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十一年前章泽凌自杀到现在,他只去过墓地一次。
章泽凌的墓碑上还贴着她那张年轻时候的照片,青涩有些内敛的微笑,叶斯承俯身送上花束,对视着她的照片,看了很久,缓缓说:“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以后不会再打扰你。这些年我没来是因为我在逃避,因为你总会让我陷入很为难的情绪,我很不喜欢这种情绪。此外,我向你说一声对不起,你出事后我应该耐心开导你,不该说那些意气话,抱歉我当时不够成熟。”
下起了小雨,牛毛似地落在叶斯承的风衣上,他眼眸凝视着章泽凌的照片,突然觉得她非常陌生,陌生到像是上辈子认识的朋友一样。
“还有一点,我也必须向你道歉。”叶斯承继续说,“和你交往的后期,我其实已经意识到我们之间存在不少问题,但因为自私没有提出分手,最后反而害了你。”
“我喜欢过你,是很单纯的那种喜欢。”他嘴角浮现出浅浅的笑,“你走之后,有段时间我误以为自己还喜欢你,将你放在心里,后来发现并不是那样,事实是,抱歉,也许我很早以前对你就没有深刻的感情了。”
“我是个很糟糕的男人,心猿意马,朝三暮四。”叶斯承收敛了笑容,声音低低如凉水,垂眸,“尽管我以前一直否认,但现在必须和你坦承,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的确是在对另一个女孩动心。”
他将花束摆了摆正,又看了一眼章泽凌的照片,转身离开。
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告别,也是最后一次告别。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要将事情都交待清楚的啦。
哇哇哇,从一月五号到现在,三十多万字,业界良心!
小霸王于心何忍!
快浮出水面让我亲一下!
☆、88章
四月初,S市优秀企业家颁奖典礼在华浓大酒店举行,何蔚子和叶斯承双双获得这一荣誉。
颁奖典礼后是晚宴,何蔚子到休息室换下了正装,换上一套水红色的褶皱长裙,将柔柔的黑发披散下来,在脖子上抹了一些清爽干净的r-u液,戴上成套的珍珠项链,耳坠和手镯,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又补了补妆才走出来。
恰好遇到叶斯承。
目光相对,叶斯承凝眸在她明艳娇美的脸上许久,心跳有瞬间的加快,片刻后恢复正常,有礼有节地称赞道:“你很漂亮。”
“谢谢。”何蔚子对他微微点头,然后绕过他,缓缓走向大厅。
步步生莲,水红色的长裙将她曼妙诱人的曲线勾勒得一览无遗,后背腰t.un处的曲线起起伏伏,高级丝质的布料熨帖在修长的腿上,腿的线条若隐若现,要命的是她后背有个镂空设计,露出耀眼如雪的凝脂。
直到她走后,叶斯承还留在原地,伸手拉了拉领口的温莎结,不知为何,他觉得一股莫名的燥热升腾上来,应该是这里的热气打得太足的关系。
晚宴上,邀请何蔚子跳舞的男人源源不断,她来者不拒,大方微笑,和他们共舞。
叶斯承却连着拒绝了几个热门名媛的邀舞,只是平静而孤立地站在一边,眼眸淡而疏离,周身散发出强烈的“生人勿近”的气场,逐渐的,也没人敢去打扰他了。
大厅里是丝催急节舞衣轻,外面却已经变了天,下起了大雨。
何蔚子有些累了,换下了长裙,换回正装后提前离开,打电话给司机李师傅,李师傅说雨太大,可能会晚一些,她这才看见外面的雨又大又急,淹没了整个世界,想了想说,我自己想办法回去。李师傅年纪大了,腰椎方面也有毛病,遇到雨天就痛,现在已经不早了,让他特地赶过来接她也挺麻烦,她还是叫车回去。
酒店门口的门童和保安穿着雨衣引车,场面有些纷乱,有几个穿得光鲜亮丽的女人疯笑,尖叫地逃上车。
“我送你回去。”叶斯承突然开车过来,摇下车窗,对何蔚子招手,提声道。
何蔚子摇了摇头,示意不用麻烦。
叶斯承却很坚持,将车又开近了一些,打开门走了下来,大雨立刻倾盆而下,他完全不顾自己被淋s-hi,认真地看着何蔚子,再次招手:“我送你回去。”
有一种错觉,雨幕里他的眼神比车灯还要亮,如同一束光钉在她的脸上。
何蔚子撑着伞走了下去,叶斯承帮她开车门,她上了车,说道:“麻烦你送我回公司,我要去取一份文件。”
叶斯承点头,随即抽了几张纸巾给她,让她擦擦头发上的雨水,她接过,触碰到他的手指,很凉很凉。
狭小的空间,没有丝毫交流,何蔚子一手臂顶在车窗上,轻轻咬着指甲,侧目看着窗外的大雨。
没几分钟后,大雨就变小,整个世界又清晰了一些。
手机铃声响起,是徐湛的来电。
“喂,徐湛吗?”何蔚子开口。
徐湛已经很久没有和何蔚子联系了,他打电话过来问了问何蔚子母亲李沐的身体状况,他们四院引进了一批疗效很好的胰腺炎病人专用的药,不少老患者服用后都觉得效果惊喜,让他很快想到了何蔚子的母亲李沐。
“好,我过几天带妈去你们那里做一个检查。”何蔚子笑道。
