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错了吧?”我让他重想一遍,“那个时候他已经缺氧了,不可能还有力气翻身。”
室友说他没有看错,还说周瑞出事后,就一直是侧卧的姿势,其他人都能证明这点。
“有人碰过他吗?”
“没看见,我只听到了类似铁链的声音。”说完这话,他就溜进了病房。
难道是我孤陋寡闻了?陷入昏迷的人,还能调整睡觉的姿势?我没想出个所以然,更不知道铁链意味着什么。
我寻思着周瑞的运气真好,如果不是因为改变了姿势,他可能就死定了。死后如果家属不验尸,根本查不出是窒息而亡,多半会被当成酒精中毒,然后CaoCao了事。
进入病房后,我看见了周瑞。他穿着病服,躺在床上,脸上没了花哨的妆容,倒显得平和安详。就像倪岩说的那样,是个秀气的小帅哥。
他还没醒,但已经恢复了知觉。我只希望他的脑子不会因为窒息而受损。见他如此虚弱,我心里很难受。在床头跟他的氧气罩说过几句话后,我退出了病房。
我想去楼梯间抽支烟。期间,我一直在想,如果室友陈述的是事实,恐怕是有人暗中给周瑞翻了身,想保他的小命。可这个人是谁呢?
周瑞的宿舍除了他,就没人是恐怖社的成员了。这件怪事难道又和“莉琪波登”有关?
刚拐进楼梯间,我就看见了一个抱头痛哭的身影,是倪岩。
我愣在原地。看着他后悔的样子,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总不能火上浇油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吧,便清了清嗓子,让他发现我的存在。
他抬起红肿的眼睛,瞧了我一眼,随即一抹眼泪,把头扭了过去。
“我昨晚不该走。”他抖动着喉头,“我就不该离开他!”
我留下来陪他,说他至少有后悔药可吃,也顾不得他身为学长的身份了,只叫他以后长点心。
他的情绪好了点,我才想起昨天发生的意外太多,忘了问他正事。
我们先聊了会儿周瑞。我顺着这个话题,跟他谈到了那个猝死的女孩:“周瑞说你在学校见过那个女孩。”
倪岩点了点头,说当时才下晚自习,正好是丁教授补课,他就多待了会儿。后来,他独自走回宿舍,忽然看见了视频中的那个女孩。
“绝对错不了,她们长得一样,是那么……惨白。”他哆嗦了一下,“她进学校后,就朝仁心湖走去了。”
我问他有没有追上去。他说刚走到了仁心湖,女孩就消失了。
之后,我没再提这件事。倪岩开始自言自语,说等周瑞好了要带他去看烟花。他一提起烟花,我突然记起火灾那晚,女孩也消失在了学校附近,多半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溜进了学校。
如果是这样的话,“嗜血狂魔”很有可能就是学校的人,不排除是恐怖社的成员。
倪岩似乎好多了,他说要去陪周瑞。我跟他道别后,乘电梯去看我妈。
我妈吊着腿,怪我终于想起来看她一眼。我说还有两天就开学,要买点东西,时间很紧。
她一直打量我:“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学校又出什么事了?”
我连忙说没有,避开了周瑞,告诉她昨晚在外面和朋友喝了酒,同学喝多了来医院输液。
我妈以为是阿真。我说她干儿子没这么容易被放倒。
我妈哼了一声,继而跟我展望未来,说她出院了要在家里弄个花棚,然后种满各种鲜花,好招蜂引蝶。
我无语极了,告诉她伤筋动骨一百天,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你不像你爸。”她笑了起来,“唯独像他的乐观,什么都不cao心。”
我倒是很cao心一个人,就是阿真。这小子似乎也很担心我,特别是关于我产生幻觉的事。
我瞥了我妈一眼,她还在王婆卖瓜,说追她的老总都排满了长城。趁她掉以轻心,我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出车祸那天,看见了一只鞋子……”
这话引起了某种效应。
我妈的表情明显慌了,她立马打住话头,问我:“干儿子这么跟你说的?”
我说是我自己想起来的。
这下更不得了,我妈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我,像一个失魂落魄的女人。
她扭过头去,说:“那只鞋子是你当时穿在脚上的,被车撞飞了。”
她的演技可不如阿真。我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并且阿真也知道。
她说没有,还一副自欺欺人的样子。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但看在她断腿的份上,我便配合她演出,说:“对,我想起来了,确实是我的鞋子。”
最后,我给她买了晚饭,直到阿姨来了,我才回家。
“阿真,你吃饭了吗?”我掏出钥匙,“我给你带了份外卖。”
开门后,我瞬间就懵了。家里黑乎乎的,客厅还有人影在动,应该是他。
我摁亮客厅的灯。这小子居然坐在地上,背影还在颤抖。
我急忙走了过去,问他在干嘛。他扭头看着我,嘴唇一抖,继而趴在我怀里嚎啕大哭:“顾文,兔姐死了!”
