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狪狪这个蠢蠢地样子,石屿不由得笑出来,继续问道:
“那以前迷路了怎么办?”
狪狪翻过身子,在地上嗅着,转了好几个圈,然后伸着前爪高高举起,画了好大一个圈。
“走遍整座山?”
狪狪努力地点了点头。
“每一次有人来都要放幻境么?”
狪狪又点了点头。
石屿低头看了看腿边的这一大团,不由得心里感慨下,这也就是有幻境,要不这么个几小时前还警备得不行现在就全然信任别人的瑞兽,怕是早被人抓去了吧。
想到这里,石屿倒也是也有些同情起这么个大毛团子来。
这座山上似是也没别的生物,平日间只能自己在林子里看着它可能永远数不清的树,又要守着下边河里的水晶不被人偷走,这么个蠢蠢的大团子,这千百年来自己跌跌撞撞,也不知道要迷路过多少次,要张皇失措多少次,才好好地守住了这一片净土。
说它蠢笨也好,胆小也好,可它却也有着别人所不及的毅力和认真。
生而为祥瑞,并非只是天注定。
石屿蹲下身子,好好地摸了摸狪狪一身长毛,用额头抵在它的背上,轻声说道:
“真是辛苦你了。”
狪狪听到石屿的轻语,毛茸茸的身子抖了一下,而后又伸了只小爪子,指了指自己,比了一个“木奉”的姿势。
“嗯,你很厉害的。”石屿抿着嘴,看到一只大豚鼠做着这样动作还是很想笑。
狪狪却很开心地围着石屿转了三圈,高声叫了叫,毫不遮掩地表达着自己被夸奖的喜悦,然后往前跑去。
石屿站起身,看着欢脱的大团子,想跟上去,再找一找幻境的出路。
可狪狪刚跑出去十来米,忽然就身子侧滑了一下,凄厉的叫声瞬间传来。
石屿赶紧也跑了上去,可他在胳膊可以摸到狪狪时,也明显感觉到身体一坠——是悬崖。
在幻境里看得时候,这里不过是几棵树,可真的走到上面时就感觉脚下的土地瞬间都消失了。
狪狪明显吓得不轻,胡乱地扒住了石屿的裤脚。
石屿情急之下,也下意识地就扒住了身侧,很幸运地抓到了凹凸不平的悬崖岩体上。
石屿刚刚松口气,却看到狪狪的小爪子却因为打滑,没有好好地抓住他的裤架,不停地打着滑。
这样下雨,狪狪一定会掉下去的,石屿心里也是着急,可他的胳膊根本够不到自己裤子的下方。
就在石屿万分着急时,石屿忽然发现虽然四周依旧是幻境的景色,可自己的手周围却能看到一小圈岩体。于是石屿动了动狪狪没扒住的那条腿,发现自己腿划过的地方,景色和四周有微妙的变化。
虽然只有片刻,石屿看到幻境景色之外,距离他和狪狪不远的下面,似乎是一块横出来的岩体,只要能掉到那上面他们应该就不会受什么伤。
石屿感觉狪狪很快就要滑下去了,而自己的力量也不足以支撑他一直挂在岩石上。
“一会不要乱动,我会抱住你。”石屿低头对狪狪说道。
而后就松开了自己的手,身体蜷曲,捞住狪狪,尽可能的护住他们俩的头,想要尽可能保持竖直地掉下去,掉在那块较平的岩石上。
不过几秒,石屿就看到了他们已经出了幻境,下面果然是一块横出来的石头,而且距离不远,顶多有些摔伤。
石屿闭上眼睛,已经做好了会摔疼的准备,可却意外被一股熟悉的味道环绕,一双臂膀稳稳地将他圈进了怀中。
“是苏弥啊。”石屿闭着眼睛,不由得嘴角上翘。
还不等石屿睁眼,他忽然感觉自己裤腿一轻,继而就是一声熟悉的凄厉叫声。
“呜——————”
石屿一睁眼就看到自己虽然是被苏弥好好抱着,可狪狪却被苏弥毫不犹豫地从他身上扒下来,扔了出去。
狪狪打了个滚,控诉般地炸着毛瞪着苏弥。
“也几百年了,你怎么还这么蠢?”苏弥这句话虽是有些轻飘飘地听不出什么情感,可却着实让身侧的气温都低了几度,那半眯地眼睛也露出与以往不同地光。
狪狪瞬间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地尽量蹲在苏弥的视野之外。
“我们其实也没受伤……”石屿感觉到苏弥明显的怒意,不由得开口辩解道。
苏弥看了看石屿,然后毫不客气地用烟杆敲了一下他的头:
“小家伙你胆子是不是越来越大了,什么都看不见就敢往下跳,万一直接摔下山怎么办。”
“我知道你会来的。”石屿也难得有点讨好似的把下巴搭在了苏弥肩上,虽说是讨好,可这句话却也是石屿真心所想的,他知道苏弥会找到他的。
苏弥原本还想再打石屿脑袋一下的手,悬在半空,最后叹了一下气,翻过手用手心摸了摸石屿的头发:
