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吴鸣心里突然有点微妙,原来宋新仁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只手遮天嘛,看来豪门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而且,传说宋新仁有病。”
“我知道,神经病嘛!”吴鸣脱口而出。
陆珈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吴鸣干笑:“我随便说说。”
陆珈奇摇头道:“你说得也不是完全不对。听说他有脑病,是流离在外时受过刺激引起的,具体什么状况不知道,但听说思维不同于常人,一般人很难和他打交道。所以,哥,”陆珈奇说了这么多总算说出了最想说的话,“你离他远点儿。”
11
陆珈奇的本意是让吴鸣远离宋新仁,没想到反而激起了吴鸣对宋新仁的好奇。加上他换到A组拍戏,见宋新仁的机会比原来更多了,总是不自觉地偷偷观察他。
这一观察,吴鸣有了个大发现。
他发现宋新仁的演技还真挺好的,绝不是心血来潮玩票那种。不仅台词顺溜、走位熟练,连微表情都十分到位。他扮演的天帝,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很有那么几分气势和味道,连与沈明风对戏都不见得逊色,仿佛经过了专业的培训。
吴鸣不禁刮目相看。看来上次宋新仁解释说自己是和导演聊剧本耽误了时间,还真有可能。他的天帝虽然戏份不多,却将剧本吃得很透的样子。
与宋新仁的游刃有余相比,吴鸣反而遇到了表演上的瓶颈。进入A组之后,他的戏份多了起来,再加上对手戏演员各个演技精湛,让他产生了很大的压力。
他越是想要表现好就越是找不到感觉,越是想要证明自己就越是频频出错,特别是与沈明风对戏时,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强悍一点,再强悍一点,反而显得外强中干,让导演很不满意。
连着几天,吴鸣都是拍到日落西山,最后一个走的。
这阵子宋新仁也一反常态没来找他麻烦。听导演说宋新仁的戏份快结束了,很快就要回北京。他是鼎盛娱乐的老板,日理万机,不可能在一个剧组耗那么久。
不知怎的,听到这个消息,吴鸣心里竟有点儿空虚。
也许是因为秋天越来越深了,叶落风凉,平添了几分萧索与惆怅。
这天吴鸣与沈明风、唐越对戏,又是连连NG,沈明风脾气很好,安慰他不要着急慢慢来,唐越却有点不耐烦了。
唐越算是空降到剧组的,原本的男三不是他演,但因为他父亲是林鹤的师傅,大导演唐迟,林鹤便给了他这个机会。唐越的表演算是不功不过吧,但他长得很水灵,年轻鲜嫩像根葱似的,平时也很把自己当根葱。
吴鸣之前和他没什么接触,现在和他对戏,被他有意无意怼了好几次。
“不会演就别演,抢了资源又不行,这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很难想象这么粗俗的字眼会从那么漂亮的嘴里说出来。
吴鸣尽量让自己不去理会唐越的y-in阳怪气,对导演道:“林导,对不起,我再来一次。”
“没事,你不用去管他,他就那脾气。”沈明风和蔼地吴鸣笑笑,“别紧张。”
有了沈大影帝加持,吴鸣这遍终于过了。
收工的时候,林鹤专门把他留下来交代了几句。
“演戏状态总有起伏,你不用太焦虑,好好调整一下。”
吴鸣走出片场的时候,星星已经布满天了。他远远地看见漫天星光下宋新仁站在一辆保姆车前,长身玉立,姿态潇洒,仿佛在等着什么人。
吴鸣内心一动,不知不觉迈开双腿向宋新仁走过去。
刚走了两步,一道人影嗖一下闪过他身边,急匆匆地奔向宋新仁。
是唐越。
吴鸣停下脚步,想了想,转向另外一边。
他向停在外面的大巴车走去,刚准备上车时,宋新仁却先他一步挤了进来。
“……”
“见了我还跑?”宋新仁嘴角一勾,“胆子越来越大了!”
吴鸣问:“您怎么坐这辆车?不是有专车吗?”
“我有事找你。”
吴鸣拍了一天的戏,身心俱疲,实在懒得应对宋新仁,直接问:“什么事?”
