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骞等他安静下来了,才走上前去。
谢昱明小小地吸了一下鼻子,紧紧盯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伸得僵直的手动了动,在他走进自己够得着的范围时抓住他的衣服角,紧紧攥在手里。
黎骞打开饭盒,闻着扑鼻的香气,余光注意到旁边的人也吞了一口口水,那小馋样像是许久没吃过饭了。他暗笑,平常自己不好好吃饭,饿了吧。“活该”这个词,不管谢昱明疯前疯后,用来形容他都在适合不过了。
他将谢昱明的右手从自己衣服上拉到自己面前,对方乖乖顺着他的力气摊开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有着交叠的新伤旧痕。手腕上新的痕迹明显是他发狂拉扯中被铁链磨出来的,手掌上那些乱七八糟、覆盖了原本掌纹的的划痕则不是黎骞愿意去探究的了。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那斑驳得有些丑陋的痕迹,谢昱明痒痒得一缩手掌,蜷起来的手将他的大拇指抓在了掌心里。
谢昱明傻傻地咧开嘴看着他笑,眼睛里是亮晶晶的欢愉。
黎骞抬起眼睛去看他,敛去眸中有些沉郁的颜色,重新展开谢昱明的手掌,将勺子塞到谢昱明手中,又将他的手合拢起来,然后在他愣愣打量饭勺的时候将饭菜在便携桌上摆好,架在他床上。
但显然黎骞高估了谢昱明现在的智商,他在一旁抱手看他反应,而谢二傻就保持刚才握拳的姿势直直抓着勺子,朝天竖着,半天也琢磨不出名堂来。
他求助似的抬头,呆呆望向黎骞,懵懂的眼神流露出几分无措和小心翼翼。
黎骞扯扯嘴角,无奈地伸手接过饭勺,谢昱明紧张得抽搐了一下,用力握着的手终于得以解脱,然后他悄悄松了一口气,右手飞快地再次抓上他衣角。
黎骞先抬起装r_ou_的碗,谢昱明眼神顿时就被勾过来了,他“啊啊”叫了两声,声音格外轻,像是讨食的撒娇。
斜斜睨他一眼,黎骞也不馋他,舀了r_ou_大勺大勺地喂过去,对方都欢快地张大嘴接了,动作间还透出几分亟不可待。黎骞看他吃得特别开心,腮帮一鼓一鼓的,像只贪吃的小老鼠。
估摸着差不多就放下了碗,谢二傻还眼巴巴地望着r_ou_。抬起头来看看他,又低下头去看看r_ou_,只差流口水了。
黎骞知道他是r_ou_食主义者,但食谱里的素菜可不少,他端起青菜的碗时,看见谢昱明本能地皱起了眉头,显然是不喜欢的。
果然,等黎骞菜喂到他嘴边时,谢昱明别别扭扭、万分不情愿地微微张嘴,热情大减,若不是黎骞在喂,他只怕一口都不肯吃。
半天好不容易把菜也处理了,现在就剩下白饭了,黎骞瞧着革命就要成功,一勺越是塞得满满的,可他这先把菜吃完了再吃白饭的喂法虽然省事,但不是那么明智,几口下去,谢昱明就不愿意吃了。
磨磨蹭蹭了半天,第四口饭也没喂下去。
谢昱明哼哼唧唧趴在床上,眼睛像小狗一样s-hi漉漉的,正朝他撒娇。黎骞喂了几次,都被他扭头躲过了,怎么也不肯再吃一口。
黎骞心下渐起不耐,看了一眼手表上接近六点的时针,将饭和勺子一同丢进保温饭盒里,扣上盒子,拎起来就走。
身后的谢昱明立马开始折腾,铁链“哗啦啦”来回作响,他在床上死命挣扎,一声嚎得比一声大。
黎骞却最烦他一有不如意就尖叫嘶吼,纵是他x_ing格温和,也被这一天几次的灌耳魔音折磨地心生不虞,当下就甩上门,头都没回地走了。
谢昱明一个人闹了很久,从尖叫变为哭泣,再至呜咽,直到他没有力气再吼再叫,只能颓败地躺在床上,“咿咿”发出些破风箱一般的粗喘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泪水却无声无息地滚落进鬓角。
恍恍惚惚间,谢昱明似乎看见另一个自己躺在床上,微微阖着眼,殷红的血淌了一地,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个人。
他好怕啊,好怕这样一个人,好怕这样的安静,好怕再也等不回他。
他痛苦得微微弓起身子,大口大口呼吸着,眼神涣散迷茫,过了很久后才有一点神采,自言自语似的吐出几个字来,又期冀又卑微。
他说:“骞…回、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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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昱明,帮我拿一下睡衣。”他朝外面喊道。
很快浴室外便传来脚步声,然后门把手被轻轻一拧,他探过手想去接,一只手却伸过来握住他s-hi漉漉的手。
黎骞抬头望去,就看见雾气朦胧中,谢昱明从容地走了进来,顺带还关上了门,脸上挂着面对他时一贯的痞笑,没有在别人面前时的戾气和轻蔑。
他也习惯了谢昱明总在自己洗澡时进来,站在热气腾腾的流水下随意地说:“帮我挂门后吧。”
