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菡愣了一下,李啸对她从来礼让,这般强横的态度还是头一次,她低下头,不再说话。
“以后谁都不要在我面前提到杨槿。”
宋菡想起他们离开京城的那天,李啸手里拿着个荷包,一路上都紧紧握着。
等到回到南境,她偷偷看了,里面是一撮头发。
发质粗糙,绝不是府中女眷的。
她陪伴李啸这么多年,明白得很,李啸的脾气横的很,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地也要夺过来。他会让她们把荣真贪污的证据拿到京城里就是因着杨槿吧。
可为什么最后他并没有把杨槿带回南境呢?
“既然有风,我就陪你回去休息吧。”
李啸向宋菡伸出手,让宋菡的思绪一时凌乱,没再想其他,顺从地跟着李啸回了房间。
李啸侧过脸,看着宋菡娇柔的面部轮廓,却有些恍惚。
他已经有许多个夜晚没合过眼了,会出现这样的幻觉也不奇怪,李啸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
他回过头,看向北方,京城也该暖和了吧。
木樨小臂上搭着两件披风,一件盖在了杨槿的身上,一件交给了荣真,他向荣真比划,“就让他这么睡吗?”
“当然不行,”荣真笑了下,“没事,他酒醒得快,一会就好了。”
荣真拉过木樨的手,把他拽到身边,让他坐在自己旁边。
木樨乖巧坐下,看着荣真。
荣真的瞳仁比一般人的要黑,总给人种一眼望不穿的感觉。
荣真看着前方,实在忍不住,“你打算这样盯着我多久?”
木樨脸上一红,眼神一避,他有这么明显?
荣真握着木樨的手,拇指轻轻搓他的手心,“等一切都尘埃落定,我们就在这安家,离京城不远,买什么都方便,又不会有人来打扰,好不好?”
木樨摇摇头,他向荣真比划,“我想回山上,想跟师傅学更多的医术。”
“也好啊,”荣真感叹,“到时候你帮你那师傅采药,他发你工钱,你再用那工钱养着我,美哉。”
木樨眼珠转了转,又比,“也可以,但你要帮我梳头,好好伺候我。”
荣真看着他弯成两条月亮的眼睛不住笑,“行,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少爷。”
木樨耸了下肩膀,又把手放下,去抓荣真的手,头也轻轻倚在荣真的肩膀上。
荣真也侧着头,压着木樨的,他们不需要语言,就只需要这无限而平静的时光。
杨槿醒了过来,轻轻吸了下鼻子,转头看了下他们俩,又转了回来,接着合上眼。
极北的雪也随着一阵阵的暖风开始融化,云苍坐在营帐里,手里拿着封信。
天气已经转暖,营帐中已经不再供应炭火了,云苍常年生活在京城,还是有些适应不了这里的天气。
“将军,元帅说了,他营帐里还有些没烧完的木炭,让我给你送来。”
“帮我谢过他。”云苍对着小兵点了下头,小兵应了一声,在掌心吹了口暖气,搓了搓,又往元帅的营帐跑过去。
云苍看着他的身影出神,他在极北已经待了不少时间了。军营里的兵士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根本没有功夫尔虞我诈,心思单纯的很。他与他们相处甚为舒服,但他明白,和这些人相处的越近,之后的事情他做起来越难。
云苍拆开信,读着里面毫无感情的字眼,不住叹息。
他自然明白李桓和荣真的仇恨有多深,可为他们牺牲的其余人又何其无辜。
……
“再有两个月就起兵了,你可想清楚一切了?”萧祈问李桓。
李桓把自己用棉被包裹成了一个球,怀里抱着个小暖炉,倒在床上,“嗯。”
“你真的不会后悔大军压境,生灵涂炭吗,”萧祈拽着李桓的被角,把他整个人都往自己跟前拉近,“朕以为你们楚人最忌讳这些。”
“现在看来是这样,”李桓跪趴在床上,只抬着两只眼,“凡一个国家会被侵略,外敌过强是个原因,内里腐败便是另一个。这站在朝堂上的楚国官员,真的是在为国效命的除了我的老师并不会再多,他们就算不会因为你,也会因为我那母后,因为平南王而乱成一团。”
“如果不能有足够强的兵力镇压一切,那么乱斗就会变成一场持久战,到时候楚国百姓将受到近十年的折磨,那太可怕了。”李桓说完才发现萧祈一直盯着自己,“你看我做什么?”
