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容笑一下,看定他的眼睛说:“你知道吗?聂易梵,过去的三个月,比我二十年的人生都要漫长,我反反复复地在想,就这样吧,就这样算了,我安慰自己说,这世上的大多数事情都是不圆满的,生活也就是那么回事。我是真的想过和你重新开始的,但是我高估了自己,我做不到。所以,我想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我不会帮你什么忙,也不会求你帮忙。”
聂易梵面色铁青,沉默不语,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摸出一支烟,但因为风太大的缘故,一直点不燃。他烦躁起来,一把将烟揉碎,扔了出去,烟纸碎末还没着地便被寒风席卷而去。
叶孤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竭力控制着声音提醒他:“时间不早了。”
聂易梵沉默良久,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袋递给她。
叶孤容疑惑着接过来:“什么东西?”
聂易梵看着她,说:“房子我已经过户到你名下,你随时可以搬回来住,我今晚就搬去宾馆。”
叶孤容愣了一下,笑道:“这算什么?施舍?”
“这是你应得的。”
“是啊,很多人奋斗多年也未必能买的起房子,我用八年就换了一栋,真是赚到了,我是否该说谢谢……”
“容容!你不要总是这样。”聂易梵打断她:“是我对不起你,但你既然决意要和我分手,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叶孤容不说话了。
既然他愿意把房子给她,她自然当仁不让,她可没有那些假清高,跟财产过不去。
“既然你都办妥了,那就没事了。你不必去住宾馆,等找到住处再搬不迟。”
聂易梵苦笑:“谢谢。”
叶孤容面不改色:“我走了。”
聂易梵叫住她,略带哀求地说:“我妈想你回去过春节。”
叶孤容想了想,说:“对不起,我想你应该跟她说清楚。”
聂易梵有些急了:“我会的。但是请给我一点时间。”
叶孤容不语。
聂易梵说:“她的身体不好,这事又发生的这么突然,我担心……”
叶孤容打断他:“放心!老人家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聂易梵不能置信地看着她。他从来不知道叶孤容是这样决绝的,她固然有不少缺点,但温婉善良,且常常不太懂得如何拒绝别人,何以几日不见,变化这么大?
他忍不住苦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叶孤容直截了当地回答他:“以前我爱你。因为我爱你,所以你的一切都是好的,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即便受了委屈,但想到是为自己心爱的人,也认为是值得的。现在我不爱你了,你和天下的其他男人一样,因为出轨、不忠而变得面目可憎。所以我奉劝你,下次再想出轨的时候,不妨想想那些爱你的人。”
聂易梵被她一席话说的呆住。
叶孤容冷笑一声:“抱歉,对你说教了。再见。”
她走得很急,转过大楼的一角立刻靠住墙壁喘气,两腿直发软,几乎站立不住。适才的镇定自若,不过是努力装出来的,感情的伤口哪能说不疼就不疼,说忘记就真的忘记了?只是事到如今,她已不复当初那样的愤怒和痛恨,只觉得悲哀,曾经那样的深情终究要成为过去了。她人生的第一次恋爱,她生命里最初最纯的爱情,终于要成为过去了。
曾经她以为最有资格白头偕老的一对,便是她与聂易梵。如今这个梦彻底醒了。当年那个温柔款款的少年哪里去了?是谁扼杀了他?
她深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抽出纸巾,擦一下眼睛,到街口去等车,冬天的风吹得她的围巾和衣角一起飞扬,在路人看来不知有多飘逸好看。
回到家,罗素素正往冰箱里填塞食物,她通常乘着周末大肆购物,备下一星期所需。见叶孤容回来,关心的问她事情怎么样?
她简略说了。
罗素素轻呼一口气:“聂易梵还算有点良心。”
叶孤容脱下外套挂起来,一边说:“那房子我暂时不想回去住。”
罗素素知道她怕触景伤情,就说:“那你准备怎么处理?”
叶孤容懒懒的提不起精神:“再说吧。”
罗素素转移话题到晚餐:“晚上想吃什么?”
“不想吃。”
“拜托。不过是一个男人,至于嘛?”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再这样哀怨下去,好男人都被你吓跑了。”
“这世上还有好男人嘛?”
