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就问一次,我就问他这一次,试探出虚实我就再也不想这事了,从今往后好好和他在一起
我说:我那个同学,家里有人生病急用钱,想借点钱
林禹:你借给他了?
我:没有,我没多少钱啊,我就是想起来,你去年不是做过一个校园贷款的代理吗?能不能从他们那帮我同学借点?
林禹:那个啊,那个我没再做下去,就一开始帮他们发了几次传单,一个师兄硬拉我去的,你忘了?
我:我记不太清了,嘿嘿,他们现在还放贷吗?
林禹:我不清楚,他们的微信我都删了
我:那当时的传单,你还有吗?我想拍照发给我同学,算是帮他想个办法吧
林禹:不太好吧,这种贷款都是骗人的,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我:我那同学也知道,你放心,没事,发给他让他自己掂量吧
林禹不说话
我:传单还有吗?
林禹还是不说话
我等了好几分钟,等到我以为林禹要坦白一切了,才收到林禹的下一条微信:
林禹:有
图片发过来,是一张电子版的传单,蓝色的,上面是放s_h_è 状的几个卡通字“校小贷”,下面写着新用户免息优惠什么的,中间一个二维码
长按,识别二维码,等了几秒,跳出来一个微信名片【校小贷-总经】
我突然放心了,林禹这么坦荡,把这个给我了,就能说明他是清白的。
我随手点了【添加】,点完才反应过来,加他干什么,我又不借钱……
唉算了,反正也不能撤回,把手机装兜里就回去找林禹了。
中午吃饭,下午考试,考试题没什么难度,就是太多了,写到断手……
等考完试出来,我和林禹都饿惨了,也顾不上商量晚上去哪玩,先进食堂把肚子填饱再说
我俩买了饭,找到位子坐下,林禹去拿筷子
我摸出手机来刷了两下,才发现那个校小贷的微信把我加上了,还发了一条:想借钱?
我抬头看了看林禹,食堂人多,他还卡在拿筷子那过不来
低头看手机……这个放贷的,竟然还没被一窝端?那我干脆套他几句话,然后随手举报算了
我说:对,想借5000吧
校小贷-总经:学校,姓名,学号,寝室,发过来一下
我:你们不要身份证号?
校小贷-总经:不用,我们的校园代理会按学号和寝室去核实你的身份
我:好吧
我随便编了姓名和学号,寝室写的隔壁寝室号
校小贷-总经:广明楼617室?林禹介绍你来的?
……
我:不是
我说:不是,我看广告栏里贴着一张你们的传单,就扫码了
校小贷:哦
我:林禹是你们的代理?
校小贷:你认识他?
我:不太认识,我和他不是一个班的
校小贷:。。。
我:怎么了?
校小贷:你们那上个月出事了,你不知道吗?
我:啊我听说了,当时我不在学校,听说我们寝室隔壁有个人饿死了,叫顾英明?
校小贷:。。。
我:怎么了?
校小贷:最近风声紧,不说了,你这单我们不接了,你找别人吧
我:哎等等,我真想借钱,就借一个月,保证还上
校小贷:你找别人吧
我:至于吗?这么害怕?难道是林禹把顾英明介绍给你们的?
……
对方把我拉黑了。
林禹回来了,把筷子放我盘子里,问:“吃饭了,聊什么呢?”
我把手机扣在桌上:“有个女生在撩我。”
林禹:“谁呀?”
我:“你猜。”
林禹眼睛闪了闪:“把手机交出来给我看看。”
我拿起手机递给他。
他没接,拿着筷子拌碗里的面:“不用了,我相信你。”
我把手机装进兜里。
晚上大风降温,我们就不出去了,回寝室看电影。
《以你的名字呼唤我》,这电影炒了一年了,据说特别好看。事实证明,确实挺好看的。
看到车站告别那段,林禹哼了一声,我才发现他眼眶红的快哭出来了。
我说:“没事,啊,咱们这不是在一起呢么。”
林禹指着屏幕喊:“可是他们分开了啊!”
