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赵无眠是意识到什么不对了,抬眸,却看到他眼里盛满的怜惜和懊恼,连忙就又压低头喝了口水。
现在坦白……会不会被揍?
他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往里推了推,余光瞥见进门就被搁在了枕头边的玉章,内心挣扎了几秒,伸手握住了赵无眠的手。
“赵无眠。”他改成十指紧扣的握法,指缝间都没有留下半点的缝隙,“如果我骗了你,你会不会生气?”
赵无眠的声音很轻,似是一声喟叹,酥酥麻麻的落在人心上:“不会。”
“为什么不生气?”谢砚皱了一下眉。
赵无眠察觉到他的不满,就想了想,才问:“骗财还是骗色?”
谢砚心头有些微涩,赵无眠大概以为他又在开玩笑。
可他这次,没有开玩笑啊……
“算是骗色吧。”他笑了笑,可是笑意还没到眼里,就淡了去,“那晚,其实我是骗你的。”
“我们俩什么都没发生,从头到尾,占便宜的人都是我。”他甚至有过一瞬间想趁醉上了赵无眠的想法,尽管最后理智占了上风,可他就是这么混蛋的一个人。
“我不是个好人,甚至很渣。”谢砚顿了顿,垂下了眸。
他想问这么渣的我,你还要不要……
问不出口。他甚至有点不敢去看赵无眠,怕在他脸上看到失望看到愤怒亦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
头顶落下了一个轻柔的触感,谢砚意识到那是什么,浑身一僵。
“我很高兴。”赵无眠答非所问,“我没有伤到你。”
如果那晚他和谢砚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今晚,在他怀里的谢砚,才是他的第一次。
他很高兴自己还算温柔克制,没有伤到谢砚,也没有把他弄得太痛。虽然很想在谢砚干净的身上落满自己的印记,可他压下了这样疯狂的念头。
已经够疯狂的了。
浴室每个角落里都有他们 y- ín |靡的罪责。
谢砚契合他的灵魂,也契合他的身体。
骗财骗色算什么,偷偷骗走了他的心,这才是罪大恶极。
谢砚指尖微颤的把玉章拿起来,攒在手心,转过头去看他:“我是骗子,你是贼,我们俩谁也别嫌弃谁。”
不等赵无眠为自己辩驳,谢砚就把玉章戴在了他脖颈上。
“我偷了什么?”赵无眠看了一眼坠在胸口的玉章,握住了谢砚的手。
随身戴了二十几年的玉章,现在……给他了吗?
谢砚反握住他的手,望着他漆黑透亮的眼眸,一字一顿的控诉:“你闯进了我的心房,偷走了我的心。”
赵无眠有些想笑,谢砚又开始不讲道理了。
他还有些想跟谢砚纠正,心脏是中空的肌□□官,有左心房、左心室、右心房、右心室四个腔,心房里是没有心的,心脏的概念远比心房要大。微凉的玉章贴在肌肤上,他只是浅笑着亲了一下谢砚的指尖,又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我认罪。”
谢砚沉默了几秒,伸手把床头的灯关掉,像是要把自己满腔的情意也熄掉。他知道自己今晚的情绪有些不对,可他不敢去细想自己究竟在怕什么,这一刻,这一夜,他只想把最坦诚的自己交给赵无眠,是去是留,选择权,都在赵无眠手里。
他靠回了赵无眠的胸膛,很轻的开口道:“你抱抱我吧,我给你讲个故事。”
半坐着的姿势会有些辛苦,赵无眠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安,抬手环住他的腰,拥着他躺下,还调整了下姿势,让他能靠得更舒服些:“说吧。”
“这个故事有点俗。”谢砚闭了闭眼,仰头亲了他一下,才开口道,“七年前,我喜欢过一个人。”
“他是我学弟,那年我研一,虽然一直知道自己的x_ing取向和别人不同,但我以前也没遇见过喜欢的人,所以遇见他,我就栽了。”
“我的老师是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平时都忙着研究红学,对学生放养得多,也很少有人能入得他的眼,我……前男友虽然成绩不差,但也大三的时候才得到我老师的一丁点欣赏,然后被老师扔给了我,让我带着。”
“日久生情,狗又生狗,后来我跟家里人出柜……”谢砚笑了笑,低声道,“我家人都是当老师的,一辈子跟书本学术打交道,除了我哥我姐能理解接受,我爸妈他们,都很反对。”
“少不更事,那时候觉得自己是直面惨淡人生的勇士,一腔孤勇,就撞了南墙。”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就在我跟家里人揭竿起义的时候,他瞒着我申请了出国留学。”
“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他跟我说分手,还冷静的和我分析这样对我们彼此都好,互相放过,互不耽误。”
