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把对王舸看得这么紧也是情有可原,在心里儿子现在就是她生活的唯一希望了。期间也有不少人追求过她,其中不乏表示不介意她带着孩子的人。只不过张晓云实在信不过他们的承诺,思来想去还是担心王舸到了那里受欺负。
她的儿子这么内向乖巧,就算受了委屈也只会默默憋在心里,所以她一概拒绝。王舸其实觉得有点可惜,初三的时候出现过一个叔叔,是张晓云补习班里一个学生的家长,跟他老婆离婚好几年了。王舸觉得他对张晓云挺好的,而且他妈给这人相处的时候难得笑的开怀,他内心是支持她跟这人再婚的。而且那个学生也很喜欢张晓云,在补习班里非常听她的话。
至于听说对方的小孩跟同龄人有点相处不好?王舸觉得没什么问题,反正他高中大学都是要住校的,两人基本没机会碰面。
他旁敲侧击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态度,一下就被他妈听出来了。她坚决地告诉他绝对不会让他有一点受委屈的可能,一点都不行。
张晓云当时正在台灯下做教案,王舸怯生生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她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王舸看见鱼尾纹悄悄爬上了她的眼角,那个一直很注重保养的女人去哪了?
自从父亲去世以后,眼霜就撤下了她的化妆台,大宝润肤露成了张晓云一年四季都在用的东西。
“你不用想这么多,读书就好了。妈妈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她伸出手摸了摸王舸的头,一股洋甘菊的味道飘过来。
王舸还想争辩。“可是......”
张晓云打断了他,“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妈以后再跟你说,明天还得上课呢。”她移开了眼睛,王舸看见一缕夹杂着白发的头发从她胡乱绑在脑后的马尾里掉出来,挂在脸边。
可是我不小了,你为什么还这么固执的要把所有的苦一个人扛呢?
大部分时候王舸是感谢张晓云的固执的,不然他早就不知道在哪个旮旯角捡垃圾了。有时候他也会为这份固执烦恼,比如现在她每次对自己出门去玩都很是放心不下,怕他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闪失。
但是一方面她也希望儿子能多和同龄人交流交流,他上初中以后几乎都没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了。现在好不容易才变得外向些。
后来林斯远教王舸说跟同学去进行班级集体活动了,很多人一起,挺安全的。
王舸自己还触类旁通的添加了一个细节:和全班第一名去参加集体活动了。总算争取来一点清净。
但是这招在班级集体外宿的时候不太奏效。王舸百般哀求之下。他妈才不情不愿的松了口,要求王舸每隔两个小时发一条微信报告位置。
男生们组织活动去海岛过一晚,王舸满心期待。他还没有参加过要在外面过夜的班级活动呢!
海岛什么都好,就是蚊子多。半夜王舸实在被蚊子吵得睡不着,睁开眼睛一看,被分到和他一间木屋的林斯远已经不见踪影。
他迎着腥味的海风走出木屋,看到林斯远站在沙滩上。夜晚的海滩和白天有很大不同。如果说白天的海滩是热烈的、阳光的,那么夜晚的海滩是危险的。墨蓝色的浪花一波一波拍打着岸边,其中蕴藏着未知的世界。
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林斯远转过头来,朝王舸招招手让他过来。他们肩并肩的站在一起,感受与众不同的大海。海水漫到脚边,意外地并不很凉。
王舸想起初中学会的比热容的概念,果然海水降温是比较慢。
突然,一捧沙子兜头而来。林斯远哈哈大笑,“看招!”灯光下,他肆意的笑容燃起了一把火焰。
王舸没来由地吃了一嘴沙子,呸呸地吐干净。也不甘示弱,小腿一扫,把忙着得意的林斯远绊倒在地。
然后捧起一大把沙子,作势要从他的鼻子里灌进去。把林斯远吓得捂住脸像条蛇一样扭动着躲避,在沙滩上留下一条蜿蜒的痕迹。
王舸一个不察,他就起身飞快地跑掉了。王舸岂能善罢甘休,抱起一捧沙就追过去,他边跑边往前面砸,也不顾准头了。
结果好不容易追上了,正想丢他,发现沙子已经从指缝里漏完了。此时林斯远坏笑着转过身来,手一挥。
一片冰凉的东西贴上王舸的脸,他慌忙摸下来一看,是片贝壳。抬头一看,林斯远又跑远了沙滩上留下一串脚印,空气中飘荡着他得意的笑声。
第二天早上大家要出门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这两个人在小木屋里睡得很香,怎么也叫不醒。
