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友忍不住开了口,说:“那个……你老婆是用变声器吗?现在的情侣流行玩这种情趣play了?”
林河说:“不是变声器啊,变声器有这么自然吗?”
另外一人说:“哇,那你们是基佬喽?好恶心啊!”
唐峰有点恼火了,说:“你说谁恶心?”
那人说:“谁是谁恶心喽。略略略,基佬都有病,恶心死了!”
唐峰端起枪把他打死了。那人挺生气,对着唐峰死基佬变态人妖之类的一顿破口大骂。唐峰把他踢出去了,另外一个人感觉有点尴尬,也默默地退了游戏。
唐峰怒道:“什么毛病,同x_ing恋就不是人了?老子搞基碍你什么事了!”
林河没说话,唐峰觉得心情都被毁了,说:“不玩了,生气。”
他关机下了线,林河在屋里没出来。唐峰缓过来了,有点不放心,怕林河生气。他过去看了一眼,林河站在窗户边上,正在看外头的夜景。
唐峰说:“你没事吧?他们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
林河说:“没事,不少人对同x_ing恋都是这个态度。你才遇见一次就气成这样,可见他们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唐峰还是有点不服气,林河又说:“同x_ing恋容易被人歧视,那种长时间自我认知的模糊和挣扎带来的忧郁感是你身上没有的。你没体验过那种痛苦,所以肖隽说你的感觉不对。”
唐峰思考了良久,感觉林河的话渗透进来了。他沉吟道:“你说的对,我根本没把自己融入进去,这一路顺风顺水过来,人都有点飘了。”
林河道:“你有与生俱来的凝聚力,被原生家庭认可,走上社会也容易成为团体的核心。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部分人的存在是模糊的,人格不被认可,x_ing取向也颠倒错乱。就像孟小冬,他的挣扎不仅是x_ing取向的挣扎,更是人格的挣扎。他的一生就是寻找自我、证实自我的价值的过程。而白昼则是从只关注自我,逐渐到接纳别人的一个过程。”
唐峰觉得有点醍醐灌顶的意思,说:“不愧是导演系的,分析起来一套一套的,比我明白多了。”
林河说:“刚才被人骂的感觉委屈吗?记住那种感觉,多琢磨琢磨,你会对角色有更多理解。”
唐峰跟他聊了这一会儿,心里对角色有点共情的意思了。他叹了口气道:“边缘人群真的挺不容易的,选择拍这种片子,肖隽的思想也挺有深度的。”
林河说:“肖隽能挖掘到一些深层次的东西。演员跟着他是一个被雕琢的过程,我觉得你的表演缺乏一些细微的东西,需要这样一个人对你下狠手。”
唐峰若有所思,道:“也许吧。”
林河查了些异装癖的资料,包括心理学上的成因、案例,还实际逛了些相关的论坛。他发现这些人其实跟普通人没区别,一部分人穿女装是为了满足对异x_ing的渴望,另一部分则是x_ing别意识混乱,希望通过这种行为找到自己的定位。
剧中的小冬就是后者,他因为从小自我意识总是受到打击,于是逐渐发展出了穿女装这个癖好,通过这种方式来释放压力。
为了体验小冬的角色,林河从网上买了化妆品、女装、假发,甚至还有一对假胸。
唐峰则定了闹钟,清晨五点铃声一响就起床去跑步。林河坐在家里看美妆博主的化妆视频,学着给自己化妆。唐峰买了油条和豆浆回来,喊道:“小冬,来吃饭了。”
林河捂着脸从屋里跑出来,去洗手间哗啦哗啦地把脸洗了。唐峰悄悄地跟过来看,从镜子里发现林河的妆画得惨不忍睹,忍不住笑了。
林河擦干净脸,冷酷无情地说:“你笑了,今天做家务。”
唐峰没什么好说的,只好答应了。
吃完饭,林河又回屋研究他的女装去了,过了大半天他从屋里出来,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头上戴着顶假发,生无可恋地说:“你看我怎么样?”
林河长相俊秀,穿女装并不突兀,只是长得太高,一看就知道是个男人。
唐峰觉得不能太打击他的自信,沉默片刻说:“女装大佬,毫无破绽。”
林河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沮丧地坐在沙发上,说:“是吗,腿毛不用刮了吧?”
唐峰忍着笑说:“不用,这样就很好。”
林河把假发掀下来,说:“等下周开机,我恐怕比你挨骂更惨。肖隽眼里不揉沙子,我这感觉完全不对,他能饶了我?”
唐峰安慰道:“你放轻松一点。体会角色的心情,把心沉进去好好想想。”
林河劝别人的时候也这么说,轮到自己就不行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抓狂道:“还有三天,来不及了!”