“嗯。”谢昱明低低应了一声,挂上去后也没有出去,而是站在原地欣赏黎骞紧实的腹肌。
他好笑地瞥了对方一眼,只自顾自地洗着。果然过了一会后,一室水声里便掺夹上了某人粗重的呼吸声。
谢昱明也不在原地装淡定了,而是大步走过来,没管头顶的“哗哗”不停的热水,直接上前抱住他。
黎骞推推这人,笑他急色的模样。
他从鼻子里闷闷哼出来一声,也不肯走,任由水将全身打s-hi,白衬衫透出内里结实的躯体和胸前的两点凸起,衣服和长裤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但他现在显然顾不了那么多了,匆匆埋下头去吻上黎骞的脖颈,固执地在上面留下了一个红色的印迹,又用虎齿磨了磨才肯松开。
黎骞佯怒,抬起手拧了一下谢昱明的r-u|头,惹得一声猛然急促的喘息,又在他下唇上反咬了一口,轻易就将主动权拿到了自己手上。
满意地看着谢昱明写在脸上的乖张和不羁变成了有几分脆弱的依赖模样,黎骞才松开牙齿,轻轻啄了啄,最后因为谢昱明的有心拉扯,浅啄变成深吻,吻着吻着他突然想起来什么,推开怀里滚烫的身躯说道:“浪费水,出去出去。”
谢昱明因为这个理由一僵,他什么时候缺过水这种东西了,更别说现在下身肿胀,欲望翻腾的时候了。不满于他的搪塞,探过头来又要吻他。
两人调情间,黎骞抓住谢昱明在自己身上作怪的手,安抚地摸了一把,却摸到那手掌中有凹凸不平的道道疤痕,他一怔,这时谢昱明凑过来舔舔他,那勾人的上挑眼角突然挂上了泪珠,被他吻得发红的嘴唇也开始翁动。
他以为这个人要哭了,亦或是发疯一样地吼叫,却没想到他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话语又轻又软,像呢喃一样拂过他耳边。
“骞骞……”
黎骞猛地睁开眼睛,借着窗外微蒙的光看自家的天花板,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现在距离他与谢昱明的分开已经过去两年了,而他曾经的恋人现在正躺在精神病院里,被铁链锁着,连床都下不了。
他觉得似乎听见了谢昱明躲在被子里闷闷的啜泣声,不像往常的嚎啕,而是一种极力压抑、又轻又小的哭声。
黎骞从被子里抽出自己的手来看了看,虽然不细腻光滑,但掌心的纹路很清晰。
他问自己,你还爱他吗。
然后听到自己并不迟疑的回答:不爱。
于是黎骞满意地翻了个身,裹着小被子继续睡觉。
至于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大概是因为愧疚,也可能是怜悯吧,谁知道呢。
第5章 旧爱难求
黎骞放下手中的稿纸,怎么看都有些不满意,这份作品总缺了些东西,正想着,门铃响了,大约是高姨来了,他放下东西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高姨,五十多岁的阿姨对这个年轻帅气、x_ing格温和、薪水还给得格外的多的小伙子非常喜欢,笑眯眯地拎着自家腌的酸萝卜。
“高姨,您请进。”黎骞这才反应过来已经下午四点了,每天高姨都是这个时候过来,帮他打扫屋内卫生,然后给谢昱明做饭,五点半送到精神病院。通常等黎骞回来,另一份热气腾腾、更加丰盛的晚餐已经摆好了。
“小骞,今天又要去啊?”高姨觉得黎骞是个心善的,每天都去精神病院照顾自己疯了的朋友,也不嫌烦,“看你今天脸色不太好,不如多休息会。”
黎骞摇摇头,他脸色不好是因为大清早爬起来构思自己的新作品,入了迷,中午也没补个午觉,并不妨碍。
更何况其实他也不是真默默付出,而是和谢熙磊达成了协议。他一直非常想要玉雕界前辈蒋老的得意之作《玉观音》,而这个不知当初被哪个大亨拍去收藏的玉雕,谢熙磊会负责帮他找来。
高姨知道他是个很有自己主见的人,也就没有在多嘴。
黎骞那边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出门了。
“高姨,我先出去了,麻烦你了。”
“好好,注意安全啊小骞!”
黎骞轻轻一笑。
到医院后,崔护工看见他连忙迎了上来,大大松了一口气,又向他说了谢昱明昨天的反常,他也是不明白了,为什么黎骞来了之后,谢昱明有时候乖得不行,有时候又情况加剧地恶化呢。
黎骞一边点头,一边思索,谢昱明就是疯了也是谢昱明,那乖张的x_ing子一点没变,稍不如意就翻脸,从前这样也就罢了,现在他哪里还有这么多耐心去哄他。他心知现在要想自己过得愉快点,就得将谢昱明好好教育教育,把他从小只被溺爱未被纠正的坏毛病都改过来。
只要他画下一条线,谢昱明的爪子越界了就打回去,时间长了,他自然就学乖了。
打开门,谢昱明已经睁着眼睛巴巴望着门口等他了,见到他后自然又是一番激动,这次动静小了些,黎骞冷眼看着他躲躲闪闪观察自己的眼神,知道昨天的事还是给他留下教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