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苏弥搂过石屿,吐出一口烟雾,准备启程去下一个地方。
烟雾中,石屿拉过苏弥的尾巴,别过头捏了捏,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什么孩子啊,明明是爱人。”
苏弥头顶的耳朵一下子露出来,立起来抖了两下:
“你刚刚说什么了?”
“没什么。”石屿忽然也为自己地话觉得有一点点羞意,不由得抿了抿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苏弥挑起眼,也没再多说,嘴角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小家伙,我可是,都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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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烟雾散去,两人到了一处竹林之中。
四周皆为翠竹郁郁葱葱,风过压枝,窸窸窣窣,高枝半弯向内而簇,而那竹枝所向是一片空出的平地,空地之上有一座小小的精致院落。
“这里是……?”石屿站在竹林之中,竟觉眼前院落仿佛画中来,甚于不敢踏出半步扰了画中静谧。
“离朱的住所,”苏弥将自己的烟杆收齐挂至腰间,“他是西王母身侧的神使,但平日里也并不住在西王母的宫中,而是自己居住在这里。”
“神使?”石屿歪了歪头。
“朱离本是神兽,早些年间是西王母的坐骑,但后因办事得力,加上西王母天x_ing较为洒脱不喜繁琐的事情,就成了西王母身边专门负责处理各种事情的神使了,”苏弥又想了想,总觉得这么讲好像还是有些不大明了,便又换了一种说法,“有些类似于你们人间,那个叫什么来着,秘书?”
“以前你们认识?”
“多少有些接触吧,”苏弥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但……啧……这人怪不讨人喜欢的。”
石屿总觉苏弥似乎有些话并没有完全说出来,有些好奇地看了看苏弥,但却被苏弥别过头。
“一会你见到就知道了。”
说话间,苏弥双手揣在长袍袖中,趿拉着步子晃到了那院落之外,稍稍探头,刚想开口,就见一团风从院内涌出,石屿还未回过神,只见一男人右眼带着一个金琉璃框的单片眼镜,耳后挂钩处有一朱红色流苏,一身金线绣祥云纹墨色唐装,头发倒是三七分的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一双绸缎料圆头布鞋一点污渍都没有,一尘不染。
若不是苏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甩着尾巴揣着袖子站在那,石屿以为自己眼前是一幅民国竹林走出一富家公子的工笔画。
苏弥还没开口,只见那男人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动作十分利落地把苏弥那一头乱毛一手发油一手梳子打理成了苏弥永远不会自己弄得样子,而后眉头微簇,又拎了拎苏弥的袖口,变出了一个喷瓶对着那袖子喷了几下,再用胸口的绢布擦去上面的污渍。
继而又俯下身,不知从哪里拎出一双鞋,冷着眼看着苏弥。苏弥不情不愿地把自己脚上那双旧布鞋脱下来,伸脚踩进了新鞋子。
末了,那个男人眼神又落在了苏弥的狮尾上,从自己怀里又掏出一小罐香粉,递到了苏弥手中。
“啧,你怎么还这么惹人烦。”苏弥一边说着一边接过香粉。
“上神,劳烦了。”男人薄唇说出的话仿佛电台主播般字正腔圆。
苏弥扭过头看了看石屿站着的方向,不由得转过了身儿,背对着石屿,才把自己的尾巴抓到身前,撒了点粉,搓了两下,然后伸手把香粉换给了男人。
男人接过香粉,又用绢布擦了擦手,而后才对苏弥微微颔首:
“上神请进屋歇息片刻,”男人又看向石屿,“我进屋为那石先生拿一身新衣,石先生一路劳累了,屋内有热水可先沐浴。”
石屿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一本正经地喊着“石先生”,一时间还是有些不适应,但看着那男人一丝不苟的样子,竟是半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于是便换了鞋子,和苏弥一起进了那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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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屿和苏弥随男人走进院子,只见园中前院是木板铺出的小路,两侧铺着鹅卵石,每一颗石头都不见有一丝尘土,虽不是烈日当空,但却觉石头仿佛泛着磷光。
院角做出了一个小小的景观,放一石桌两石凳,桌上一盆奇松盆栽。
男人将苏弥石屿二人引入屋内,拉出坐垫,又取两茶盏倒上热茶,让二人坐下:
“我去拿一下新衣裳,放一下热水,石先生一会可去后院西侧房间沐浴。”
苏弥歪着身子坐在坐垫上,一条腿立起来,手肘搭在膝盖上,伸手拿过茶杯: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吧。”
男人看了苏弥一眼,走到他身边,强行把他屁、股下的坐垫拉了出来,换了一个矮凳给他:
“上神若是无法好好坐着,便坐在这坐凳上吧,不至于过于不雅。”
说罢那男人,又为石屿拿了一小盘茶食放在茶盏旁:
“石先生慢用,朱离一会就回来。”
待朱离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后,苏弥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把坐凳推到了一旁,自己又拉过了一个坐垫,恢复了之前的坐姿,还顺便从石屿面前的小碟里抓了一小把茶食:
“这家伙是不是还挺讨人厌的。”
石屿看着苏弥一副如释重负地样子,又想起刚刚眼前这人竟是被逼得抓着自己尾巴毛上香粉不由得抿着嘴忍住笑意:
“我觉得离朱挺好的,刚刚那个香粉人间能买到么?”