唐峰说:“剧本呢,要不咱俩先对戏吧。小冬穿女装这一段来一遍。”
林河记了会儿台词,放空了片刻,感觉情绪酝酿好了。唐峰喊了action,小冬坐在破旧的房子里,坐在镜子前涂口红。唐峰看着他,感觉气氛不一样了,林河成了孟小冬,他的眼神里带着股压抑感,又有点幽怨。
一线眼泪从他眼里淌下来,他觉得自己生来就是个错误。
唐峰扮演的白昼从外面进来,撞见了他这个样子,有点吃惊,一时间站在原地没说话。
小冬的心有点慌,仿佛做错事被人发现一样,用手胡乱抹去妆容,反而弄的脸上一片狼藉。他看见镜子里难看的自己,怕被白昼看不起,心里十分痛苦。
白昼说:“你喜欢当女人吗?”
小冬说:“不喜欢。”
白昼说:“那为什么打扮成这样?”
小冬说:“如果我是女人,就可以减少很多痛苦。”
白昼走过来,拿了块毛巾用热水洗了,温柔地擦去了他脸上花掉的妆容,说:“我喜欢你本来的样子。”
小冬心房一颤,觉得他这么说,好像击中了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让他很感激。
白昼低下头来,小冬低下眼,两人僵持了半天,唐峰还是没能亲下去。
他气馁地坐在一边,说:“不行,这戏有毒,太悲情了。不就是同x_ing恋吗?怎么连x_ing格也扭曲了!”
林河说:“你不是演员吗?职业素养呢?”
唐峰说:“太压抑了老铁,这真不行,我……”
他话没说完,林河抓着他的手,抬头亲了他的嘴唇。
虽然是蜻蜓点水,但是确实亲到了。
唐峰登时有点头皮发炸,发现林河的力气还挺大的。他以前也拍过不少吻戏,但是跟男人接吻还是头一次。那种感觉跟女人不一样,是一种彼此都很有力量的碰撞。他意识里那种男女之间的情爱在这里是无法套用的。
林河的脸有点红,站直了擦了擦嘴,说:“算了……我也做不到。”
唐峰没说话,觉得自己的友谊有点岌岌可危。他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像钢铁城墙一样,没想到居然说动摇就动摇了。
他有点慌张,林河也是一样。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这个话题,决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起生硬地失忆了。
当天下午俩人去超市买菜,唐峰推着小车,林河拿了各种蔬菜、零食还有酒,说:“多买点,屯粮过年。”
俩人买了不少东西,出门经过一个新开的游戏厅,抓娃娃机的彩灯一顿乱闪,发出刺耳的音乐声。林河被引起了兴趣,说:“你等我会儿,我去试试。”
唐峰任劳任怨地把东西放进汽车后备箱里,然后回来买了二百块钱的游戏币,大款似的抓了一把硬币递过去说:“随便玩,我买单。”
林河哈哈笑道:“太好了,抱紧土豪大腿。”
林河看中了里头一个蓝色的小恐龙,投币抓了几次,都没抓到。唐峰说:“我来!”
他的手气比林河还差,抓了二十来次都没成功,差点把娃娃机拆了。唐峰怒道:“这几率也太低了吧!二十多块钱都够买好几个的了!”
周围的小朋友惊恐地看着他,林河连忙拖着他走开了,说:“好了好了,玩别的去。”
林河拿了个橡皮锤子打地鼠,五乘以五的地鼠此起彼伏,林河顾不过来,唐峰在一边帮他打。两人敲了一阵子,机器哗啦啦地给他们吐出一堆奖券,又可以兑换一堆游戏币。
俩人去跳舞机上跳了一会儿舞,配合的挺默契,动作潇洒流畅,一看就与众不同。一群路人在旁边围观,掏出手机来想录。唐峰注意到了,怕上热搜,来个“明星不务正业high玩游戏厅”之类的话题,连忙叫着林河走了。
晚上林河做了饭,照例给唐峰喂饭。唐峰经过这几天感情的培养,开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却有点心神不定的意思。
林河喂了一半也撑不住了,放下勺子说:“你自己吃。”
唐峰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默默地吃了饭,然后去洗碗。林河坐在客厅里看电影,电影是王家卫的《春光乍泄》。
刚打开就是床戏。唐峰走过来,看到画面有点呆滞。林河说:“剧本里有两段激情戏,还是有点心理准备的好。”
唐峰说:“我知道。”
屋里一片漆黑,只有屏幕在不断闪烁。剧里的人分分合合,在生活的漩涡里挣扎,在感情里纠结。两个底层的小人物在生活面前都卑微如蝼蚁,活着尚且不易,感情中的那些对得起与对不起,谁爱的更多一些,没办法衡量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