这是一个新奇的暑假。他和林斯远一起见识了很多之前没有体验过的东西,拥有了许多独特的记忆。王舸以往所有的暑假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个。反正他以往的暑假也就是去上补习班然后在家里看看书而已。最后无聊的他甚至有点盼望开学,好歹开学以后每一天都被课业填满了,很充实。
但是这个暑假也很充实,很有意义。就像那些小学生日记的结尾一样,每一天都是很开心的。王舸第一次体会到其他人在说的,不想开学是什么意思。
不过还好,他和林斯远是同学。开学了也一样可以待在一起。说不定还可以待比暑假更久的时间呢,毕竟他们同一个宿舍。
如果班主任重新排座位把我们调的靠近一点就好了,王舸幻想到。
结果幻想成真了。新学期张老师实行小组帮扶制度,4人一个小组。王舸和林斯远都是小组长,两个小组相邻。所以他们是前后桌了。王舸这小组成员有他、侯杰、陈溪。因为他们班有43个人,所以刚好到他这就是3人小组了。
这个制度是在开学考以后出台的。因为老师分析他们班的成绩呈现两极分化状态,好的特别好,能进年级前二十名。差的也的确是差,在年级800名左右的有不少,而他们学校理科就只有850个人。
在班主任的任务之外,王舸还额外承担了来自语文老师赵老师的任务。
原因无他,林斯远语文实在是太差了。这次开学考连90分都没上,也就是没及格。赵老师对这个积极认错,死不悔改的人实在毫无办法了。
林斯远这人写作业特别慢,遇到有兴趣的题目可以研究很久。而他的做题顺序向来是把语文排在最后,所以语文作业没几天可以完成。
赵老师教育过了也骂过了。要不是现在不能体罚真的很想打他,都没用。林斯远的语文始终在90分上下飘乎,题目简单了可以接近100分。而高中语文的满分,是150分。
反观王舸,在所有老师心目中,都是最省心的学生。作业永远是工整的,字迹优美的按时交上来。他上课永远是挺直脊背,一丝不苟地边记笔记边听课。
在赵老师心目中也是这样,这个快要退休的女老师扶了扶金丝边眼镜,关切地询问王舸:“这不会占用你的时间吧?”
王舸扬起一抹羞涩的微笑“完全不会。”
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于是狗腿子领命完毕,愉快地回到教室欺压底层人民群众去了。
“王舸,你怎么回事?”林斯远气愤的一摔笔,“你老管我做不做语文作业干嘛?”
“林斯远同学,我抱歉的通知你。”王舸拿出一张成绩单,“你的语文成绩已经连续拖班级后腿3次了。”
“赵老师叫我来辅导你。”他补充道。
林斯远不解,他探头探脑的以寻找出王舸有没有什么异样。
王舸轻咳一声,把手掌按在对方的额头上把他推回原位。
“看看这道成语题。危言危行不是危险的言论的意思。”王舸拿出一只红笔,用笔盖有节奏的敲打着题干部分的纸张,提醒林斯远注意听讲。
林斯远趴在桌上,漫不经心地应道:“所以是什么意思?”
“说正直的话,做正直的事。”
“哦——”林斯远拖长音调,表示知道了。
王舸一拍桌子“端正一下学习态度!”
在变得异常严厉的王老师的监管下,林斯远不得不拿出一个空白的本子开始记笔记。
全国卷语文有以下几个板块。论述文阅读、文言文阅读和现代文阅读。以及语言文字应用。阅读题一共有9道选择题,语言文字应用有3道。一道单项选择题分值为3分,可以说的选择题者得天下。
王舸一翻林斯远的选择题,12道题一般对个一半,在班里属于倒数水平。论述文倒还好,其他三项真是错的让人不忍直视。
一些王舸觉得闭着眼睛都能做对的题目他都会做错。比如病句题里很明显的搭配不当,观念有了很大的提高,这样的句子他也认为是正确的。
让人怀疑他没有上过初中,而是从小学直接跳级来了高中。林斯远对此予以否认,他不仅上了初中,语文课还都听得很认真。错误的题目他看到答案解析以后也会恍然大悟的。
于是王舸跟他就语文作业究竟每天写不写的问题进行了磋商,最后两人成功达成共识:不可以不写,但是可以不写完。每天由王舸先行写完语文作业以后再勾出重点题目给林斯远做。
而且做错的题目林斯远不能看答案解析,必须自己找出哪里错了。
好在林斯远本人也是想提高语文水平的,毕竟他那个排名的人语文基本都是110分以上。如果语文成绩一上来,想必他的排名会有很大的进步。
王舸会每天检查他是否做到。说完他干脆起Cao了一张协议,叫林斯远签名。旁边的陈溪听见了,好奇地凑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看了一会,她佩服地瞪大了眼睛,直向王舸请求加入这个计划。王舸没意见,林斯远自然也没有。
语文贵在平时积累,王舸让林斯远弄了一个积累本,专门记录容易使用错误的成语,病句类型以及例子,还有文言文实词虚词的用法。
这个工作量其实挺大的,特别是在以前完全没有做过的情况下。坚持几天以后,林斯远自然消极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