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贺正翔和高敏芝也到了,五个人吃了沉闷的一顿晚饭。贺正翔和高敏芝都一再道歉,仇德兆摇了摇头,“他自己选的路,因果都是他自己的。”
但是仇德兆从头至尾都未看贺坤,更未与他说过一句话。贺坤与他说话,他最多点点头算是回应。贺坤明白,这是仇德兆的体面和涵养,心结在那里,解不开。
邱依野真正醒过来是两天后,他两腿吊着,两手和身上都是绷带和石膏,有些疼但完全可以忍,医生从他口中得不到太多病情信息,只好嘱咐他不能动。然而不能动实在是太难受,他看见一个人就不停的说话分散注意力。
邱依野知道贺坤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可是毕竟父亲和姐姐在眼前,只能用眼神偶尔安抚他,大部分时间在与仇德兆和仇依云说话。他把九死一生讲成个搞笑动作片,劝仇依云别休学照顾他,年龄大了时间浪费不得,听得仇依云只想打他。
后来他累了,说着说着药效发作睡了过去。贺坤照料邱依野无微不至亲力亲为,仇德兆和仇依云见没有能c-h-a手的地方,更受不了贺坤看着邱依野的眼神,一起离开了房间。
贺坤沾s-hi毛巾,给邱依野擦身子擦脸。他用力很轻,擦到脸时停下动作,盯着邱依野看,慢慢的俯下身吻上去。他没有看到邱依野的眼皮在动,抬起一条小缝,又立即合上。
贺坤每天都要吻邱依野很多次,今天邱依野醒来后在护士的指导下刷了牙,吻起来是微凉的薄荷味。贺坤着迷的用舌尖舔过他的唇缝,正要离开时却被另一只舌拦住,似挽留似挑逗的在他舌尖磨蹭。
邱依野满心以为他们下一秒就要干柴烈火了,不料贺坤却抬起身,深深的看着他,看着看着眼泪盈满溢出,滴落在邱依野的病号服上。
邱依野慌了神,下意识的哄道,“你……唉,没事没事啊,医生刚才说我伤口状况良好,骨折的地方接的很好,内脏出血也止住了,就……都很好啊……你看我特意装睡想跟你单独说说话,贺总配合一下呗?”
贺坤坐下来,“都很好?我恨不能时光倒流,让你都很好。”
贺坤憔悴流泪的样子让邱依野心疼的厉害,这也许是他唯一敏感的疼痛,所以疼起来几乎承受不住,赶紧试图转移话题,“第一段录像开始的时候我刚醒来没多久,所有信息都是靠猜的,好在没有猜的太离谱。所以,你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是吧?我就知道我们超级有默契的!”
贺坤只给他“做”过一道菜,蜜汁啤酒小j-i腿,汇嘉厨房里的生抽老抽都是“港辉”牌,他特意强调老抽,是指“老港”。连在一起就是接近老港口又有j-i的地方。
然而贺坤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第一段录像……录像不只一段?”
正在处理工作的王晟夕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徐往瞟他一眼,“有人惦记你”。王晟夕抖了抖,“别乌鸦嘴!我现在最怕有人惦记我!”
邱依野状况稳定后,好说歹说送走了仇依云。工程部打来电话拜托仇德兆的去趟南美,仇德兆在这里天天见到贺坤和邱依野黏黏糊糊实在心烦,跟仇依云前后脚离开。他走之前给邱依野留了张卡,让邱依野不要总花别人的钱。
邱依野哭笑不得,本想说他自己还有存款有房,但想到他爸其实是极要面子的人,必须要捧着,只得嘴很甜的收下了。
杜家被警方盯上,清查资产,几个重要人物接连被审查甚至拘留,一时间元气大伤,在天盛的股份一缩再缩。他们的亲家李家有多远躲多远,一副明哲保身的样子。
贺坤把公司清理安顿好,谷雨过后带着邱依野去加拿大理疗复健。
“可以去你的酒庄了是吗?”邱依野特别兴奋。
“对,我们就住那里。别瞎高兴,你不许喝酒。”
“红酒不是活血化淤吗?”
贺坤被他堵住,半晌道,“那要遵医嘱。”
“他能这样活到现在是个奇迹。”
贺坤扶着额头,“我知道。”
宁远钊摇摇手指,“不,你不知道。他患有先天x_ing痛觉缺失症,这种隐x_ing基因疾病非常罕见,因为在医学不够发达的时候,有这种病的孩子几乎活不到成年。感觉不到疼痛,意味着失去探查疾病最重要的机制。即使是现在,患有这种病的人也很少能像他一样健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身上的各种疤痕,甚至残疾都不可避免。”
“他有足够的运气,当然,也源于他的病症比较轻。大部分先天x_ing痛觉缺失症患者缺失的不仅仅是痛觉,还有对冷热的感知能力。邱依野能感觉到冷热,对疼痛也不是全无感觉,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当然,现在看来这病对他来说似乎是种福气。不仅让他在五处骨折手脚扎穿的情况下解开绳子游五六十米上岸,还能让他以正常人不可能有的速度复健。”
宁远钊和贺坤一起看向不远处由治疗师陪着练习走路的邱依野,继续道,“你给我的资料和录像我都看了,你男朋友确实是个奇人。你注意过吗,被刀扎穿手和脚的时候,他身上在表演挣扎,但被扎的地方几乎保持静止不动,最大程度的避免了拉扯导致的损伤。”
“还有,这个扎他刀的人更不简单,虽然看上去动作血腥残忍,实际上所用刀刃干净而且窄薄锋利,下刀快而准,完全避开骨骼和重要神经,恐怕一些小神经当时就自己接合上了。所以现在只有右脚有点问题,需要些时间让神经生长愈合。经验和天分不够的外科医生都不可能有这种cao作,他八成是个卧底吧?”