苏弥往嘴里扔茶食地动作不由得一顿,然后甩了甩尾巴稍稍别过头:
“我身上皮毛及时不清洗,也永远都会光彩如初的。”
石屿看着像是有点闹脾气的苏弥,不由得笑意更重了一些,起身坐到苏弥身侧,伸手抓住他的尾巴在手心摸了摸,然后低下头轻轻亲了一下那毛茸茸的尾巴尖:
“嗯,你皮毛最干净了。”
而后石屿抬起头,带着笑意看着有点愣住的苏弥。
苏弥抖了抖尾巴,晃了下神,想抱过石屿好好的亲一下,这小家伙怎么胆子越发的大了。
然而就在苏弥想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时——
“咳,热水已经放好了,石先生可以去沐浴了,新衣服也放在了桶旁。”
石屿看了看有些吃瘪的大狮子,不由得笑了一下,而后起身,谢过离朱便去后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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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故意的吧,”苏弥不满地坐回垫子上,点上烟,“怪不得西王母也天天躲着你。”
“我只是让上神注意仪态,”离朱利落地将石屿用过的茶具洗净,又自己拿出一个小杯子,倒了一杯茶,坐在了苏弥对面,“上神之事朱离也知晓些,想必上神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封印窫窳之事,若有什么需要,朱离定尽己所能。”
“你的红玉。”苏弥放下茶杯,抬了下眼皮,沉着声音说道。
“上神知道,离朱唯这红玉是不可能给的。”朱离坐直了身子,垂着眼睛,抿了一口茶,仿佛没听出苏弥略带胁迫的语调。
苏弥定睛盯着离朱,身上也不由得散发出迫人的气息,片刻间,离朱手中的茶杯便碎成了两半。
“上神可是觉得这茶不满意,朱离再去冲泡一壶便是了。”离朱微微颔首,掸了掸自己沾了些茶水的袖口,将那碎成两半的茶杯用手轻握,待手心松开,杯子又恢复成完好无损的样子,放在了桌上。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片刻,而后苏弥便又瘫坐了回去:
“算了算了,你且当我带着那小家伙来你这过几天清净日子,我俩好几天没好好歇过了,过几日就走。你这有什么吃的吗,那小家伙爱吃r_ou_。”
“我一会还要去一趟西王母那里,傍晚时刻会带食材回来。”
苏弥拿着茶杯,挥了挥手,示意离朱可以走了。
离朱起身,微微颔首,而后走向苏弥,又将他屁、股下的坐垫扯了出来,换成了坐凳这才转身离开。
“啧……”苏弥看着朱离那个完好无损的茶杯,掏出烟杆,缓缓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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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石屿本打算洗澡,却发现没有可以擦身的毛巾,于是又穿上衣服,想看看朱离是不是放在了外室。
可当石屿走到后廊,一抬头便看到了一个身着一袭青色长衫,还披着一个墨色暗纹祥云边的披风的老人,佝偻着身子,正坐在后廊的木踏板上,听到石屿的脚步声,扭过头,一张满是皱纹的脸露出了些笑意:
“你是离儿的朋友吗?”
“我不过是一个凡人,此次有事前来拜托离朱先生。”石屿想能住在朱离院落里的应也是神仙之类的吧。
“凡人啊……”那位老人若有所思地喃喃了一句,而后抬起头看向石屿,“我也不过是一个凡人,只是好多年没再与凡人接触了,小先生可愿与我这老头子聊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