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线外被拦下了不少媒体记者,医护人员忙里忙外,又不得不让人从酒吧里抬出尸体,到最后推车和担架都不够用了,只能徒手搬运尸体,让伤患躺在推车上。
警车上的灯光一闪一闪,身穿制服的警察们三三两两的围在一处,似乎是分开来讨论着什么。
酒店的已经看不出原样,尤其是被爆破的一面,那里变成了一个大大的洞口,仿佛是怪物的嘴巴。
黄线外好奇的路人和渴求的记者们,却挤不过一个身材矮小的女士。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朋友还在里面!她还在里面——”
原本柔顺漂亮的金发脏乱不堪,衣裙上也到处都是污渍,她不断重复着这话,在淡定的警官过来问话时还是这个状态。
瞥见她光着的脚,那位警官还算好心的叫来医护人员。
“这位小姐,请您冷静一点。这儿我们会处理的,您先到那边坐着。”
搀扶着人走到救护车旁,最后警官又被上司叫走了。然而现在的救护员根本忙不过来,只是跑来给她包扎了一下被割破的脚掌,又不得不回去处理运出来的尸体。
目光追随着一个又一个跑动的人,坐在那颤抖的女士,安洁莉娜仍然在寻找一切可能是罗斯的身影。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报完警后竟然昏了过去。再醒来后歹徒已经被击毙了,他们也开始处理现场。
倒塌的墙壁,陌生人的询问,对讲机传出的沙沙声。
一切的一切都在逼疯她,可能给她带来镇定和安宁的人却不在她身边。
颤抖的双手在看到一个身影后停住了,可她却恐慌得咬破了嘴唇。
有两个消防员从冒烟的酒吧里抬出了一个人,虽然看不清具体的样貌,但她认出了那件红夹克。
她挑选出来的,笑着要那人穿上的红夹克。
双脚瞬间无力,她根本做不到追上去,就只是揪着头发,张嘴以一种可笑的狼狈状态缓缓坐下。
坚硬粗糙的地面刺激着双腿,她发现她不能吸气,只能呼气了。
天地都在晃动,她所在的位置马上就要裂开一道缝,把她给吞下去,把她吞到了坟墓里·······
想要放声大哭,可身体动弹不得。
想要高声呼唤,可惧怕得不到任何回应。
慢慢的,她又能发出声音了。像是聋哑人才会挤出喉咙的嘶吼,沙哑的声音难听刺耳。
周围有人在看着她,停下了讨论,可能还在想着该怎么处置她。
但她现在哪也不想去,就只是软弱的,自暴自弃地往前扑地,缓缓蜷起。
她这个‘超能小粉红’,只会在她的红玫瑰身旁才有能力的啊。
挣扎着想爆发出哭声,结果她人却被谁猝不及防地抱住。
抱紧她的人是狂奔过来的,她没抬头就能听到那阵咚咚声。
闻到了熟悉的玫瑰香水,她猛吸了一口气,揪紧了面前人的衣料。
是的,这是她的红玫瑰,这是她的罗斯·唐克,她的恋人。
找到了呼吸的感觉,她仿佛也寻回了痛苦的冲动。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估计还冲花了她的睫毛膏。
她却像是个新生儿,只知道大声哭喊着。
她活着。
他们都活着。
大大小小的车辆,将被爆破出一个大洞的酒吧包围。
炫目的灯光不再是酒吧的霓虹灯招牌,红色蓝色的警灯交相辉映,同所有坐在道路中的幸存者一同引来黎明。
······
五天已过,街道上的废墟污渍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成堆的纪念品和鲜花。
街角处的其他商店都照常营业,传出店铺的是一板一眼的新闻广播。
从早上到中午,这儿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
一些人有说有笑,看起来似乎很放松,但仍有部分人板着脸,神经紧绷。
媒体报道的团队早就在一旁开始直播了,之后断断续续地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士,站在镜头前严肃的发表意见。
那场枪击案,死者五十人,重伤轻伤百余人不等。
而今日前来参加追悼纪念的,全都是当时在酒吧里的人,或是他们的亲朋好友。
当手臂包扎的奥斯和互相搀扶的罗斯、安洁莉娜相遇时,三人都愣在原地。最后都坦然的一笑。
“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回去了。”
奥斯这么说着,示意那两人同他一起到安静点的角落。
“我们打算过几天再走。”罗斯最先开口说着,“毕竟,我们还有很多事想要做。”
“哦?”奥斯一下就来了兴趣,“是什么?”