“我的最后一场戏,是明天和你的对手戏。听说你最近状态不好,为了避免你拖我后退,待会儿我们先对个戏。”
宋新仁说的这场是郁骨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与天帝对上的戏。他那时刚上天庭,意气风发,却被天帝看穿了野心和软弱,不动声色地提点和打压。郁骨的心中是极其不服气的,但那时他火候未到,并不敢反驳,只能隐藏愤怒与不甘。
因此,这是一场双方都需要隐忍的戏。
爆发戏好演,隐忍戏却不好演。
要是之前,吴鸣一定会觉得宋新仁说他会拖后腿是个笑话,但在看了宋新仁的多场戏之后,吴鸣的心中竟不是那么有把握了。
但无论如何,他不能在最引以自豪的演技上面被宋新仁看扁。
“行!那来我房间吧!”
房间里,宋新仁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吴鸣又一次被震撼了。
之前旁观时,他还只是觉得宋新仁演戏出乎意料的专业,而真正与他对上戏了,他才发现这个男人的气场强得可怕。
他黑曜石般的双目注视着郁骨,犹如无尽的黑夜笼罩,让郁骨大气也不敢出;
他压低声音说的那些话并不严厉,却如巨石般压在郁骨身上,让他只能跪着回应。
“郁骨,你根骨清奇资质甚高,若能为百姓苍生多修功德,位列上仙是迟早的事。但你可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不能将这份心思用在正道,将来恐会万劫不复。”
“郁骨谨记天帝教诲,定会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绝不辜负仙恩!”
“若你违背诺言,又当如何?”
郁骨颤抖着声音说出那八个字:“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昏暗的灯光映照着宋新仁凌厉的轮廓,让这个夜晚都显得锋利起来。
而这时,宋新仁忽然笑了。
他一笑,凝固的空气瞬间就流动了。
“别紧张,你演得很好!”宋新仁的语气中竟有一种别样的温柔,“我知道你很想证明自己的演技,但不要太用力,放松一些,不要让郁骨这个角色限制你、掏空你。”
“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适合演郁骨?因为你和他很像?”
吴鸣没做声,但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从一开始,他就对这个角色势在必得。
宋新仁道:“之前我也是这样觉得,但后来发现不同。”
“什么不同?”
“你和郁骨不同。”宋新仁问,“告诉我,你为什么想红?”
“身在娱乐圈,谁不想红?”
“所以,你并不是因为热爱表演才这么努力?”
“我喜欢表演,但我更想红。红了才能买房买车买名牌,红了才能让曾经看不起我的人被打脸,红了才能让甩了我的女人后悔莫及。”
“这就是你和郁骨不同的地方。”
“?”
“你想要的,郁骨也全都想要,但郁骨绝不会在别人面前坦承自己的想法,你比他多了一点天真。”
“……”
“而且郁骨可以为了目标不折手段。”
“我也可以。”
“但你也有软弱和犹疑的时候,你也会相信别人,关心别人。”宋新仁道,“郁骨只是一个虚构的角色,你却比他真实。一个真实的人,有虚荣心、有小聪明、有点蔫儿坏,却也善良。所以,吴鸣,你要学会掌控角色,而不是让这个角色吃掉你。郁骨是你的起点,但绝不是你的终点,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吴鸣呆在那里,他完全没想到宋新仁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这样的宋新仁仿佛变了一个人,如一位师长般循循教导,与他谈心。吴鸣一时间有些恍惚,几乎分不清站在他面前的究竟是宋新仁还是天帝!
“你那么看着我干嘛?是不是爱上我了?”怔忪间,宋新仁突然凑近。
男人强势的气息笼罩过来,吴鸣闻到了一丝男x_ing香水的味道,那是一种非常奇异而诱惑的香味,犹如汗水混合着火花,焦灼而诱惑。吴鸣的脸轰的一声烧了起来,继而整个人都像着了火——他却没有动弹。
他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新仁倾身仿佛要吻他。
然而那个人却只是将他额发撩起,屈指在他眉心轻轻弹了一下。
“砰!”
宋新仁哈哈大笑。
吴鸣一下子清醒过来,满面通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在干什么?他竟然被宋新仁魇住了。
刚刚一定是幻觉、错觉、不存在的!
宋新仁这个神经病,不过是在报复他。
12
有了前一晚的试戏,第二天吴鸣和宋新仁的对手戏演得很顺利,导演还特意表扬了吴鸣,说他比之前放松,有进步。吴鸣在拍戏间隙偷偷去看宋新仁的脸,发现他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死样子,昨晚温柔与诚恳果然像是一场梦。
拍完这场戏,宋新仁就要回北京。
吴鸣原以为走之前这位宋老板还会最后捉弄自己一下,哪知什么也没有,宋新仁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坐私人飞机回去了。
不过也是,宋新仁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他怎么会妄想宋新仁会来跟他告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