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外国人都不理解,我和你说过的,你不亲眼看到,就体会不了,”阿力耸耸肩,但还是不忘纠正——“中层才有秽种,我们没有的,我们想打也打不到。”
中层是承受生存压力很大的一个阶层,他们需要支付极高的税额,还需要应付蛇国激烈的岗位竞争。
纵然蛇国有十分完善的自由民公共保障,从出生的n_ai粉钱到去世的丧葬费,国家都有补贴,但前提是中层满足其“中层”的条件,也就是长期支付与收入不挂钩的高额税金。
有时候一个中产阶级要想保证自己退休之后的所有福利,从入职的第一天起就要拼命地赚钱来缴纳税金。
“所以你哥压力肯定很大,在蛇国是没人能随随便便辞职的,否则断了三个月不交税,之前的税金就全白交了。他打一打秽种,正常。”阿力说。
未连重新把头转向窗外,此刻人形犬被拴在一根电线杆上,看似他的主家进入了旁边的杂货铺。那条狗不停地把脸往地上埋,似乎受不了路人朝他投来的目光。
未连正想说如果有人过去摸了他会怎么样时,就有一个自己也带着一个秽种的中年男人走过去。
他俯下身喊了两句,那条狗却没有抬头。他又用手拍拍对方的脑袋,想把他叫起来。
男人的另一边手拿着一块面包,像是要给人形犬吃。
未连回想起自己之前塞给小斌剩饭剩菜的事,小斌也是万般推辞,之后又风卷残云,一瞬间吃了干净,就怕被未谦发现,又被一顿毒打。
未连好歹看着他吃完,才安心地出了门,不然他不敢想象自己一整天不回家,而未谦又不愿意给他留残羹冷炙是什么结果。
小斌永远都吃不饱,永远都在干最累的活,永远都在挨打,永远都遍体鳞伤。
未连即便有心,也真帮不了他太多。
但此刻眼前男人手里的面包很小,未连心说这一小块面包也就两口的功夫,赶紧抬头赶紧吃,估计主家也发现不了。
何况那男人看似不像坏人,或许他和未连一样,真想赏他口饱饭。
岂料那条狗始终不抬头,过了一会,那中年男人却做了个惊人的举动——他发觉逗弄不起来了,便朝着人形犬的屁股踹了一脚。
那一脚极其凶狠,锃亮的皮鞋在阳光下一闪,人形犬便呜咽一声,往前一趴。
未连惊讶得合不拢嘴。
但那人形犬却仍然没有抬头,他捂着赤裸的下体挣扎了片刻,又慢慢地恢复趴跪的姿势,一如既往地等着主家出来。
而那男人也骂骂咧咧几句,把面包收回纸包里,带着自己那面无表情的秽种扬长而去。
“不舒服就别看,”阿力伸手,把未连的目光遮住,再将他的脸扳正回来,“这不关你事,不要同情心泛滥。”
第26章
“我这叫同情心泛滥?”未连有些不满地重复了一遍。
阿力看着他顿了顿,而后认真地点点头,肯定地回答——“这就是同情心泛滥。”
未连无言以对,愤愤地喝了两口咖啡。
阿力也揉了揉眉心,缓下声调说,蛇国的奴隶制度已经执行很多年了,以前还是蛇省的时候,明面上不允许有奴隶制度存在,但实际上这些人该是什么阶层就是什么阶层。
“到了独立之后,我们的律法就保护并巩固着奴隶制度。你也学过自然选择,秽种被一代一代洗脑和愚化,或许他们的智力确实比自由民低下。到了现在,即便给他们自由民的权力,他们大概也只会跪下。”
阿力说得有一定的道理,蛇国的奴隶制度少说也有上百年了。上百年的选择下来,已经将秽种和其他自由民分成两类人。
这种区分不仅仅在社会阶层上,还有他们的神经发育上。
但未连仍然难以接受。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周围人的想法?”未连问。
阿力没有马上回答,他定定看着未连一会,反问——“有区别吗?”
