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没有回头。
郁焕感觉到握着自己肩头的手紧绷,抬头,陆深也正好低头看向他。笑容有些弱,郁焕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努力笑了笑,拍拍肩头的手,“没事,我让子易来接我,你和小蕴姐出去吧”。
会议室的门被敲了两下,不疾不徐,敲门的人心情很好。
陈砚冬看着宋莅行推门进来,带着人畜无害的笑说道:“陆深和甄蕴在公司门口被狗仔堵了”,话有意说一半。
陈砚冬眉骨一扬,这关他什么事。
“——小朋友这时没人送回去,我让Frank去送?”
宋莅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说完就走,完全不看陈砚冬微怔的表情。
几分钟后。
宋莅行看着回来复命的Frank,一脸我就知道地哈哈大笑。
Frank一头雾水,“宋总,郁先生没要我送,平子易来接他了”。
有些鬼畜的笑声戛然而止,宋莅行面容僵硬,“哦……咳、不好意思……那陈砚冬呢?他现在在�c-h-a��?”
“陈总?一直在开会啊,还在和华文那里的人说剧本。”
宋莅行搞不懂了。
第十四章 有心无心
平滑纸面上是黑色的打印墨迹,眼前一行行字被逐个拆解重组,再打乱。指腹摩挲着页角,耳边是华文影视组的人在做最后的剧本分析,确定主演档期和预付经费,陈砚冬闭了闭眼,抬手拿下�j-ian��。
“范先洲经纪人打电话来问过几次,他说都没问题——陈老师……您不舒服?”华文方面的负责人低头确认范先洲档期,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陈砚冬闭眼拿下眼镜,有些忐忑,左右看了看同事,其余同事也一脸茫然。
“……现在都快十点了,我们可以明天再来一次——”负责人拿不准陈砚冬的脾气,以为是细节方面有让人不满意的地方,赶紧笑着改时间,表示一切可以慢慢来,您老满意就好。
“不用。没事”,陈砚冬重新翻到剧本最后几页,“主演除了范老师没问题,还有其他方面的问题吗?”
“没有了没有了。经费方面华文预付是六亿,按照拍摄进度,分三期支付。《听声》后期宣传方面……前期五千万,后续再看同期的竞争力。不过”,快速的纸页翻动声,负责人对刚才陈砚冬突然显露的疲惫心有余悸,颇有些狗腿道:“陈老师的作品,不鸣则已 一鸣惊人!哈哈哈……”
“谢谢。”陈砚冬没有任何多余表示,就连表情也和刚开始进来开会时一样,“下个月我要去尼泊尔取景,通讯会有延迟,细节方面你们联系我助理Frank就好”。
“好好,没问题。”
正门已经被堵住了。平子易在货梯出口接到郁焕的时候,郁焕正�c-h-a��地上玩手机。
平子易已经知道了大概,这个时候下车走过去也蹲在了郁焕身边。
“你这死了多少次了?”平子易点了根烟,夹着烟的手指了指郁焕屏幕上摇摇晃晃的战斗小飞机。
“没赢过……”郁焕闷着声音,“最近时运不济吧”。
“嗤……”平子易直接笑了出来,轻轻抖了抖烟灰,“深哥这事……”
“我看不惯。”
“唔……”飞机又撞上阻碍物,直接原地爆炸,屏幕上显示“再来一次”的绿色提示键,郁焕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按了下绿键。
平子易两手伸直搭在双膝上,看着指尖猩红一点明明灭灭,“深哥不容易,前阵子去美国前,高烧一直不退,后来好了点又连轴试装,嘴唇都是白的,男演员有时候也要涂口红……哈哈哈,我那个时候才知道……拍《卧底一刻》的时候,摔断了两根肋骨——”
郁焕转头看着平子易,屏幕上闪着绿键。
“深哥不让我告诉你。”平子易耸耸肩,“我佩服的人不多,深哥算一个。那么冰的池子,导演说跳,深哥二话不说。放烟爆破的时候,眼睛愣是睁着没眨,血都渗到瞳孔了,后来撑着拍完全条才去的医院,估计晚一步……”
平子易抬头望着石灰车库顶,空气里有汽油味,闷着人心慌,“深哥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不顾一切的那种。”
“深哥不红,天理难容。”平子易低头笑了笑,转头看向郁焕,“小焕,你想要什么?”
