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的时候,收到聂易梵的短信,约时间去交涉房产权的问题,搞得她很有点儿后悔,或许她应该狠一点,把找房子的烦恼留给他。
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定,罗素素又发信息来讨论晚上的饭食,兴致勃勃地要洗手下厨。叶孤容是一点胃口也无,但不便扫了她的兴致,就提出由自己去买菜。可是下班回去到附近的超市逛一圈,完全不知道买什么。每天的饭菜真是头一等的难题。
她看了半天,终于买了条鱼,排骨,另购几样蔬菜,随手拿了几包鲜n_ai,结账回家。罗素素已经回来,翻开一下塑料袋,便脱下羽绒服束好头发系上围裙准备大展身手。
叶孤容也脱了大衣过来帮忙。
她二人是同班校友,在校时候也并不如何亲热,工作以后联系才渐渐频繁起来,最近几年,同学们都散落各地,唯有她们一直在上海,彼此都觉是难得的缘分。罗有一男友在美国攻读电子信息工程专业,预计年后回国。
说起这件事,叶孤容越发觉得该早日搬家,日子距离春节渐渐临近了。
罗素素道:“还早呢。再说了,他回来也不一定住我这。”
叶孤容反问:“他不住你这里住哪里?”
罗素素哼一声:“这些年一个人习惯了,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虽说是自己喜欢的人,但是总感觉很怪异。”说到这里,生怕叶孤容误会,忙申明:“你可别误会啊……”
叶孤容打趣她:“我不是你男人,误会什么。”
罗素素继续道:“突然要跟一个男人同居,你的生活,你的空间都要跟他分享,早上起来蓬头垢面,满脸油光的,老天,我都不敢想象……”
叶孤容沉默一下,说:“不同居也许是对的,男女关系一旦进入同居,情感r_ou_体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比较不容易步入婚姻。”
她深有感触地叹息:“结婚有时候需要一种冲动。”
罗素素见勾起她的伤心事,连忙岔开话题:“你出去看一会电视,这里没什么事了。”
叶孤容依言去房里看电视,心思却全不在电视里。
早两年,她和聂易梵就曾将婚期提上日程,却因为彼此工作繁忙一拖再拖。相熟点的亲戚朋友都知道聂易梵的存在,父母对他也很满意,认为这个女婿还算争气,眼下忽然搞出这么一出……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暗暗心惊。母亲唠叨势必是要唠叨的,这尚在她的忍受范围之内,最可怕的是亲戚里那些姑婆的殷切问候,本来没啥大不了的事也能被她们传出是非来——总而言之,这件事暂时绝对不宜外泄!
此刻的聂易梵也和她怀着同样的心思。
那晚撞见叶孤容的事气昏了头,将她钟爱的一套名贵茶具砸个稀巴烂,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将衣橱里早就整理折叠好的衣服,有条不紊地放进皮箱,分明是早有预谋,他更是气得肺都要炸开,叫嚣着让她滚蛋。事后冷静下来,责躬省过,换位思考一番之后,他就显得不那么理直气壮了,却仍然怒火难消。
翌日上班,手下的几个分区经理都能感受他那股隐忍不发的冷空气,李佳自然也感受到了,借着送报表的名义进来关切的问一下,谁知聂易梵根本不正眼看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搞得她非常郁闷。下午还没到下班时间,他就离开了办公室,给他发短息也不回,最后干脆关机。
聂易梵开车在街上转悠好半天,终于还是回到家里,客厅里一片狼藉,都是瓷片玻璃渣。他在厨房里找到小半瓶红酒,很猛烈的仰头喝了起来。喝到一半,他忽然想起,这红酒是元旦晚上叶孤容用来庆祝他们相识八年的,当时没喝完就剩下一点。
也许是搁置的时间有点长了,喝到嘴里有点儿改味,就像俩个人的感情,因为酝酿的年月过久,味道也完全不同了。聂易梵感觉满嘴都是一股子艰涩辛辣,一路从喉咙灌到胃里,灼得肺腑一阵隐隐作痛。
很多细节此刻回想起来,她确是早有预谋地报复自己。毕竟这么多年了,她到底是了解他,十分清楚他的软肋。但当年的叶孤容不是这样的,曾经的他也不是现在这样的。
究竟是什么让彼此改变?