“啊!”我抱着他,看向躺在地上的兔姐。兔姐瞪着红红的眼睛,毛茸茸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
而阿真一直在不停地重复:“我哥哥会杀了我的!”
第30章 约定
阿真这一哭,让我不知所措。
照理说,躺在地上的兔姐更凉。但我只想温暖他,便抱着他,尽量转移话题:“兔姐是你哥哥给你的吗?”
他一吸鼻子,说兔姐是他哥哥养的宠物,他只是帮忙照看。
“我在网上给兔姐买的衣服。”他指了指旁边的盒子,“呜呜,我刚下楼拿了快递,兔姐就不行了!”
我放开他,把印有“萌宠商店”的快递拆开,里面是条粉裙子。在我看来,可爱得有些过分了。
阿真说他担心兔姐越来越瘦,怕兔姐被自己丑死,就买了漂亮的裙子,结果公主裙还没来得及穿……
“它就真的被丑死了!”说罢,他继续嗷嗷大哭。
我说兔姐是老死的,不是丑死的。他不听,一个劲在那儿瞎嚷嚷,说兔姐对颜值的要求很高。
我没再和他争论,追问他是哪个哥哥。我记得阿真和他哥哥们的关系都不好。何止是不好,简直不共戴天。
他没回答,哭声一浪高过一浪。
“呃,是不是送你兰博基尼的那个哥哥?”我试探了一句。
他点了点头,终于不闹了,还问我该怎么办,说他不想被哥哥骂死。
“哪有这么夸张。”我哄他,“你实在害怕,我可以给兔姐开死亡证明。”
他噙着泪,在我怀里抽泣。我继续安慰他,说兔姐没病没痛,走得安详。比起饭馆的r_ou_兔和实验室的小白兔,兔姐要幸福得多,从出生到死亡一直处于人生巅峰。
他眨了眨眼:“那我还要笑吗?”
“笨蛋,不用了!”我忍不住凶他。
这下好了,他又开始哭。我只好继续哄他,喂他吃饭,帮他洗澡,最后把他赶去卧室睡觉。看着他躺在床上流泪的样子,我说一会儿再来陪他,便转身回了客厅。
我原本想把兔姐装进快递盒里,但盒子不仅皱巴巴的,还很破旧。我突然想起阿真的卧室有许多盒子,便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全新的纸盒。
“你怎么有这么多空盒?”我闷闷地说,“害我以为你就是波波。”
他说都是搬家用的盒子。至于礼品盒,则是别人送给他的礼物。他拆封后,就随手扔进了大盒子里。
“这种盒子哪儿都有。”他坐了起来,“你怎么不说波波是礼品店的人?”
我说我没怀疑他了,只是随口问问。他冲出卧室,继而坐在兔姐旁边,期间一直看我忙活。
给兔姐穿上公主裙后,我把它放进纸盒,还在旁边放了两根胡萝卜。
我把盒子抱上桌,又扫了个地,刚回到阿真身边,瞧见他在往盒子里塞保时捷模型……
“你在干嘛?”
他硬要把跑车塞进去,还说:“我要让兔姐成为y-in间最帅的兔子!”
我笑了,提醒他兔姐是妹纸。话音刚落,他就拖着跑车朝卧室走去,边走边哭:“那还是不让它去撩汉了,免得遇到你这种坏人。”
我翻了个白眼,最后看了兔姐一眼,轻轻盖上了盒盖。
我寻思着必须尽早埋掉,免得尸体腐烂产生细菌。我对兔姐也有感情,虽然不及阿真,但也不想看着它变成苍蝇的大餐。
忽然,一阵晚风从阳台吹了进来,掀飞了盒盖。我立马扶住盒身,不让兔姐摔出来。兔姐滑了一下,歪着毛茸茸的脑袋,搭在我的手背上。
我有种错觉,以为它会咬我……
愣了几秒,我才理了理系在兔姐脖子上的蝴蝶结。而它,至始至终,一动不动,红红的眼睛开始起雾。
我叹了口气,转身朝卧室走去。阿真忽然安静了下来,我以为他没哭了。当我推开门,才发现他正缩在床脚,握着手机默默流泪。
现在的他,与之前的哭声不同,这是一种压抑且无助的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