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徽和在一旁静静地等着两人,一言不发,像是月下一株树影。
阿魄看他一眼,问邱心素:“你们要走了?”
邱心素道:“是。”
阿魄问:“你相信他不会将秘密泄露?”
叶徽和扫来一眼:“你当我愿意知道那个秘密?我的命也只有一条。”
这世间所有的宝物都意味着让人眼红,更容易招致杀身之祸。他是聪明人。
阿魄笑道:“可你还是愿意跟着去。”
他看到叶徽和毫无感情的眼里,忽然冒出一丝兴奋:“因为我的命只有一条,死前也要多看些花Cao。”
这人是医痴,痴人好歹单纯,怪不得邱心素更愿意向他透露那秘密,这也是权衡后的妥协。
不远处传来吵闹声,这孔雀滨已如一桩朽心树干,现在才发现了此处的异样。
明天后的孔雀滨会怎么样呢?没有人在意。毕竟这孔雀滨早就只剩下空壳,少去一个罪恶的首级,其余的也不过是就地腐烂罢了。
叶徽和又看着阿魄的脸,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的命也只有一条。”
阿魄却只笑笑,扬起了声调:“那我死前还得多看几眼美人,多喝些美酒,多说几句混账话!”
邱灵赋坐在那角落的黑暗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直到他听到阿魄趿着步子远远走来,一双眼才猫似地一个激灵大睁。
他看到阿魄大摇大摆,一身懒骨子荡过来,心情似乎不错,便猜事情解决得圆满。
杀人的人要杀,被杀的人等死,这难道还不够圆满?
等到人走到跟前,邱灵赋问:“我娘来了吗?”
阿魄居高临下,盯着他的脸:“来了,又走了。”
邱灵赋急道:“去哪了?”
阿魄依旧盯着他的脸:“不知道,她是要做件自己乐意做的事,我拦不住。你知道人真乐意要做的事,他人谁也拦不住的。”
邱灵赋忽然怒道:“你根本没有去拦!”
他只怒着,却不站起来,任凭自己矮了气势。
阿魄的眼睛只盯着他的额头,点点头:“你也根本没有好好待在这里。”
邱灵赋心里一惊,不知他是如何看出来的,直到阿魄用手摸了摸他的脸,给他看手上淋漓的汗水。
邱灵赋脸上一红,又狡辩道:“是······是因为太疼了!”
阿魄见他平安无事,也不去揭穿他,只问:“想了什么,为何这么疼?”
邱灵赋脱口道:“当然是想我娘。”
阿魄笑道:“想我了吗?”
邱灵赋高傲地从鼻子里冷冷出了一口气,闭上眼不看他。
阿魄的笑脸又逼近他:“想我了吗?疼不疼?快告诉我。”
邱灵赋听阿魄亲昵地靠近,嘲讽一笑,睁开眼睛正要说话,却忽然紧锁眉头,嘴边那薄薄的笑容荡然无存,他痛苦地紧抿嘴角,呼吸如堵。
阿魄正要去看他如何,邱灵赋却将他的脑袋推开:“疼!想你的时候最疼!你快滚!”
他突然拳打脚踢,大吵大闹,也不顾两人还在这孔雀滨里。动静很快便招惹来了孔雀滨其他弟子。
阿魄看他是真的忍无可忍,赶紧将他抱起,轻巧翻上屋,几个悄无声息的燕子起落,便到了外边那虫蛇遍布的林中。
邱灵赋浑身早就被汗水浸透,他对阿魄道:“我现在就想吃那止疼的药!”
阿魄虽知不该,却忍不住笑:“你还真忍不得,先前还说绝不吃,非要扔掉那药,现在才疼了几个时辰便要妥协。”
疼到极处,便让人浮想联翩,邱灵赋道:“若是一直吃,再疼再吃,就算死了,死前也不必受苦。”
阿魄道:“这倒是个破罐子破摔的聪明办法。可惜你能活着,活着就是要受苦。”
邱灵赋听着他的话,本是被安慰着,可那钻心的疼痛又忽然让他心烦意乱,指甲几乎陷进阿魄的手臂里:“别说了!别说了!我忍着!”
阿魄听身后已经没人再追,便在这林中慢慢走,让怀里的邱灵赋舒服一些。
他又无赖道:“要不你想想别的,别想着我。”
邱灵赋却撕破嗓子大喊:“我忍不住!”
阿魄有些意外,眼里有些惊喜:“你何时如此坦诚?”
