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斌说,我笑了,那小未先生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未连心说完了,看来他真的和这个小玩意萌发了不一样的交集。
就冲着这又丑又笨拙的笑容,小斌的表情像烙铁一样在未连的心头烫下了一块。
未连没有拒绝的力气。
那天晚上他亲了一下小斌的额头,试探的,轻柔的。
小斌没有再笨拙地把他推开,而是睁着眼睛,好奇又感激地望着他,用胳膊虚虚地环着他。
直到未连松开了手,再一次让推拉门隔绝了两人相接的视线。
那一刻未连没有想未谦怎么办,没有想未来怎么办。他的嘴唇还残留着小斌的体温,胳膊也残存着小斌的力道。
他喜欢小斌,很喜欢很喜欢,而这一份喜欢与对方是否是秽种没有关系,与他是自由民还是外国人也没有关系。
第38章
也因为这一个吻,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上了一个台阶。
新学期开始之后课题又多了,每当有了国家级的课题中标,未连就没法按时回家。
一开始未连还有些担忧,怕未谦哪天又喝了酒,再次失控,但几次偷偷问小斌并得到小斌的否定后,未连也逐渐宽了心。
未谦还是克制的,如他所言,至少他还看在自己和未连是兄弟的情分上。
未连也得以专心工作,一门心思扑在课题上。有时过了饭点才到家中,而有时候甚至是到了晚上十点过后。
每当这时,小斌就会给他留一桌的饭菜,再点着客厅一盏橘色的灯。
未连说,以后我回来了,你就从厨房出来。你给我留的饭菜太多了,我吃不完,你和我一起吃。
小斌起先仍然不愿意,但好几次未连回来后又钻到厨房去叫他,久而久之,他也听了未连的话。
门锁一响,他就从狗窝翻起来。
未连一落座,他就从厨房蹑手蹑脚地跑到侧旁。
未连会把碗里的一半饭菜装给他,让他拿着勺子叉子一起吃。
未连说吃饭有个伴,我也吃得开心。让主家开心不是你该做的吗?所以你好好地陪着我,听话。
小斌点头。看得出他心怀感激。
未连对小斌来说,或许是他二十多年以来遇到过的为数不多的对他示好的人。
他的思想被教化得单纯,所以他的开心与难过都写在脸上。而未连可以看到,每当小斌见着自己回来时,他的表情会一下子变得敞亮起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与快乐。
人的快乐竟然是那么简单的事,果然知道的事情越多,人就越不可餍足。
等到春季的第一个课题临近尾声后,未连主动找未谦说话了。
未谦和未连谈过两次,一次是未谦自己开的口,他说你那么喜欢照顾这个秽种,我也不管你,你在家里怎么对他就按照你自己想的来,但你不要带他到外面,不要让着外面的人看到你对他好,我还不想别人对我指指点点。
未连接受。他知道那天晚上哥哥也对和自己干了一架有点后悔。一人退一步,未尝不可。
第二次则是未连自己开的口,他说然姐让我去一次商莲,说是有个什么基金会,帮助秽种的,我想帮帮小斌,至少不要让他和别的秽种有一样的命运。
岂料这话才刚出口,未连就把兄弟俩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打碎了。
未谦当即拒绝——“你别给我想那个基金会,你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你别给我得寸进尺。”
未连没从哥哥这里得到信息,又自己在网上搜。不搜不知道,一搜才明白为啥未谦那么火大。
这个基金会是蛇国大财团之一的“蛇家”创立的,名为“自由秽种互助会”。
这个协会是帮助一些同样像未连这样对秽种命运抱以同情,并希望能让某个秽种获得与人一样的生存权力的自由民的。
每年基金会都会向周边各个国家申请长期居住指标,而愿意把自家秽种送走的自由民则通过一定的价格购买这种指标,从而让秽种得到他国的居住身份,彻底脱离奴隶制度,改变自身的命运。
其中最大的指标来源地是狼国,它的长期居住资格也是最便宜的,但即便如此,它对未连来说也仍然是天价。
未连查看了申请条件,除了费用这一条外,想要得到指标的秽种还必须得到主家的担保,也就是这些秽种必须为住家秽种,而主家必须为蛇国自由民。
所以即便未连能够凑到购买指标的钱,他也没有身份担保小斌。
未连合上电脑,用力地搓了搓眉心。
他确实太自以为是和异想天开了,哪怕仅仅是救小斌一个,也是他力所不及的事。
第39章