罗素素没好气地说:“不知道!不过假如真的出现一个好男人,而你却饿死了,那多划不来啊。”
叶孤容笑起来:“这才四点多,太早了吧。”
罗素素笑说:“晚上去看电影。”
“什么片子?”
“满城尽带黄金甲。”
“不会吧?”
“提醒你,不准说我偶像的坏话啊。”罗素素叫起来,捍卫她的偶像张艺谋。
“买碟回来得了,天气这么冷。”叶孤容笑说。
“少废话!”罗素素白她一眼,“快去淘米做饭,还有厨房的菜都洗洗。”
“都上映一个多月了才想起支持偶像,有你这样的粉丝嘛。”叶孤容依言下厨,不忘揶揄她。
“这说明我是有理智的优质粉丝。”
“愿闻高见。”
“烂评如潮的情况下,仍然坚持去影院观看,这难道不是支持?”
叶孤容服了。
两人吃好晚饭,堪堪六点整。乘车到达电影院,入厅坐下不到一刻钟,叶孤容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急忙拿出来一看:聂妈妈来电。
聂妈妈的电话是不能不接的。她连忙按下接听键,快步走出观影厅才轻声问好。聂妈妈温言好语地问候一番,问的十分详细。她一边礼貌作答,一边疑惑聂易梵是不是已经把事情告诉她,以至于她做说客来了。
聂妈妈嘘寒问暖完毕,终于切入正题,提出让她今年回家过节。叶孤容以工作繁忙,假期有限为借口。聂妈妈很敏感的问,是不是易梵又干出啥不好的事,不等她答话,随即发狠说等回去好好收拾他……
叶孤容几次想跟她实话实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老人家身体不好,确实不宜刺激。这事要说也应该由聂易梵去说,她此刻已是外人了,万一真把聂妈妈刺激到了……
她心思急转,立刻委婉地请她去问聂易梵的意见。
聂妈妈笑了两声,声音略显苍老,但很干脆:“他当然是听你的。你们去年就没回来,今年怎么着也该回来了,一年也难得回来两趟,春节再不回来,家里哪里还有过节的气氛,我和他爸也老了……”说着咳嗽了几声。
叶孤容知道她多少有点儿挟病自重的意味,心里十分苦恼,但是嘴上仍连忙请她保重身体。最后托辞公司尚未明确假期,且要和聂易梵再商量一下。
聂妈妈不依不饶地说:“一定要回来。”
叶孤容的耐心几乎用完,只得说:“尽量。”
聂妈妈干脆要求让聂易梵来听电话。她连忙表示,自己此刻身在外面,没有和他在一起。她又唠叨一番才挂上电话。
叶孤容看一下通话时间,将近二十分钟,忍不住长叹,不知是室内空调打的太高,还是她过于紧张,额头居然微见汗珠。
电影势必是看不成了。她在室外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想来想去还是给聂易梵发了一条短信,请他尽快处理好这件事。
聂易梵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回复她的信息,表示已经处理好了。
叶孤容当时还窝在床上看电视,看到信息松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又有点儿惆怅的意味。
因为她的父母在上海,聂易梵的老家在北方,刚开始那几年的春节都是在北方过的,他的父母家人都很和蔼可亲,有着北方人特有的幽默和豁达,可惜她与他们到底是欠缺了缘分,不能成为一家人。
罗素素裹在被子里,斜瞥她一眼:“舍不得了?”
叶孤容在她面前完全没必要伪装,苦笑说:“他妈妈是个好人。”
罗素素哼一声:“可惜她没生出一个好儿子。”
叶孤容不语。
罗素素忽然深有感触的叹了口气,说:“咱们班几十个同学,就你和聂易梵最长久,大家都挺看好的一对,想不到也有这么一天,还真是人生难料……”
“你这算幸灾乐祸嘛?”
“我在想我自己。”罗素素也多愁善感起来,“这两天我一直疑疑惑惑的,不知道王宇阳有没有在美国泡洋妞?”
王宇阳是她的男朋友。
叶孤容有气无力地说:“少来了,你以前还不是一样担心。”
“但是经过你这件事,我就更加担心了。”她侧过身来,枕臂看着叶孤容问道:“你说他会不会憋不住,然后出去乱搞什么的?”
换作以前,叶孤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她不会,现在她不敢这么说,聂易梵成功地摧毁了她的价值观,使她变成一个怀疑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