正在开车的叶斯承听到“徐湛”两字,脸上不动声色,眼眸闪了一下,整个人形同雕塑,冷峻的侧脸在夜色中紧绷,没有半点温度。
十五分钟后,车子到了恒鑫楼下,雨已经很小了,何蔚子正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叶斯承说:“我陪你上去。”
不知为什么,他想陪她上去,这个念头是电光火石中产生的,没有特殊原因,只是下意识觉得应该陪她上去。
叶斯承已经很久没来过恒鑫了,这里是他一切的发源地,现在的他功成名就,身家非凡,但对这里始终有一份特殊的感情,何蔚子想了想点头:“好。”
将车子开进了地下车库,他们一同坐电梯到了何蔚子的办公层。因为是周六,整个楼层黑乎乎的,半个人都没有,显得非常安静,柔软厚实的地毯收纳了他们的脚步声,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叶斯承打量着周围,发现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只是绿色盆栽多了一些,走廊上的壁画换了几幅。
却依旧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何蔚子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拿出钥匙对着锁孔开了门,点了灯,找到柜子里的一份牛皮纸袋文件,打开后确认了一下,再用线绕好,抬眸看叶斯承:“好了,走吧。”
“你这里还是老样子,连味道都是一模一样。”叶斯承微笑,伸手摸了摸雪白的墙地折角,缓缓地摩挲。
“我觉得一切都挺好的,也没必要做什么变化。”何蔚子轻声说。
“也对。”叶斯承低头轻笑了一下。
两人走出了办公室,原路折回。
何蔚子的脚步突然顿了顿,说道:“你现在看恒鑫,是什么感觉?”
“感觉像是一场旧梦。”叶斯承平静道。
当年给恒鑫挂上招牌的时候,他们意气风发,那种气吞山河的壮志,那种耗尽血汗也要站在高峰的意志,真的离现在很远了。不得不说,岁数大了,很多东西都流逝了。
回想那几年,真的像是一场旧梦。
当时的他每前进一步,回头都可以看见她。
不似现在,总是一个人。
何蔚子没再说话,心里想的是,的确是一场旧梦,逐渐遥远而模糊。
关上灯,一切落幕,黑暗中,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电梯,彼此像个两个独立存在的个体,没有肢体接触,没有眼神交流。
彼此拥有的也只是共同回忆罢了。
坐电梯到了地下车库,何蔚子出来的时候就感觉一阵莫名的晕眩,太阳x_u_e跳得厉害,这样的感觉她只在几年前一次地震时候遇到过。
突然背脊升上一股凉风,她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安,本能想迅速离开这里地方,于是侧头提声叫了一声叶斯承的名字。
“嗯?”叶斯承反问。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那种晕眩感越来越重,何蔚子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然后抬眸看见从车库角落里缓步出来的一个人。
在何蔚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已经走近她和叶斯承,步步带着压迫感,然后竟如电视剧一般,手里持着一把突兀的,乌黑的枪。
何蔚子心跳漏了一拍,血液瞬间凝结起来,她看见来者脸上那种不正常的表情,是诡异的决然。
她的眼神对上他的,他立刻将枪管对准了她。
对准了胸口的位置。
巨大的恐惧像是细虫一般爬上背脊,让她毛骨悚然。
风雨飘摇,何蔚子瞬间感觉自己面对着一个深渊。
“是你这个女人害死了我妹妹。”章泽骏的面色很白,抿着唇,手紧紧地握着枪管,犀利的恨意划过眼眸,轻声道,“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当年带给凌凌的痛苦,我会一分一毫不差地还给你。”
所有的一切,袁小圆都告诉他了,当年章泽凌自杀之前,何蔚子去过医院一次,不知说了什么话让章泽凌万念俱灰。
他的凌凌已经够惨了,却还要遭到这个y-in险女人的羞辱,是这个女人将他的凌凌逼到了生命的尽头。这个世界果然没有公道可言,老天竟然还让她过得那么光鲜亮丽,财富名誉双,而他的凌凌呢?她死的时候才二十二岁,人生都没有开始,却只能长恨于地下。
车库里的监视系统和报警系统已被他拆除,为了今天他筹划了很久,他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给叶斯承的能源公司使绊,他跟踪何蔚子许久,摸清了她的行程时间,和恒鑫的保安也混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