他又低头,用那不知好歹的笑眼看着他:“你可知一个人的善和软弱,总能引起无数的恶。我看你疼,又心疼,可又悄悄觉得喜欢。”
他说的善恶,让邱灵赋不知为何,想起了那段惊澜与段惊蛰之事。
阿魄看他沉默,又去逗他:“怎么,你当我是恶人,不肯理我了?”
邱灵赋问他:“段惊蛰死了?”
阿魄点头:“死了。”
“那孔汀呢?”
阿魄又回答:“孔汀带他走了。”
邱灵赋又多嘴:“孔汀可伤心?”
阿魄想了想道:“很伤心。”
邱灵赋又问:“他为何不死?”
邱灵赋这问题问得天真,像爱看春情书册的闺房小姐说的。可阿魄知道他可不是因为看了那些故事,而是他把那生死之事想作了自己。
阿魄好笑:“为何他得死?”
邱灵赋果然道:“要是你和娘死了,我也死。”
这句话张口便来,好甜的一张嘴。阿魄心里喜欢,他这是知道为何花雨叶和小石人人都就着他任x_ing了。
但他喜欢,却又要反驳他:“可我不一样,要是你死了,我可得好好活着。”
邱灵赋笑道:“那你一定会一直想着我。”
阿魄却摇头:“你希望我像你娘那般不成?”
邱灵赋神色一滞,只是仰头看着他。
阿魄接着道:“我会很快忘了你,还会爱上别人。”
邱灵赋脸色一变,他脾气也变得快,立刻狰狞地威胁道:“杀了你!我死前也要杀了你!”
阿魄却噗嗤笑道:“你看,我早说了,你要比我先死,肯定得拖着我一起下地狱。可我偏偏不让你杀,我一定要爱上别的人,还要把你忘了。剩下的日子要一天天过,要比珍惜你更去珍惜那人。不复仇不惹事,每日每日地偷懒,要一起去喝酒赏月,潇洒快活。”
阿魄一句句说着,邱灵赋果真越听越怒,七窍生烟:“杀了你!杀了你!”
可他忽然又冷静下来,不信道:“你说的是真的?”
阿魄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字道:“是真的。”
邱灵赋明白了:“你是想逼我活着。”
阿魄道:“我希望你活着,但你要死了,我的确会如此。”
邱灵赋听着肝火大旺,顺手便抽出阿魄放在腰上的匕首,扬起便在阿魄的脸上划了一道血痕。
他之所以如此怒不可遏,就是因为他知道阿魄确实会那么做,他本就天x_ing自由,死人怎么能将他捆住?
阿魄不去管伤口,却只安慰地笑道:“你还未死,没必要为死后生气。”
邱灵赋划了一刀自然不够解气,但他又下不了第二刀,便用那刀子嘴使劲刺人:“你死后,我也要这么做!和别人吃遍天下好吃的,游山玩水四处享乐!”
阿魄却毫不生气,只轻声道:“不错。”
邱灵赋盯着他的脸,企图从中看到一丝痛苦:“我还要与他人睡在一张床上,做遍所有我和你做过没做的事!”
阿魄佯装深思:“嗯,我有点生气了。”
可又突然忍俊不禁:“但还好我死后会被鬼差立刻带走,什么也不知道。”
他一笑,邱灵赋就立刻察觉到自己的无理和幼稚,可他实在忍不住要报复他的无情:“我还要把过程详详细细地写下来,再烧给你!成婚的喜酒,也要泼给你!”
阿魄听了大笑:“看来那人过奈何桥,我一定得给他几刀。”
邱灵赋看着那笑容,不可思议道:“你根本不气······你根本不气!”
“哪里不气?”阿魄忽然不笑了,又轻声道,“你这样狠,我根本不敢死。”
阿魄的眼睛终于不再有笑,他沉默地看着邱灵赋,让邱灵赋本怒气冲冲的神情也渐渐与他一样安静。两人不笑不怒,互相瞧着。
邱灵赋挣扎着要下来,阿魄便放他下来。
好大一个拥抱,阿魄被他整个人撞得背靠着树,接着果不其然,唇上又遭了他热情贪婪的吻。
等邱灵赋伸手环在他腰上,悉悉索索摸索,阿魄又提醒道:“这里可是有虫蛇的,还有追兵。”
有阿魄在,邱灵赋什么也不怕。
他任x_ing道:“反正你看着。”
阿魄好笑:“那我不是不能尽兴?”
邱灵赋可不在乎:“我尽兴就行。”
阿魄看他额头上沾满汗水,仰起脸便是一副暧昧的无力模样。阿魄当然知道这可不是暧昧,他问:“你不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