谢砚在心里默默补充,就像现在我冷静的跟你讲我和他的故事一样,平铺直叙,没有半点爱过的痕迹。
赵无眠听到这儿,抬手很轻的拍了下谢砚的背,然后搂着他的腰,安静的等着后文。
刚表白了心意,就听男朋友说起初恋,他的心情,其实也有点复杂。
他没有谈过恋爱,甚至没有喜欢过谁,所以谢砚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他无法感同身受,也没太大想法……
都过去那么久了,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想到是因为这样的一个人谢砚才变得放浪形骸,他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不值得。
这种人,哪里值得谢砚把真心掏出来。
“我和前途比起来,当然是前途更重要。”谢砚闭了闭眼,接着道,“是我自己傻逼,为了谈恋爱不顾前程,为了他放弃了保送的机会,最后还把自己搞得声名狼藉。”
冒天下之大不韪为那个人造反,却被身后人捅了一刀,赵无眠听得心头一颤,手臂微动,把谢砚抱得更紧了些。
“真他妈想回去七年前亲手掐死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谢砚自己先骂了起来,怼自己的时候也毫不客气,语速飞快,不给赵无眠一点打断的机会,“不然我现在早就跟我老师一起搞学术了,天天在工作室里醉心红学沉迷文献,几十年后扬名天下都不是梦。”
“早一点吧……”赵无眠突然开口道,“七年前我还在K市读医,太远了。”
一个Z市,一个K市,太远了,他还和谢砚毫无交集,也抱不到谢砚,不能亲手,把他胸膛的伤口缝好。
谢砚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赵无眠的意思,回去七年前,早一点……早一点,他就可以去认识赵无眠了。
他愣了一下,没忍住笑了起来:“早一点,那得十四年前了,我十四,初三,你多大?”
“十七,高三。”
那时候,是他们离得最近的时候。他每天上下学都要走过的路,也是赵无眠走过的路。
他可以大摇大摆的去赵无眠的班级把人叫出来,十七岁的赵无眠大概比他高出一个头,比划一下,到肩膀的位置,头直接撞上去,偏左一点,就在心口。
他可以霸道的宣布“我要住进去了”,少年时的赵无眠一定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应该是见过你的。”谢砚突然觉得不满起来,“一定是见过的。”
“嗯,见过。”赵无眠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语速放得有些慢,还断断续续的,像是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一样,“你初中的时候还没长个子,矮矮的,人也清瘦,走在路上,宽大的校服都带了风,爱笑,成绩也好,开学代表新生致辞,喜欢你的小姑娘还偷偷把粉色的情书和糖果都放在你书包里。”
谢砚把脸埋在他胸膛笑了起来:“你胡说,我初中的时候可高了!”赵无眠说得一本正经,他差点自己都信了,像是赵无眠当真十几年前就见过他了一样。
“还有我从来不收人小姑娘的情书。”他反问,“收情书的是你吧。”
“我也没收过。”赵无眠不开玩笑了,正色道,“都给大仙了。”
“小姑娘们真可怜。”谢砚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赵无眠摸了摸他的脸,声音放轻了些:“照砚台。”
将心向明月,明月照砚台。
聊起往事的那些烦闷,不安,都在这一句里尽数散了去,谢砚弯了弯唇,心想着,他也该是见过赵无眠的。
高三时候的赵无眠成绩很好,模样也生得好,挺拔清隽,哪怕是最中规中矩的校服也让他穿得格外好看,妥妥的就是姑娘们最迷恋的高冷学霸那一款。在球场上三分进球,夏天里淋漓大汗一场,喜欢他的小姑娘羞红的脸该比日色还要潋滟几分。
见没见过,其实也没什么打紧,反正从今往后,余生慢慢,他有的是时间看遍他所有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不能开车,所以双更奉上以表歉意
【当然小可爱们如果想看车
【可以悄悄的跟我说
【我有写,或许会放在微博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清闲的日子没过几天,谢砚就忙了起来,准确的说是,中文系会写毛笔字的教授们都跟着忙了起来。Z大的传统,每逢大型活动,邀请函都由教授们执笔,年轻的教授里字拿得出手的也就谢砚一个,是以每次要写邀请函时,谢砚总是分到份数最多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