聂易梵对着酒瓶苦笑,悲哀的垂下眼睛,眼角余光忽然瞟到客厅地板上的一张白纸,他放下酒瓶,走过去捡了起来。
纸上是叶孤容手写的财产分配协议,措词完全公事化态度,显得相当客观冷静。她把房子产权转给自己,这让聂易梵有点意料,同时也让他明白,她是要和他彻底断绝关系了。
他深知叶孤容一旦下定决心的事,就再不会走回头路了。哪怕将来不幸福,不快乐,哪怕生活艰苦,撞到头破血流遍体鳞伤,她也只会默默承受,绝不诉苦。现在她连房子也不要,那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想到这个,聂易梵竟有些淡淡的悲怅之意。
他是从没想过要和叶孤容分手的。
从理智上来说,他深知不该和李佳纠缠不清,但是行为却完全不受控制,仿佛身体与理智彼此叛逆。他即将步入三十岁的盛年期,隐秘的情欲里渴望体验一下将不同女人压在身下的感觉,这渴望很强烈,藏得也很隐蔽,平时不为人知,一旦寻到爆发口就变得没发收拾,至少聂易梵现在正为如何收拾残局而深深苦恼。
昨晚聂妈妈打来电话催询婚期,上次的事闹得老人家差点心脏病复发,后来二人虽然复合,但她心里仍是很不安定,一门心思想着赶紧把证领了,借着春节的假期举行个仪式,她含饴弄孙的盼头也就有了。
这通电话使聂易梵意识到,事情真的大条了。
眼下虽说是两个人的感情出了问题,可是他们这么多年,几乎就等同于两个家庭的问题了。再则,他幼时母亲对其要求极高,管教极严,他一直有些怕她;况且母亲身体不好,不能受刺激,想抱孙子快想疯了,现在他又搞出这种事——尽管这中间带着很大一部分和叶孤容赌气的成分,但这些烦恼是说不得的,母亲毕竟是女人,这一点上她态度十分明确。
想起母亲还在电话吩咐他一定要带叶孤容回去过春节,聂易梵的一个头就变两个大,不敢想象。
他重新拿起酒瓶,倒在沙发里喝起来。
人家都说心情不好格外容易醉,他却是越喝越清醒,直到天色发白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清晨八点一到,依然准时醒过来,职场多年,生物钟已被训练得十分精准,从不错乱半点儿。世间很多事物包括感情或可玩笑对待,唯独工作不可以。
所以,不论他心情如何,状态如何,立刻洗漱完毕,驱车至公司上班。进门当即做出精神百倍的状态,一路“嗨”进办公室,才轻呼一口气。李佳十分体贴的泡好咖啡送进去,将昨日的怨气尽数吞进肚里,含情脉脉看定他。可惜他全没领会她的情意,只说声谢谢,就面无表情地对着漆黑的电脑屏幕出神。
李佳就是瞎子也看出他的不对劲了,心知八成是和叶孤容的感情出了问题,但是她不方便过问,从头到尾她都摆出了淡定超脱的姿态,这时候尤其不能冒进。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动声色的透过玻璃窗窥视聂易梵,只见他一个上午都在摆弄手机,拿起又放下的举棋不定,便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心里着实紧张,比当事人还感觉刺激。
公司的四个销售总监,唯有聂易梵最符合她对白马王子的定义,长相好,业绩好,深得大老板的器重,美中不足的是已被人预定。但这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障碍,她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二十三年来从不曾遇过挫败,也因为美貌的关系,使她比同龄人早熟,于是也就相对的看不上同龄人——故作的姿态,太着痕迹,失之稳重,反倒是聂易梵这样的更有挑战x_ing。
她曾在聂易梵的手机里见过叶孤容的照片,小小一张脸,尖下巴,大眼睛,也算是个美女,但在她看来,叶的相貌属于一种过时的美。早些年月或许时兴那种小家碧玉式的女子,眼下显然是不流行了。
她的这些心思,聂易梵丝毫没有察觉,起初他也深深懊悔,认为不该一时冲动,吃了窝边的Cao,心里大为忐忑,两三个回合下来,见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每日见面依旧笑容可掬,礼貌周到,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渐渐地,他以为彼此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也就是俗称的炮友,至少在聂易梵这方面,他是没有想过要娶她这回事的,他眼下正在苦恼怎么找叶孤容深谈一次呢。
叶孤容的脾气他最清楚,电话肯定是不会接的。除了罗素素那里,她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但他不好意思找上门去,不愿意也没有脸当着第三个人的面谈这些事,尽管罗素素肯定是全都知道了。
他琢磨了一下午,最后只得借着房产权的借口约她见面。她十分爽快的答应了。如此干脆利落的态度,令他有些气恼又有些心酸。假如彼此真的无法挽回,他也绝不可能厚着脸皮把房子归入自己名下,毕竟这件事是他犯错在先。
房子绝大部分钱是他出的,但装修家具之类几乎是叶孤容一手置办。刚开始那些年也是很兴奋很激动的,奋斗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家。此刻想到以后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心里到底难以割舍。房产尚在其次,他也有能力再置一处,更主要的是感情上的难舍,仿若失却左右臂膀般难受。房产证上的两个名字已成为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过户出去,此生估计是再无瓜葛了。
他们在一起八年了,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八年?
他也并非绝情绝义的人,况且叶孤容是他自己主动追求来的,他们都是彼此的第一次,这意义终究是有几分不同的。
她刚进校那会子,他就知道她绝不会缺乏追求者。她刚工作那时候,他也是有点担心的,社会上的诱惑太大嘛,她那个上司许尘就是危险人物。那时他几乎是每天下班都去接她,好叫他们知道,她是名花有主的。后来他自己的事业做得顺风顺水,不免有些志得意满,再加上彼此父母亲友的肯定,即便出了李佳的事,他也有些无耻的认为叶孤容是不可能有什么风吹Cao动的,毕竟马上都三十岁的女人了,往后还能遇见什么呢,未必比他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