但小斌似乎并不介意,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过有人真的可以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那段日子对小斌来说是快乐的,尤其是每天未谦睡去之后,小斌一个人窝在被窝里等未连时,他完全沉浸在能与未连见面的兴奋与期待中。
小斌觉得自己很幸运。
在他出去买菜或购置日用品时,他见到很多和他一样的秽种。有的主人家上了火气,当街就会拿着棍子教训自己家的奴隶。
可小斌没有经历过。其实他也不是很记恨未谦,毕竟主家教训自己,那是理所当然。他不会去想有没有理由,只会担心打完这一次,自己要多久才能恢复行动力来做家务。
何况未谦从来不与他同行,他见过很多与秽种同行的主家,都以把他们带出去给朋友一并消遣为快乐,但未谦不这么做。
来到未谦家也快一年了,除了那天他差点被强暴外,未谦甚至连口 j_iao都不曾让他做。
小斌在街上遇见过曾经在福利院认识的同伴,只见过一个,但对方的惨状让小斌对未家感恩戴德,即便让他再被未谦打三天他也愿意。
那是他来到未家三个月后,一次出门采购时碰到的。
那个秽种叫小树,小斌在收容所的最后一年与他结识。他转来得很晚,但却和小斌差不多的年纪。小斌和他聊得很好,两个人算得上是难得的朋友。
当然收容所的好朋友是很特殊的,毕竟谁都知道一旦分开,或许以后就再也不见。所以当小斌再次看到小树的身影时,他兴奋得忘乎所以。
他抱着菜篮子径直地就朝小树跑去,压根没注意小树身边有没有跟着主人。可当小树转过头来时,小斌却呆住了。
他没有认错人,那确实就是小树,可那又不是小树,因为他印象中的小树没有那么瘦,没有那么弱,没有那么多血和伤痕,也没有失去说话的能力。
小树见着小斌就往后躲,可小斌没让。他们推搡了几下,小树的主人便从小卖部里出来,看到小树意欲和另一个秽种接触,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了小斌一脚。
那天小斌的手被踩住了,那人的棍子也是这时候落下来的。毕竟小斌没有项圈,所以被打伤了也没人能追责这个自由民。
那个人打小斌,打小树,然后又打小斌。他死死地踩着小斌的右手,以防止他从自己的棍木奉下逃开。
小树扑上去抱住主人的腿,他哭喊起来,含糊不清地发出一些声音,好似要让主人饶了小斌。
小斌抬起头看,他看到小树哭得满脸的污秽,还看到那张微微张着的嘴里,只剩下半截的舌头。
后来小斌再与小树见面,从小树比比划划中才知道,他就是因为偷吃了主家的东西被割掉的舌头。
小树抱着小斌哭,哭完又吚吚呜呜地发出声音。他试图告诉小斌不能吃,再饿都不能吃,小斌明白,他跟着小树一起哭,然后把小树的话深深地记在心里。
所以他一开始根本不敢接主家的东西,无论未连怎么劝他。可当他真的因为饥饿而破了戒时,未谦和未连都没有割掉他的舌头。
他很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树,让他知道并不是所有自由民都那么可恶,至少自己的主家不是。
他不知道等未谦或未连再赚多一点钱,能不能把小树也收进来。他相信未家比小树的主家好一万倍,或许这样也就能让小树活久一点。
但很遗憾,也不知道小树是不是搬家了,他已经好长时间没再见到小树。
今天他见到了小树的主家,就在他惯常去买菜的路上。他躲得远远的,生怕那个自由民再认出他来。
那个自由民身边又跟着一个新秽种,不过那个秽种是个女孩,不是小树。
小斌躲在转角看着他们进超市,再看着他们从超市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周围有人弄了辣椒,小斌突然觉得鼻子很酸很痛,还有一点点想哭。
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可他忽然觉得,或许他再也见不到小树了。
第40章
晚上未连回来的时候,悄悄地把小斌拉到一旁。关上房间的门,又拉上了窗帘。
小斌一时以为未连要让他服侍,差点就给未连跪下。
未连赶紧抓住他,把他拉到床边坐好。他让小斌抬起头看他,小斌不敢,未连又捏着他的下巴逼着他扬起脖子。
未连说,你看着我,我有话想问你。
小斌依然努力地把目光下垂,他说未先生你问,你问了我都回答。
未连说,“你想走吗?”
“走去哪里?”小斌问。
“走……离开苍鹤。”未连说,“我带你去商莲,我想办法把你带出国。”
小斌一听,心头一惊。他听说过商莲,但没有去过,那是蛇国的圣地,是一块不受尘世污染的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