邱依野也特意询问过这个浅色瞳孔的男人,但是他逃走了,而且警方那里并不承认他是自己人。当然,即使真是暗线,警方肯定也不能说就是了。
“现在,我们来说重点。虽然他现在是恢复得不错,但是痛觉缺失始终是个影响寿命的隐患,植入体征传感器实时监测是必要的,而且传感器所监测的指标越全越好。另外,至少每半年系统体检一次。”
贺坤眉头微皱着点一下头,“你有什么传感器推荐吗?”
宁远钊眼角微弯,"嗯,上道,问我就问对人了。”
第82章
治疗师觉得这些日子每天压力都特别大。她的预约很多,硬是被宁医生调开手头的c-h-a进来一个,报酬相当可观是没错,可是真心不容易。来之前被把资历经历和家底查了个遍不说,病人的状况也超常复杂。
她的中国病人伤处的肌r_ou_和骨骼处于康复期,受不了过强的运动,可是病人的疼痛感有问题,若不是右脚的神经还未恢复不完全受控制,他几乎可以行走如常,这给伤处造成很大负担,可能会导致未完全长好的骨骼变形。她无法通过疼痛和不适判断复健的进程,也不能让他总去照X光或CT,那样辐s_h_è 剂量太大。于是不得不按照大多数人的恢复速度时不时叫停,让他坐下来休息。
虽然压力大,但她还是开心,她的中国病人听话又漂亮,只要看到他笑,好像所有困难都不是困难了。
邱依野坐回到轮椅上,跟治疗师聊起天。他的英语口语进步明显,这让他总想要跟这位治疗师阿姨说说话。
治疗师称赞邱依野的男朋友贴心,每次复健的时候都陪在一边。邱依野却想,不,不是每次复健都陪在一边,而是无时无刻不陪在一边。
他出事到底给贺坤留下了很重的y-in影,必须要随时都能见到他。贺坤不会打扰他,但一定要他在视野内。他去卫生间不能关门,否则贺坤连站在门外等时都会产生病态的焦躁,必须要跟进去才行。
有一天他夜里起来去喝水,看见外面廊里有一盆晚香玉竟然开花了,披了件浴袍出去看。贺坤惊醒发现他不在身边,发疯一样什么都没穿就四处找他,把住在旁边一栋房子里的管家、营养师和园丁都惊起来。邱依野赶紧cao纵轮椅回来,贺坤却像没看见他一样还在四处翻找,房子里像飓风过境。邱依野叫他,贺坤没有反应,揪着自己的头发带着哭腔大喊邱依野的名字。邱依野没办法,让管家和园丁摁住贺坤给他喂了药,到后半夜贺坤才渐渐安静下来,看着邱依野一遍又一遍说“不要离开我”。邱依野给他擦去眼角的泪,抱着他颤声道,“我不会离开你,不可能离开你,不知道这辈子怎样离开你”。
让邱依野担心的还有贺坤的体重。他比之前瘦了将近三十斤,原本刚毅端正的面孔变得棱角分明,身上大块的肌r_ou_全部消失。即使减了药量,营养师常住酒庄,依旧没有太大起色。
赵司薇听他描述情况后皱了眉,“贺坤平时掩饰得太好,他的情况远比看起来的要严重得多。”
她抱着抱枕,盯着边缘的线头犹豫片刻,抬起头问,“你知道他会趁你睡着,自残一样反复看你被折磨的那几段录像吗?他希望他能感觉到那些疼痛,”赵司薇叹了口气,“这是一种心理自罚。前两天给他催眠时发现的,盲目干预可能事与愿违,我正在想如何处理。”
邱依野一直表现得轻松,在心理医生面前终于绷不住,靠在沙发上捂住心口等那股难受劲过去。让他痛苦的不是自己身上的伤,而是这件事给贺坤的影响。他伤在皮r_ou_,好治,贺坤的伤在心里,在没人的地方一遍遍自己挖到鲜血淋漓。
“我能做什么?”
赵司薇告诉邱依野这段时间的陪伴非常重要,要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能让他强行给自己施加心理负担,帮他重建信任,等待这段回忆被淡化。“还有,那些录像绝对不能让他再看了。”
邱依野想了一会,微微歪头看一眼远处对着电脑工作的贺坤,问,“贺坤吃的药有抑制x_ing欲的副作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