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证明了也没用,”他默了一会儿,终于又开口说话了,“你照样会被流放的。”
“……你到底把偷来的东西放哪儿了?”我又一次问了这个问题。
“我不能告诉你。”他说,“等你恢复记忆后我再跟你说。”
“那你说,现在我怎么出去拿我的记忆芯片?”就算能现在能拿到记忆芯片,也需要光脑配合驱动才能将数据载入大脑。
“我有办法。”他说。
“你该不会是想越狱吧?”我环顾四周,自认为帝国的监狱体质还是比较完善的,我头上就有一监控,我的一举一动,外面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只有这个办法。”他说。
“你在扯淡!”我怀疑这小子脑袋秀逗了。
“这个办法是我从你之前的记忆里知道的,不过我需要外面的人配合。”
“那你别想了,根本不可能的事。”我绝对不会让伊莱帮忙的,而我想这种时候,能帮到我的就只有伊莱。
“拜托丹尼斯吧,他会帮你的。”他的一句话让我内心一滞。
“不可能,我不能把丹尼斯拉下水。”
他不屑地啧了一声,“别幼稚了,这世界上没有两全的办法,你既不想让伊莱帮你,又不想牵扯到丹尼斯,那你的任务怎么完成,如果流放到边界的星球,再想办法回到这里至少还要一个十年!”
“我无所谓!什么狗屁的记忆根本不重要,如果没有你!我会活得还好的……没有那些记忆,我也可以活得好好的!”虽然我感觉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内心受到了谴责。
“不行!”我的身体忽地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他cao控了我,用我的声音大声吼道:“你不能不管你的同伴,你的任务……你不能不管我……你不能这么自私!”
我忽地想要冷笑,“你在要求别人不自私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也很自私。”
“……柯尧,记住我的话,在你恢复记忆之后,你会为你现在的想法而无地自容,你会认为你是个懦夫!”他压抑着的愤怒像是酝酿着岩浆的火山,打算时刻喷发而出。
“里面的!在吼什么!”监管的声音自外面传入内里,终止了我与他的谈话,那一晚,我迟迟不能入眠,但也没有再与体内的那个“他”说话。
第二天一早,另一条探监的消息将我吵醒,我远远地,听见丹尼斯的声音,他来了,我正打算支开身子爬起,身子却不受我控制地,一个翻身到达地面。
我爬了起来,穿上了鞋子,但这都不是我自己的意识,“柯尧,你不能捣毁计划,你不忍心,不愿意,那这些事情,我就来做。”我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
我在脑内反复地骂着他,叫他别乱来,直到他打开了门,我看见了一脸倦容的丹尼斯。
“柯尧,是怎么回事啊……”丹尼斯走到我的面前,“我把你梦游的事情说出去了,但是他们不相信,还说我包庇的话,也要将我抓起来。”
说着,他的声音停滞了片刻,而后哽咽般出声:“……你会被流放的。”
“我在想办法,可没有证据证明不是我做的。”可见那人也算了解我,此时说话的口吻竟与我差不多。
“丹尼斯……”他忽然拉住了丹尼斯,两具身体靠在墙角,此时我注意到,这个角度,两边的监控很难看到“我”和丹尼斯在做什么。
“我需要你的帮忙……”我听见我自己说道,“放心,我不会连累到你的。”
丹尼斯怔愣了片刻,而后点头,“你说。”
“把我们的光脑交换一下吧。”我听见“我”一出声,心中不免猛地一惊,“滚啊!别开玩笑了!这台光脑已经没有太多功能了!丹尼斯不会同意的!”我用自己的意识告诉他。
那个“我”当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丹尼斯,丹尼斯垂下了眼,略微迟疑一阵,而后深吸一口气,对上我的眼睛问道:“多少天?”