“也就是你们俩运气好,这里离幻境的出口最近,你们到这边时我在外面就感觉到了。”
“然后就听到那蠢东西地嚎叫,猜着就是他掉下来了,结果你也跟着往下跳。”
苏弥果然还是觉得不解气,还是伸手捏了下石屿的脸:
“以后不清楚情况,先顾好自己,那个蠢东西好歹在这呆了几百年,也不是第一次挨摔,皮厚,死不掉的。”
石屿揉了揉自己的脸,小声嘟囔道:
“也不是看不到,我看到有石头才跳的。”
苏弥捏了点烟Cao:
“狪狪的幻境是能让所有幻觉实体化,哪怕是不存在的树和石头,摸起来都仿佛是真的一样,所以这几百年来不只是人,就算妖鬼之物想要盗取那水晶修炼都从无得逞。”
“可是幻境里的树,我一摸就没了,像是空气一样。”石屿想到自己在幻境里试图摸一摸树干,结果扑了个空,这好像和苏弥说的不大一样。
苏弥听到石屿说的话,眯了下眼睛,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但却觉得有些荒谬,等事情结束之后他再回仙界好好查一下吧,于是干脆转移了话题:
“那就是它的发法术还不及以前了。”
一旁蹲了半天的狪狪抗议地叫了两声,却被苏弥瞪了回去。
这时天色已是日落时分,晚霞入山,漫山青松也如炽热一捧,红了半边,狪狪忽然高鸣,那声音与之前不同,婉转悠扬,叫声音似:“彤——彤——”
像是在呼唤它自己的名字,也仿佛与彤色山景相神交。
继而那原本蓬起的长毛,在它一声声的倾诉呼唤中变得愈发晶莹透明,仿佛一丝丝水晶做的细针,晚霞在它的毛发上划过又徜徉,那水晶般的细毛发被山上了彤红的色彩。
山谷万籁俱寂,所有颜色都在褪去,唯有狪狪这一身毛发,在空谷闪耀。
待最后一抹晚霞也消失在山谷西侧的瞬间,狪狪那水晶般的毛发瞬速炸开为成为这一日山谷内最后一道光彩,而后瞬速收缩,所有毛发搅在一起,在他的腹部团成一个球。
狪狪紧紧蜷缩着身子,待它舒缓开身子时,它的肚子上赫然是一颗彤色的拳头大的珍珠,如今日晚霞的颜色。
而它一身毛茸茸的长毛此时也尽然褪去,变成了短短的小刺毛贴在它的皮肤上。
狪狪喊着那颗珍珠向石屿走来,用两只小爪子高高举起,一副邀功的样子。
“送给我吗?”石屿俯身蹲下与狪狪平视。
狪狪点点头,又指着山下的河流,使劲摇了摇头。甩了甩小尾巴,凑过身子,把珍珠塞到了石屿的怀中。
然后举起小爪子指了指刚刚晚霞消失的地方,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最后两个小爪子团在一起扭了扭,然后做出夸张的表情把爪子张开,指着珍珠又指了指石屿。
“因为不能把水晶给我,所以你把今日和晚霞和自己的心意做成珍珠送给我了?”石屿摸了摸手里的珍珠,仿佛带着晚霞的余热,心里一阵柔软。
狪狪点了点头,但又像是生怕石屿不高兴一样,指了指珍珠又指了指山下的河,对着珍珠比了一个“木奉”的手势,似乎极力想告诉石屿自己的珍珠比水晶好多了。
“嗯,我知道的,”石屿摸了摸狪狪,“我最开始便是想向你借这个珍珠。”
“虽然我很喜欢这个珍珠,可是我们需要用这个要救很多人,可能不能好好保留它,这样也可以吗?”石屿觉得这个珍珠是狪狪的心意,若是直接放入法阵消失了,狪狪会伤心的吧。
狪狪歪了歪头,然后看了看自己的皮毛,又开始扒拉自己的小爪子,很认真地在算着什么。最后很认真地比了两个爪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石屿。
石屿有点看不懂狪狪的意思,于是求助地看向苏弥。
“狪狪的珍珠是要靠一年中最美的晚霞和自己的毛发做出来的,但它的毛发长得十分缓慢,二十年才能长到你今日白天见得那么长,”苏弥吐了一口烟,“加之它实在是蠢,经常做完一个珍珠没几天就弄丢了,所以这个珍珠才格外难得。”
狪狪哼叫了两声表示不满。
石屿抿嘴笑了笑,然后摸了摸狪狪:
“你已经很厉害了,不过不用二十年,过些日子等我们把事情办完,就过来看看你,就算没有珍珠,但还可以一起看晚霞。”
狪狪开心地拱了拱石屿。
“啧,还是这小东西总这么傻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