这回是由安吉丽娜接过话,她握了握罗斯的手,说道。
“我们俩想在这收养个孩子。然后再回去。”
听到这回答,奥斯显然又惊又喜。他拍拍两人的肩以示祝贺,最后想到了什么,笑容却渐渐淡下来了。
见他是这副模样,另外两人都察觉到了什么,但却不敢直接询问。
注意到他还带伤,两人都在转头寻找能坐的地方。
然而一会儿后就从人群里走出个高个男子。
“奥斯,那边有地方坐。你先在那边等着吧。”
听到来人的声音,奥斯又露出了笑容。他转身边走边示意罗斯他们。
“和我一起过去吧。啊,你们叫他柯特就是了。他是我朋友。”
罗斯她们明显不相信这样的‘鬼话’,以一种奇特的眼神打量着他和柯特。
最后还是奥斯的眼神催促,他们才肯放过那两人。
他们穿过人群,经过了一个个鲜花阵,最后却在挂有亡者名单的横幅那停住了。
准确的说,是奥斯先停住的。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并一再凑近确认。后来他还是走上前,半信半疑地向那人打招呼。
“您是······爱德华·格雷戈尔先生?”
被他叫住的人大概是四五十岁出头,不过那头卷发保养得比脸部还好。
这人本来还是一脸肃穆,可在转身面对他时便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是的,是我。请问你是?”
奥斯瞬间激动起来,可他又几次按捺住,和对方握手。
“我是您的粉丝呢。您的每一部作品我都超级喜欢的!”
为了不让自己变得语无伦次,他到最后干脆不说话了,就是一个劲握手,再要么就是看边上的人。
爱德华·格雷戈尔。这个名字一旦被提出来,连柯特都感到惊诧了。
十多年前出现在乐坛的闪耀星星,知名的作曲家,钢琴家,指挥家。
总而言之,他就像是个突然冒出的奇迹,带着他所谓的‘天使’。
这人好几首曲子,都是献给一位神秘歌手‘V’的。那歌手从不露面,外人能接触到他的唯一途径,就是购买由他献唱的专辑。
但凡是‘V’主唱,那曲子必定爆红。
然而不知何时开始,那位神秘歌手‘V’就不再出现了,后来慢慢的,爱德华·格雷戈尔也隐出了乐坛。
遇到偶像后,奥斯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恨不得在这要和对方聊完整个人生。
后来他下意识地问道。
“先生,您、您怎么会在这?”
眼前的男人依旧在微笑着,可却说出了让在场所有人大惊失色的话。
“我儿子,他就在那名单上。”
什么?!
错愕的奥斯看看那串横幅,又看了看从容的爱德华。
“可、可我没听说过您有儿子———”
名单上也没人姓格雷戈尔啊。
明白四人为何而震惊,爱德华只是无奈的笑着摇头,并抬手指向一个名字。
“我和我爱人收养他的时候,保留原来的名字是那孩子自己的意愿。”
看到那个名字后,奥斯再次惊诧到目瞪口呆。
布特·弗兰。
对了,他是有听艾迪说过。布特的监护人一个是已亡的战地记者,一个则是钢琴家······
“作为一个父亲,我还是蛮失败的呢。这么多年再和儿子见面,却是在他的葬礼上。”
听着这轻松的自嘲,奥斯只觉得自己心情沉重得无法呼吸。
偏偏这个时候,罗斯开口问话了。
“那您的爱人呢?没来?”
爱德华·格雷戈尔露出一个根本算不上‘笑’的表情,转过脸回答了他们。
“他已经死了。在我现在工作的地方。”
明明没有人在追问,他却盯着自己手上的婚戒,自语般的说着。
“他才二十五岁。在边界和难民一起炸死的,他连生日都还没有过,说好要再替我完成一首曲子的······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他那么选择。但我向来对他没辙呢······哈哈。”
最后的笑声给了奥斯一记暴击,他控制不住地上前按住自己偶像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