我说:“这……没办法的事,他们年纪差那么大……”
林禹:“可是他们那么好……好人怎么就没好报呢?”
我:“毕竟那个年代,生出来就是错的。”
林禹不依不饶:“凭什么?凭什么就是错的?”
我攥住他手问:“林禹,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林禹一哆嗦,脸白了,看着我支吾了半天。
我心里想:说,快说吧,顾英明借网贷是你给介绍的,这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终于,林禹说话了:“我会做噩梦……”
我:“嗯,梦到什么了?”
林禹:“梦到……顾英明又来找我了,他说都怪我,都是我勾引他,才害得他被人拍了裸.照,才害得他死了!”
我心里一紧,真后悔自己提起这茬,我说:“你勾引他了?”
林禹:“我没有。”
我心疼,把他抱进怀里:“不怪你不怪你,他活该的,不许再想他了,明白吗?”
林禹点头嗯了一声,又说:“我害怕。”
我说:“有我在呢。”
林禹:“你晚几天再走吧?陪陪我。”
我这才想到,过几天我回家了,这寝室里就只有他自己了,一个人,又做噩梦……妈的,顾英明死了真是捡便宜了。
我说:“我不走,我到年夜那天再回去,我就跟家里说我在实习。”
林禹:“谢谢你。”
到大年三十之前,整整三个星期,我都和林禹在一起。
寒假学校里没什么人了,食堂也一个接一个关门。我俩买了个小锅,在寝室里煮面条吃。
原来那寝室不封着了,我们进去把行李都搬出来。周雷和顾英明的东西都还在那,被警察做了不少记号,浴室里瓶瓶罐罐堆在一起,阳台上一堆衣架分不出是谁的。
林禹说:“走吧。”
走吧,再见了,以后再也不住这了。
没过几天,下雪了。
那天我们俩白天去滑冰了,在湖面上咣咣咣摔了一天,又在街上吃了各种奇怪的东西,越走越远,回学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出了地铁站,羽毛似得雪花迎面扑过来,让人一愣。
林禹突然说:“你车票能改签吗?你早点回去吧?”
我倒喘了一口气,还以为他不高兴了,对着他半天没敢说话。
林禹笑了:“别,你别想多了,你家不是盼着你回去吗?早点回去,别让他们担心。”
我说:“那你怎么办?”
林禹:“没事,我没事了,我现在不害怕了,你回去吧,我等你回来。”
我:“不行不行,不能把你一个人放这。”
林禹:“你当我小孩呢?”
我:“不是,我就是不放心……”
林禹哈哈大笑:“那你带我回去吧,带我认认门?”
……我哭笑不得:“认门肯定要认,但是今年来不及了,我还没跟他们说,一点铺垫都没有,我怕我爸那心脏……”
林禹继续笑:“行了,快回去吧,多尽尽孝,到出柜的时候能少挨打。”
我:“不成,我说了要陪你到除夕那天的。”
最后我还是提前走了几天,林禹把我按在电脑前改签的车票,又送我到车站。
站台票两块钱一张,他一直把我送到站台上。
我进了车里,找到座位坐下,一抬头,就看到他在车窗外面,正要敲窗子。
我说:“回去吧,等我。”
他好像没听清,敲了两下窗子,说了句话,看口型好像是:“到家给我打电话。”
我突然就不想走了,靠这么近,怎么就碰不到对方呢?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汽笛响,车马上要开了。
林禹后退了几步,朝我挥手。
我也挥手,想喊点什么,却喊不出口。就算喊了,他也听不见。
车动了,林禹站在原地不动。
我拼命回头看他,很快就看不到了,火车出了站,外面是一片荒凉的郊区。
手机响,来了个电话,我还以为是林禹,拿出来一看,却发现是个陌生号码。
我接了:“喂,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