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把这些全部都默写下来,要多久?”
“实在太多,怎么也要再几个月的时间。”
“好。”荣真点头,“你便做着这事,如果有任何的危险一定要提前知会与我,就算暂且不要这些证据,我也会先保住你。”
杨槿听了这话,不禁想笑,“你该想想怎么保住自己吧,那上面你可是占了大头的。”
“那些到时候再说。”
杨槿叹了口气,“虽然我不想把功劳都饶给你,但是,”他抿了下嘴唇,“等我把证据收集齐备,就由你呈上去吧。”
荣真一愣,“为什么?”
“为什么,”杨槿又呼了口气,“当然是帮你脱罪了。”
“可……”
“别可了,可什么,有能活命的机会为什么要把自己搭进去。”
杨槿又道,“我们都知道李啸是一定会死的,”他言及这里眼里竟有些惋惜,“早晚的事。”
“王爷谋略比你我更甚,他可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
“那便好了。”杨槿笑一下,“我没我爹那么正直,分不清是非,只希盼着对我好的人也都能好。”
“你啊……”荣真看着杨槿,他再明白不过杨槿的心肠,李啸虽然强硬,但也没有怎样伤害杨槿,甚至算是宠爱有加了,杨槿肯定会支这份情的。
又想置他于死地,又想让他逃出升天,没想到无畏自我的杨槿竟然也有这样的两难困扰了。
而几乎每个人都站在这样的困难境地中,他们的选择,注定了他们会成为怎样的人。
荣真长吸了口气,指指门,“回去吧,待的太久了,会被王爷察觉的。”
杨槿欲言又止,眼神在荣真的脸上游移了会,“嗯。”
他知道这时候并不是诉衷情的好时机,木樨在门外候着,李啸在厅里等着,一道道墙隔着他和荣真。
而最难跨越的那道,恰恰是在荣真的心里。
算了吧,杨槿对自己说着,打开了书房的门,朝蹲在地上的木樨笑了下,露出一排牙齿。
算了啊,算了。
他扶起木樨,说说笑笑地往厨房里过去。
算了。
荣真听他俩的声音渐渐远走,松懈下来,头耷拉在椅背上。
云苍从极北来信,说李桓的局已经布好,只等着时机到来。
什么时机呢。
荣真冥思苦想,怎么都觉着自己不该给李韫挡那么一刀。
他眯了下眼睛,站起身来,今天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走到门边,听见外面有喧闹的声音。
推开门才听清是江玉簪不羁的笑声,对啊,今天是节日。
荣国府的饭厅里摆着一张大桌,他们彼此几个都坐得很远,夹个菜都要站起身来。
“以前我来荣国府参与宴席的时候就觉着这桌子太大,心想着坐在这上面得有多厉害,”江玉簪笑,“没想到自己真坐在这桌子边,才发现多麻烦。”
“是啊,坐在这只能吃自己跟前这几道菜,每次我都偷偷跑厨房和木樨混在一块吃。”杨槿跟着道。
荣真看他们如此嫌弃,哼了一声,“你现在也能过去。”
木樨忍不住低下头,偷笑了几下。
“那不然这么着吧,”杨槿提议,“我们各自拿着盘子,绕着桌子夹菜好了。”
“你是小孩吗?”李啸瞥他一眼,“我做不来。”
杨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真……”
“摆个小桌来,一人挑两样自己喜欢的菜,堆一块吃。”荣真终于发话。
荣家下人连忙动起来,拿了张小圆桌,摆在大桌前面。
杨槿和木樨立刻欢欢喜喜地站起来,一手一个盘子,头顶着饭碗,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小桌上。
彤儿帮着江玉簪,陈展帮着荣真,总算都坐到了小桌前,只有李啸黑着脸,瞪着杨槿,还坐在原位。
杨槿看看他,忽然想起来李啸的伤也没好,提不了东西,连忙凑上去,笑嘻嘻道,“王爷,我帮你好不好。”
李啸哼了一声,却在杨槿帮着自己端菜的时候笑了下。
荣真也不巧,正好看见,叹了口气。
蓦地觉得这世间情爱,多得都是求不得。
想到这看了眼木樨,木樨却也正回头瞧着自己。
荣真心弦被拨乱,不知如何反应之时,木樨笑了下,又转过头跟杨槿玩去了。
江玉簪有着身孕,木樨管着她,喝不尽兴,只浅尝了两口就改喝茶了。
于是她行酒令的热情就更加高涨了,一杯一杯灌着李啸和杨槿,还美其名叫照顾客人。
李啸海量,怎么都不醉,喝到最后,也只是眼睛微微迷离,不比整个人都瘫在桌上的杨槿,偶尔翻起白眼咕噜咕噜说些胡话,又倒了回去。
“王爷,不如今晚就留宿吧。”荣真道。
李啸点头,“先前已经答应夫人了,”他说着用手拍了下杨槿的后背,“他跟我睡一个房?”