“你真的很有谋略,如果现在是你坐在楚国宫城里,朕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这么轻松地坐在这。”
李桓的瞳孔一缩,“可我毕竟坐在你身边。”
“对啊,”萧祈笑了一下,他揪住李桓的被子两角,手一抬,被子飞到了半空中。
李桓更紧地抱住身子,有些气恼道,“你做什么?”
“已经开春了,你不要再闷在这里,朕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出去转转?”
李桓面无表情,“我不。”
“那朕就抱着你出去。”
“你!”
萧祈看李桓拿自己没有丝毫办法,笑得更加开心。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昨晚喝的太晚,杨槿起床时候头还一阵晕。
荣真分到他屋里的小厮早给他打好了热水,他抹了两把脸,随意地梳了下头,便往西边小院里走,荣真和木樨住那。
他一进院门,就听见孩童的嚎哭,让他浑身抖了一下。
杨槿走进了,看见两个小丫头,一人手里抱着一个小少爷,木樨站在他俩中间,手指轻轻点着其中一个孩子的鼻尖,脸上带着笑容。
“这哪个是大的,哪个是小的啊?”杨槿拱着嘴看着这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木樨把两个孩子脖子上戴着的玉坠拿出来,给杨槿看。
这两块玉坠上各有一条龙,一只卧在云上,一只追着个球。
木樨一边给杨槿指,一边解释,“这只带云纹的是哥哥荣玉的,这只追球的是弟弟荣珏的。”
“这名字谁给起的?”杨槿问。
木樨指指天上,“皇上。”
“皇上还挺有闲心的,”杨槿把脸凑近荣珏,用鼻尖轻轻碰了下他的额头。
荣珏像是有感应似的,小嘴立刻咧开了,咯咯的笑了几声。
“呦,他喜欢我呢。”杨槿对着木樨也笑,“我看他比那个要机灵点。”
木樨连忙摇头,给杨槿比划,“不能这么说,孩子也是有感觉的,会记仇的。”
杨槿一笑,转身突然捏住木樨的鼻头,“那我小时候欺负你,你是不是也都记仇了?”
木樨连连躲,往后一跳直接顶在了荣真的身上。
“你不逗他就没意思是不是?”荣真昵着杨槿。
杨槿哈哈大笑,“是啊,孩子哪有木樨好玩。”
荣真对着两个丫头挥挥手,让她们先把两个小少爷带走,“今天上山,都准备准备。”
“哦呦,你这身体还能爬山?”杨槿故作惊讶。
荣真懒得理他,瞪他一眼就算了。
荣真说的那座山,与其说山只能算是个小丘,京城周围地势低平,那已经算是罕见的高坡了。
荣家会把宅子选在这个地方其实也是看上了这个坡,因着一到春日,这坡上便会开满不知名的各样花Cao,宛如画中一样。荣家祖上有位未成亲过的公子,还把自己的墓地选在了这。
荣真他们一路上山,山路平坦,两边景色宜人,令人不觉疲累,反倒畅快。
一个多时辰之后,他们就已经爬上了最高顶点,跟在后面的仆人连忙摆出各件物事忙活起来。
以前他们也常来,那时候可没这么清净。荣家浩浩荡荡的一大家子人,李桓也会带着十几个宫中的小仆,就杨槿,只带一个家里的小丫头,还得拉着小手,混在里面。
反正他又不怕不被照顾周到。
虽然李桓是上宾,但通常也不和大人们坐在一起,他们几个专门坐在一棵巨大的花树底下,喝着宫里御厨做的冰糖雪梨汤,围成一个圈弹棋子儿。
如今他们还是坐在这棵花树底下,杨槿叹道,“明年的话,李桓也会回来了吧。”
荣真抬眼看他,答,“兴许吧。”
两个小丫头把孩子抱到他们跟前,小娃娃就穿着丝绸做的衣服,也就是荣家才能供得起了。
荣玉兢兢业业地练习着爬行,在荣真他们仨围成的圈里努力奋斗,每次将将要爬出去,总会被杨槿拽着两条小腿给拉回来,但他毫不放弃,继续努力。
而荣珏一脸坦然,躺在木樨盘起地两只脚上,敞着四肢,看傻子似的看着自己的哥哥,不时伸出脚踢两下路过自己的荣玉的屁股。
“你看,我就说他机灵。”杨槿哈哈大笑。
“是因为像你一样坏心眼吧。”荣真就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太傅府学习,杨槿刚能走顺溜,成天绕着自己的桌子跑,非要让跟着他的老管家捉不住。
“我小时候老实着呢,木樨作证。”
木樨的心一虚,忍不住看向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