,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另一人立即跑上前捡起手表递给祁连波,他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下,觉着这跟普通手表无异,又对后座上的顾溟搜了个身,也没搜出想象中的炸弹。
祁连波评价道,“年轻人,火气怎么这么大。”
交易完成,一行人朝着与杜以泽相反的方向驶去。
狡兔三窟,祁连波在邻城郊外有一栋一千多平米的别墅,明面上是度假休息时才来,其实是为他的人研发产品提供场地。
这儿离交易地点最近,祁连波打算先在这儿过夜。他留了两人在身边,剩下的则被分配到出入口及别墅周边守着。
车库里,祁连波从车上下来后,拉了拉自个儿的袖口,隔着车窗朝顾溟脸上扫了一眼。他让人抬顾溟回去,直到他们将他放在床上以后,才在床边坐下。
以前倒没仔细注意,现在才觉着这双眉眼不仅仅只是熟悉,简直就是按照他记忆里的模子刻画出来的。
这人是另一个男人的骨r_ou_,还是白芸一的心头r_ou_。祁连波对他恨之入骨,可这份恨意里,竟然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妒忌。
“好久不见。”
顾溟没有回应,他闭着眼,毫无防备,宁静,柔软,祁连波微微俯下身,两只手环上他的脖颈,他只要那么轻轻一捏,这只雀鸟便能咽气。
可他望着这张脸,却觉得自己掐着的人是白芸一。
祁连波被自己的想法惊到,触电似地收回手,又盯着顾溟看了半晌,才重新握住手杖,转身出了房间,取下礼帽挂在衣架上,一边吩咐道,“把他洗干净点。”
63.
顾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换成了棉质的白衣白裤。空气里似乎还有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当然也有可能是残留在他鼻腔里的化学药品。这房间不大,临时塞进了一张床摆在中央,四周也没有桌子衣柜,不像是常年有人居住的样子。
——更像是专门用来监禁人的。
顾溟的右眼皮跳个不停,他刚坐起身就看见自己的左脚踝上拴了一条手腕粗细的铐镣,一根结实的铁链被焊接在铐镣的侧端。他盯着侧端的锁眼看了一会,觉着只能用蛮力解决问题,于是双手并用地去拽铁链,去掰镣铐,最终只是将自己的脚踝勒出红痕。
顾溟光着脚下床,顺着铁链找到了被固定在床底下的底座。铁链的长度有限,虽然不短,但足够限制他的活动范围。接着顾溟站起身,一只手攥着链条,另一只手握住了门把手。他不清楚这门外会是怎样的景象,也不知道绑架他的人意欲何为,但百叶窗外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顾烨现在会在哪?
顾溟本来还在思考可能的逃跑计划,但一想到顾烨极有可能又去哪儿闹了个天翻地覆,立马变得坐立难安。这里凶多吉少,可千万别找我来了。
他鼓起勇气推开房间的门,守在门外的两位身材高大的男人听到声响后斜着眼看了看他。其中一位向前走了两步,回过头用命令的语气说,“走!”
顾溟快步跟了上去,长长的铁链在地上拖拉,刮擦的声响都被地毯收音。另一位男人跟在顾溟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将他夹在中间。
房间在走廊的最里面,顾溟跟着拐了两个弯,来到一扇日式推拉门前。那两人将门向两边推开,率先走了进去,面对面站着,脊背挺得笔直。
门是日式的,里面的桌椅却都是西式的。祁连波正在一张方形的小餐桌旁吃饭,身上还是昨晚那套西服。他看起来四十岁不到,生得一副笑相,眉眼却凌厉,下巴上故意留了点胡茬,打理精致,毫不邋遢。餐桌旁倚着一只棕色的雕花手杖,手杖的末端盘踞着一条龙,龙身上的每片鳞片都是精雕细琢而成,龙头的花纹繁复,细长的胡须上镀了一层金。
祁连波抬了抬眼皮,问,“怎么不进来?”
顾溟抬脚踏了进去,却也只向前迈了一步。
“怎么了?站在那干嘛?”
顾溟举起了手里的铁链,“这是什么?”
祁连波耸肩,“链子啊,明知故问。”
顾溟将链条攥得更紧,手指骨节发出咯吱的弹响声,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缓慢地深呼吸两口后才说,“你找错人了。”
“嗯?”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
祁连波拿起膝上的餐巾擦了擦嘴,斩钉截铁道,“没找错。”
顾溟语塞,脸色也愈发得不好看。
“其实我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拿你怎么办。”祁连波说,“坐过来。”
顾溟没有立即上前,而是在原地定定地站了一会,等到他决定好的时候,他向前迈了两小步,就像探路似的,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一个守卫身后,两手抓着铁链套在他脖子上,紧接着又缠上一圈。
“呃!”男人措手不及,向后仰去。两人双双跌倒在地,顾溟后背着地,迅速收紧铁链向后拉扯。
另一个守卫想要上前帮忙,却被祁连波挥手制止,他看了看祁连波,又看了看在地上扭成一团的两人,最后退回原位。
“钥匙!”铁链越收越紧,顾溟死死盯着祁连波,怒喝道,“钥匙给我!”
祁连波停下用餐的动作,就这么风轻云淡地坐在餐桌对面,看戏一样说,“你闹够了吧?”
顾溟吼道,“把这个给我解开!”
“你这个姿态不对,求人的态度太恶劣了。”祁连波显得兴致缺缺,“他真的没有钥匙,你把他弄死了也拿不到。”
男人奋力踢蹬着双腿,脸色青紫,喉咙里蹦出几个沙哑的音节。求生的本能让他两手抠住缠绕在自己脖颈上的铁链,巴不得连自己的血r_ou_一起扯下。
这种力量上的高度爆发对于刚刚苏醒的顾溟来说体力消耗太大了,他的视线都有些重影,祁连波在他眼里分裂两人,竟然还重新拿起刀叉,似乎乐意就着眼前的这一幕品尝起餐品。
顾溟最终还是松了手——当他试图拧断守卫的脖子时,他的脑海里闪过顾升的脸。他不是顾升,无法做到视人命为无物,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等到祁连波的回应,地上的守卫就已经抢先爬了起来,怒骂着在他太阳x_u_e上砸下一个结实的拳头。
顾溟身子一斜,踉跄着摔在地毯上,接着腹部又被人踹了两脚,内脏顿时搅成一团。他一声不吭地屈起身体,额头渗出一层冷汗,半天都爬不起来,只能维持着跪趴的姿势来缓解疼痛,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头骨说不定都给人打碎了。
直到一双程亮的皮鞋映入他的眼帘。
祁连波蹲下身,握住他的胳膊把他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