郁焕放下手机,没有说话。
“其实你心里也知道,这个时候无论签还是不签,以后总有签的一次。”
回到陆深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
平子易近期因为创作的问题,时常会被叫回公司,听说作曲方面遇到了瓶颈,郁焕没有多留意,只是发现一路上平子易起码抽了一包烟。
“你少抽点,嗓子怎么办?”
“没事,不抽心里难受——不是因为你啊”,平子易哈哈一笑,“你有深哥难受呢。最近打新榜,前几天下了top5,许万桥不满意,让我再跟着出一首,出是出了,就是�c-h-a��有些问题……”
郁焕点点头,他听过许万桥这个人,很知名的音乐经纪人,Redy这个乐队就是他一手捧红的。
平子易一开始得知自己能被他培养还激动了好几天。
“那现在怎么办?”郁焕又开始玩他的横冲直撞小飞机。
“能怎么办,慢慢琢磨呗……”平子易有心事,没有说太多,“你先回去吧”,看了眼手表,“我去趟录音棚,许老板最近脾气不好”。
郁焕点点头,抬手比了个OK,“行”。
下了车往公寓走的时候,郁焕就发现了不对。小区门口停了好几辆面包车,隐隐有快门按下的声音。
凌晨的光景,听起来莫名瘆人。
早就有记者在陆深公寓门口蹲点了,郁焕远远望了眼,掉头就走。
第十五章 天南地北
最早一班飞往香港的航班还有两个多小时起飞,郁焕坐在明晃晃的航站楼里,低头转着手里早就没电的手机。手腕上镯串样式古朴,银质纹路黯淡,一如主人的心情,没精打采。手机金属外壳打在石戒上,一下下,发出细细的摩擦声。
仰头靠在椅背上,冰凉的座椅贴上后颈,瞬间像有人站在身后,匕刃相贴,冷酷无声,郁焕闭眼,眼前一幕幕都是陆深的面容。
大笑,宠溺,佯怒,后颈温热回归,郁焕这么想着,轻笑出声。
他记得刚遇见陆深的时候,陆深穿着旧皱的黑�c-h-a��克,看着他的目光亮得惊人。两人合唱的时候,台下都沸腾了。
郁焕不知道是谁说过,如果还记得初见时的样子,那么缘分就不会断。
“陆深——!”
身边有女孩子尖叫,郁焕一下抬头,以为他来找自己了。
邻座两个女生捧着手机兴奋说着什么。
“公布了!热搜爆了,他们真的是一对诶!”
“真的假的……”
“真的,你看陆深都说了,还圈了甄蕴。我觉得吧,算因戏生情。”
“甄蕴也太好看了!两个人的颜值,估计以后的孩子也是逆天颜值。啧,我的妈,还让不让人活……”
“这两人就是般配的现实……”
郁焕起身走开。
两个人女孩察觉到了,也只是一眼,注意力又回到了手机上,嘴里嘻嘻哈哈:“诶,旁边那小哥哥好看的……”
“……嘘,我也觉得……”
说不介意那就是谎话加笑话。
几个小时前,独自一人出会议室的时候,郁焕是很生气的。虽然一切看上去都那么“情有可原”,他还是遏制不了心底的不安。
那一纸协议甚至都比他心里的信任重一千倍,一万倍。
但是平子易在货梯口说的那番话又让他理解了陆深,或者说更加心疼陆深。心底里跳出来的那个气愤不已的小人又矮了气势,灰溜溜地窜了回去。
那个时候,郁焕还为自己埋怨陆深感到惭愧,不够格。
可是现在。
三个月。
只要三个月。
无论如何,一切都会恢复如初的。
郁焕听到了航班准点的播报,再次起身。
陆深回到公寓的时候,没有见到郁焕,以为他去了平子易那,给平子易打电话,那边又说人已经送回来了。
陆深头都大了,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平子易压着声音劝:“他心里肯定不好受,你就等他个一晚上……”
电话那头听得到许万桥的怒吼,似乎�c-h-a��出了问题,两方起了争执。
“子易,你那没事吗?”陆深临时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