“最多三天。”我听见自己说:“现在我的光脑只能转账买东西,其他的功能都已经被冻封了,你要想好。”
丹尼斯没有犹豫太久,只是叹了一口气,“好吧,我相信你……第四天的早上我来拿……柯尧,可别做什么错事啊。”
因为站在这个位置,我们交换的光脑的过程应该没被拍到,而回到牢房后,我整个人都处于恍惚状态。
光脑是多么重要的东西,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都知道,我知道丹尼斯八成会帮我,但没想到他竟决定得如此果断。
对啊,那是因为他相信我,可我做出的这些,却让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都拿到手了,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了。”那人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
“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在埋怨他,我知道这不应该,可我控制不住,“我希望你所做的这些,不会对丹尼斯不利。”我这么对他说。
他啧了一声,不置可否。
此时此刻,我对他无关痛痒的态度感到愤懑,但内心深处很清楚,我几乎逃不脱他的打算,我很无力,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真的没用,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对别人的安排心存异议,却无力改变,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去解决,也许真的如他所说,我是个懦夫。
我很少这样认真地剖析自己,可越是这么做了,就越觉得自己真的一事无成,我想要变得更强,更有能力。
我明白,也许恢复记忆后,我就会重新拥有我此时的我没有的东西,可是,是此时此刻的这个“柯尧”,也将会在我恢复记忆后,消失殆尽。
他cao控着我的身体,缩到监狱内监控的死角,也就是监控的正下方(因为监狱内的监控年代比较久远的原因,没有实现真正的360度无死角)。
“我”打开了丹尼斯的光脑,开始输入一些现在的我不能明白的字母。
后来光脑页面跳转,变成了网上交易平台,我注意到,此时光脑上显示的用户姓名(光脑必须实名制),不再是丹尼斯,而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用自己的光脑登录别人的账户么?我曾经听说过这个技术,知道这是一些高级黑客才会玩的把戏,心中暗自惊奇,“这个账号是谁的?”我在脑中发话,问他。
“外面那个监管的。”他说。
“你要用他的号买东西?”我问。
“嗯。”
虽然他会解释,但我八成晓得这些东西就算买回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使,最后用的人一定还是他,所以我也懒得废话了。
不过我发现这些东西貌似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玩意,这个网站,说通俗点,应该为贩卖犯罪器材而存在的吧。
他怎么知道这种网站的?
等他买完东西以后,我便夺回了身体主权,躺在床上,问他:“你怎么会那些的?”
“以前就会,顺带提一下,不是在你之前的记忆中知道的。”听他那话,感觉他很得意。
“你完全知道我之前的记忆?”我有些讶异。
“可以这么说吧。”他的声音有些慵懒,“有的时候我很无聊,就看你以前的记忆,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挺好玩的。”
“你说我失忆了,但为什么你可以看我的记忆?”我找到了疑点。
他默了一阵,才告诉我:“你是在我进入你大脑之后才删去记忆的,没删去的时候我可以看到你的记忆,所以你的记忆就存入了我的脑海中,但反过来,就算是你删去记忆之前,你也是不能看到我脑内内容的。”
我哦了一声,随后又与他探讨了另外一些话题,虽然我不怎么待见他,但所幸有他的存在,让这只有我一个人的牢房显得不那么死寂。
他说,这些年,他其实偷用过我的身体很多次,偷用的这些时间,他借助我之前的记忆,用光脑学会了许多事,这次他买东西就是个例子。
在他买的东西到货之前,我又迎来了两个探监的人——伊莱和卡菲尔。
他们来的时间不一致,分别是在上午和下午。
再次见到伊莱的那个早上,我发现他面容憔悴了不少,嘴唇四周也长满了胡茬儿,他静静地站在探监室的中央,当我的目光与他的瞳眸相接的时候,我的心猛地颤动了。
“伊莱。”即使极力表现出镇定的样子,我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我走到他的面前,下一刻就迎来了有力的深拥。
他的呼吸击打在我的耳侧,十分炙热,我竟感受到了我加快的心跳,该死,我都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玩意这么猛烈地跳动是什么时候了。
我此时的情况很糟糕,他亦然。
“那天带你去做的检查,拿给m教授分析,结果已经出来了,你脑内的情况,我都知道了。”他的声音很低,看向我的眼神中所藏的情感,让我无地自容。
从没有一个人会这样注视我,而我,在他的深情面前,显得污浊而又不堪。
“如果能证明那件事情是‘他’做的,并且将他提出来,你会减轻责罚的。”伊莱说,“但查出他为什么会在你脑内的话……只要你们有一点同盟的关系,你还是会被流放……但是我可以帮你重新弄一个户籍,至于你失去的回忆,回去以后,我可以找人给你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