未连答不上来。有时候大环境是很要命的,少数服从多数也是必须的。
“我怕我哥会打死他。”未连不与阿力争辩,话锋一转,切入重点。蛇国是怎么样他管不了那么宽,但小斌却是他最担心的事。
他没法把前因后果再向阿力说一遍,但阿力能够明白未连的纠结。毕竟阿力自小在这片土地长大,他更懂得秽种结果大体是如何。
结果就是——“如果你哥是要评选某个名头,先进单位或者先进员工,抑或是想增光履历,那评选之前你家秽种不会死。”
“评选之后呢?”未连问,未谦确实对他说过评选的事。
“之后就看你哥的想法了,秽种要不由单位统一召回,作为公用,要不——”阿力没说完,喝了口咖啡。
“说出来,说出来我早做准备。”未连道。
“他可以打死他,”阿力仍然选了个保守的说法,“当然,也有可能不打死,如果你哥想要长期的住房公积金及其他补贴的增额,那留他一条命也未尝不可。”
未连苦笑。是,一个秽种的价值不过是为自由民增加一个优秀名头或者增补住房公积金,这就是一条人命的代价,也是蛇国衡量人命的手法。
那场对话进行得并不愉快,原因在于未连并不能很好地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阿力说他应该搬出去,搬出去便能眼不见为净,将一切都归结于——“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对不对?”
对,又不对。
与阿力见完面回到家中后,未连又看到未谦在殴打小斌。
小斌就像一只老鼠一样,抱着头到处窜。
好就好在这一次未连没闻到酒味,意味着未谦的打应该也不会狠到要命。
到现在为止,未连也和小斌一样能闻着酒味就知道打到什么程度。
但这一次仍然有点不同,因为正当未连往自己的房间走时,未谦把一个罐头丢到地上,再狠狠地踹了小斌几脚,骂道——“你他妈怎么不把壳子也吃完?你会偷,那你就把壳子也给我吃干净!”
未连回过头来,只见那是自己给小斌的罐头,空罐头不知怎么的又给未谦从垃圾桶翻出来,现在连壳子也被踩扁了。
他赶紧上前拦住未谦,指着地上的空罐头道——“你别打,这是我给他的,我见他饿了,昨晚从冰箱拿过去的。”
未谦一听,愣了一下。
而小斌依然缩在沙发旁瑟瑟发抖,他的嘴已经被打伤了,嘴角和鼻子还有一点点血渍。先前的伤没好,新伤又叠加上去。
“你给的?”未谦稍微冷静了一点,狐疑地看向未连。
“我给的。”未连坚定地说。
未谦又好气又好笑,他说你给他干什么,你是不是还帮他上了药?他手上那些碘酒是你擦的?
未连说是,“你把他打成这样,要打死了怎么办?感染了怎么办?”
未谦更是哭笑不得,他说你瞎cao什么心,这是我的秽种,又不是你的。
“你知不知道你上一次差点把他打傻了?”没忍住,未连还是怼了一句。
还好未谦没喝酒,所以未谦被这一句话止住了,他闭了嘴,仅仅喷出一个不解气的鼻音。
但无论怎样,好歹让未谦暂时止住了施暴。他再骂骂咧咧两句,最终把空罐头往沙发底一踹,让小斌自己收拾干净。
小斌吸了吸鼻子,从沙发边趴下。他把手伸到沙发底下去摸空罐,抹了半天,摸出一手的灰。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小斌知道自己不会害他,却仍然不敢接受自己的好意。因为自由民的好意是不能接受的,否则便是变相的迫害。
第27章
这一回不是未连主动和未谦谈,而是未谦主动进到了未连房里,门一关,就忍不住摸出烟点上。
他喷出一口烟雾,摇摇头,无奈地道,阿连,你看着是我在打秽种,看着大家折磨秽种,那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杀人放火的事就是这些秽种做的?你知不知道我在警局,每个月处理的案件中百分之九十的罪犯就是这些秽种cao刀的?
“这些人的基因决定了他们的脾x_ing,你信不信,如果你对他示好,他就会得寸进尺,过不了几天就爬到你头上?”
未谦喷出一口浓烟,骂道——“吃了粥就想吃饭,吃了饭就想霸占整张桌子——我在警署差不多十年了,有多少秽种因为主家的疏忽,把主家杀了或者关起来,能数得上来的惨绝人寰的事都出自他们的脏手——这些你又知道多少?”
不知道,未连都不知道。未谦的话确实一时间让未连无言以对,他怔怔地望着未谦,过了好一会,他才跟着摸出一根烟。
两兄弟沉默下来,一时间卧室里云雾缭绕。
“哥——”
“阿连,你来我这里,我很欢迎,但你不要干涉我怎么管教自己的秽种,你明白吗?”未谦打断了未连,第一次郑重地声明。
未连没接话,默默地抽着烟,直到未谦把门打开,从卧室出去。
接连两次的争吵让未连和未谦产生了一点点的隔阂,也让他决定等工作走上正轨,他就自己找房子搬出去。
虽然在苍鹤城租房贵得可怕,但现在摆在未连面前的确实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