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态度让他稍微振作了一点,至少不再那么悲观,但也不代表,自己就能从这份撕心裂肺的纠结中挣脱出来,一个大男人怀胎分娩,不管是从心理角度还是从身体因素来说,都实在太难。
休养了几日,心情终于平复下来,家的氛围和气息提供了他最需要的安慰。老母虽然十分体谅他,可毕竟还是要对她有所交代。尽管相安无事,这不过是暂时x_ing的,他也明白。农村人朴实简单,但过于传统,思维有很大的局限x_ing。原来他离家出走,就是受不了母亲把他当做女儿一样看待,为了证明自己,才孑然一身地走向了城市。他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生活,这些是任何人都不能干涉的。
果然,过了一段日子,老母就开始露出她狭隘无知的一面:“那个人,知不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
曼天翔压根不想触及这类问题,偏偏对方刨根问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地揣测个不停:“儿啊,我知道你的x_ing子,若不是你付出了真心,绝不会为他怀孕。他这个人是怎么样的?可不可以告诉母亲?”
“妈……”他现在真的不想讨论这些,即使要说,也不是现在,又何必苦苦相逼?
“妈独自把你拉扯大,也不求你什么,只希望你早点结婚,给我添个孙子,不管你娶女人也好,找男人也罢,传宗接代是必须要的。”见他不肯如实招来,对自己相当排斥,妇人有些不大高兴,她双手舞动,快速地织着毛衣,这自然是给即将出生的孙子织的,“孩子都有了,你应该把人带回家里,让我看一看,大体对他有个了解。否则未婚先孕,是要丢你妈的脸不成?”
曼天翔有些烦躁地□□着身上的宽松单衣:“妈,我知道你一直很想要个孙子,所以才没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既然满足了你的愿望,就不要问这么多行不行?”
老母撇了撇嘴,发出一声叹息,放下毛衣,便转到厨房淘米。
知道她用心良苦,刑警也有些过意不去,跟在她身后:“妈,让我来,你去休息。”
妇人却反应激烈:“行了,还你来?挺这么大个肚子,还不动了胎气,给我一边去!”
“……”能不能别提大肚子、动胎气之类的,真是让人恶心。曼天翔没有好脸色。
老母也知道他自尊心强,话没说好,便放软了心肠,笑眯眯地:“听话,去把放在桌子上的牛n_ai喝了,你又不会弄饭,还是别添乱了。”
曼天翔并不觉得怀孕有什么好大不了,还不至于娇生惯养,就是有些不便罢了,他闲不住,一有空就去帮娘种地、做家务,出去买菜就免了,村里长舌妇多,何必去惹闲言碎语自找麻烦呢?
当然,家母在的时候,他就躺在床上看书,或者闭目养神,她一走,就翻身起来干活。
在孕期八个月的时候,有一天妇人回到家,见儿子一手拿着扫把,一手捧着肚子,皱着眉,弯着腰,站在那重重地喘息着,可把她吓坏了:“干什么呢?你就不能安分点么?!”
想逃跑已经晚了,曼天翔只好扭过头,强颜欢笑:“没事,只是累了……”
“屁!”老母走过来,生气地夺过他手上的扫把,几乎是拧着他的耳朵将他弄回了卧室里,强迫他在床上躺好,才稍微和颜悦色了一些,“瞧,动了胎气了吧,我说过,你偏不信!”
男人苦笑连连,他也没想到会这个样子,还以为自己即使背了个大包袱也依旧是无所不能的,哪知一不小心用力过度,肚子就疼起来了,真他妈脆弱!
妇人用专业的手法替他按摩着抽搐的腹底,嘴上语重心长地:“儿啊,别让妈cao心,现在是非常时刻,你要听妈的。等你生下这个大胖小子,做足月子,再去干你喜欢的事。”
曼天翔翻了个白眼,老子又不是生育的工具,别动不动就拿大胖小子说事,耳朵都听得生了茧!刚才只是个意外而已,别这么煞有介事!
不过就算他想要逞强,如今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肚子里的孩子老是动来动去,频繁的宫缩常常让他咬牙切齿,双腿也肿得像萝卜似的,站久了就腰酸腿软,更别提下地干活。他甚至不敢照镜子,怕照过之后,就忍不住去村里那棵大树上吊死,活着这么憋屈,还不如让人给他收尸好了。不过虽然时不时有这种想法,他还是咬牙挺过去了。这跟他冒着生命危险追捕犯人相比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天下的女人都要生孩子,人家依然快快乐乐,哪怕他对沈南秋心有芥蒂,孩子是无辜的,都走到这步了,何必去计较太多?