“那倒不必,荣国府多的是空房。”荣真可不能给李啸这个机会,杨槿醉后的那点小毛病,他可清楚。
“也罢。”李啸道,“找人好好照顾他。”
荣真给陈展个眼色,另两个家丁就走了过来,架起了杨槿的身子。
木樨站起身,朝李啸行了一礼,意思是自己也先退席了。
李啸“嗯”了一声,道,“我也差不多了。”
荣真便也起身,给李啸行礼。
等李啸走了之后,荣真才朝木樨笑,“王爷的架子还是大对不对?”
木樨松口气,给荣真比划,“吃我都不敢吃太多。”
“还饿?”
木樨摇摇头,正转身要从饭厅离开,却看见外面飘起了雪,整个人都定住了。
荣真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眼神蓦地温柔起来,“我们就待在这看看雪吧。”
木樨抬眼看荣真,那片片白雪似乎落在他眼底似的,让人禁不住想伸手去接。
而木樨也这样做了,他不由自主地靠近荣真,侧着脸想把荣真眼里的雪看得更清晰。
直到热乎乎的呼吸散在自己的脸颊上,荣真才察觉到嘴唇上传来的暖意并不是因为刚刚喝过的热酒。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我终于把感情线搞定了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楚溪的咳嗽症状越来越严重了,最近还能见到血迹。
但他仍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应该把自己将不久人事的事情告诉给荣真。
荣真这许多年,为他寻药已经耗费了许多人力财钱,现在告诉他都是一场空,也实在太残忍些。
他刚传口信给荣国府,不到两炷香的功夫荣真就要过来了。
楚溪拖着病弱的身躯来到衣柜前,预备找件颜色鲜艳的衣服,好让过会的气氛不要太悲伤。
有小厮来,敲了敲门,说了声茶与点心都备好了。
楚溪应了一声,一时悲从中来,这兴许就是荣真和自己的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等他穿备完毕,便走到桌前,坐好。
敲门声响三下,小厮推开门,引着荣真进了来。
荣真的模样像是很开心,一定是发生了件什么好事,自己这时候应该客套下,“公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荣真低下头,把笑容掩饰住,“这么明显?”
“是啊,”楚溪浅笑,“公爷,我……”
“嗯?”
楚溪闭了下眼,做了一次深呼吸,终于鼓起勇气道,“公爷,我想把樱雪楼的事情全部交给别人了。”
“啊,”荣真有些惊讶,但也在情理中,“也好,我早就说你的身体应该要好好调理了,不该这样cao劳。”
“是。”
你看,多简单的事情,楚溪在心里对自己默默说道。
楚溪是个鲜少在人前表露情绪的人,他总是温和喜人的,不会给荣真带来任何的苦恼和犹豫。
他久经□□,也知道保持怎样的距离令对方更加舒适,这般懂事确实是少见的。
荣真难得亲自拿过茶壶,为楚溪斟上一杯,“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楚溪笑了一下,又摇头,“不会,我从不觉得为公爷办差是件辛苦事。”
楚溪喝茶的时候,袖子从腕上滑落,露出过于凸出的骨节,让荣真心内一惊。
他问,“你的病最近是不是又恶化了?”
“啊……”楚溪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时候吗,告诉荣真自己快要不行了?
会不会显得太唐突?
荣真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博取可怜?
楚溪摇头,“还是老样子。”
“总觉得你又消瘦了些。”荣真叹了口气,“说到这个,我待会正好去找趟平南王爷,他熟悉南越,一定知道你这种病该如何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