就当是人生一场特殊的历练吧。何况经历苦难过后,自己的血脉就会诞生。总体来讲,也不亏,何必要死要活?再说真正强大的人,就是在孤零零时,不会怨天尤人、痛哭流涕。哪怕被伤害、被抛弃、被蔑视,也撼动不了他那颗坚韧的心。
度日如年,这痛苦尴尬的日子也不知何时到头,不过分娩的日子很快就来临了。
那天,他小解完毕,刚走到床边,就感到下面一s-hi。男人本来就缺乏怀孕的常识,只觉得肚子阵阵发紧,跟平常有所不同,当时也没在意,要不是老母发现及时,他还以为这不过是难以启齿的生理现象而已。
“裤子怎么这么s-hi?是不是羊水破了?!快脱了,妈瞧瞧。”
曼天翔脸色发窘,手抓着裤子不放。
几十年来,都是她一个人当家,顶起家里的重担,早就养成了干练的习x_ing,说一不二。只见她伸出手,就把儿子护着的裤子给扯了下去,将头凑过去,便仔细看了起来。
刑警脸涨得通红,虽然自己是妈生的,但也到了三十多岁的年龄,这么直接,他还是感到不好意思。
“是破了!我去叫接生婆来!”
听见他的话,男人惊得差点从床上滚了下来,他急急捉住老母的手,浑厚的嗓音透着让人于心不忍的哀求:“使不得,使不得……”他毕竟是个y-in阳人,不宜示众,那些老婆子素来迷信,看见他这副模样,还不怕脏了手?
妇人鼓着腮子,最终下了决心般重重地说:“妈给你接生好了。”
“不不不,”曼天翔摇头不止,“我自己来,不就是躺着使力么?”
却被对方焦急地白了一眼:“胡扯,你以为生孩子有这么简单么?”
男人刚要开口,肚子就剧烈疼痛起来,他捂着腰,费力地说:“妈,我能行的,你相信我。你就在外面等着。一会儿你孙子就出来了!”
妈的,能不这样拗么?他疼得厉害,赶快走人,让他自己来!
老母纠结了半晌,终是叹息一声:“那我在外面,有什么叫我。啊,千万要叫我!”
“放心,放心,”刑警不停地朝她挥着手,“我搞得定。你就别废话了!”
然而真正到了那个节骨眼上,他才发现一切没那么容易。肚子又抽又疼,根本让人无法集中精力,更别提使劲。不过他很快就沉住气,腿张开、曲起,不断地深呼吸,试图将胎儿从甬道里一点点地挤出来。
他拿过一条毛巾垫在身下,又取来枕巾塞在嘴里。不能发出痛吟,妈会担心的。时间也不能拖得太久,他是绝不想别人来c-h-a手的,就算生他养他的母亲也不行。
从内部爆发的阵痛转化为巨痛,又从巨痛转化为阵痛,没完没了,周而复始。尽管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孕夫依然没放弃。他几乎用尽了储存在这副健硕身躯里的所有力量,来引导这个孩子呱呱坠世。但他毕竟是第一次分娩,宫口缓开,没人帮忙,难度系数无疑升到最高。
就算饱受折磨,他也没有后悔,心中毫无怨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自己的选择。既然如此,就要担住。既不是本人的错,也不是命运的错,更不是父母的错。积极面对,尽心尽力,才是他该做的。
孕夫在绵绵不断无法宣泄只可容忍的痛苦之中辗转反侧,身上满是汗水,脑子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瞧见母亲进来了,她脸上满是对他的疼惜和在乎,还有一分言之不尽的和蔼温情,不是叫你在外面等着吗?他已经无力开口,不过当他发现对方的怀里抱着一个r_ou_呼呼血淋漓的小婴儿时,心一下就像是被什么剖开了,欣喜若狂、心绪百种,我生了么?这个家伙就是平时在肚子里蹦蹦跳跳的小淘气?原来长这个样子,真是太丑了。他挽起嘴角,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咳嗽一样笑了两声,然后头一歪,就昏过去了。
有时候你惧怕的不一定是坏事,灾难洪水猛兽般的外壳下其实酝酿着感动人心的能量和内核。有了女儿,曼天翔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那些纷纷扰扰在她发出的第一声啼哭中就这么烟消云散了。他有了新的牵挂,最值得他付出和关注的小小生命,所有揪心的磨难和黑暗,都被灿烂的阳光所取代。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
如今他唯一感到不适的就是老母强行要他做月子,做就做吧,没啥好丢脸的,还有就是自己没n_ai,只能用米汤和牛n_ai应付女儿贪吃的小嘴,没母r-u吃倒也不可怜,至少自己会给它很多很多的爱。他一向爱憎分明,绝不会因为她有一个混账父亲就对她百般冷漠和虐待,反而会给她更好更光明的未来。
虽然不是儿子,老母有些扫兴,但毕竟是天翔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生下的宝贝,亲上加亲,自然不能怠慢,寸步不离地将她带在身边竭尽呵护,生怕刚诞生抵抗力薄弱会有个三长两短。
“妈,别担心,她跟你儿子一样,绝对好养。你赶快去休息吧,三天三夜都没合眼了,给我,我来照顾她。”
不过男人笨手笨脚,老是弄得孩子哇哇大哭,搞得母亲小睡一会儿就忍不住跑了出来,将孙女重新抱回怀里:“打肿脸充胖子,你会带孩子么?还好你妈没死,不然看你怎么办!”
说得那人摸着头傻笑,看他这副样子,妇人也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