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晚叶琦琦那番胡说八道后,染染眉眼间尽是动人喜意,和韩暖玩得开心。
韩暖眉眼也是带着笑,侧着头抓着染染的小手在画板上勾勒着,披肩长发从肩上滑落,遮住小半张脸,浓密的黑发遮挡着,已经看不出头上有动过刀的痕迹。
韩暖所有心思都在染染身上,没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沈漠。
沈漠倚在门口望着沙发上一大一小两个人,没有出声打扰。
林嫂正好从厨房出来,看他站在那里,也就出声问候,“沈先生,下班了。”
韩暖闻声抬头,看到他时已露出一个浅笑,“下班了。”
然后又低头继续陪染染涂鸦。
两人自从昨天那顿晚餐后,气氛融洽不少,既然她昨天已经厚着脸皮让他不许再给她摆脸色,她也不能给他摆脸色不是。
沈漠走向沙发,在另一端坐了下来,伸手拿过染染手中画板,看了眼,望向染染,脸上已经绽出温柔笑容,“这是染染画的吗?染染好聪明。”
染染被赞美得笑开了花,小小的身子往韩暖怀里一靠,仰着头望向韩暖,“是暖暖阿姨教我画的。”
沈漠望向韩暖,韩暖有些赧颜地笑笑,“染染想画画,就教她涂鸦一下。”
沈漠点点头,“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绘画天赋。”
韩暖不以为然地撇嘴,“这哪叫天赋,随便涂鸦而已,都是以前我哥教我的,他那才真正叫天赋,画出来那叫一个赞,可惜没人慧眼识英雄。”
沈漠眉眼一动,望向她,“怀哥现在还继续画画吗?”
韩暖摇了摇头,垂下眼眸,“没有。”
“那他现在做什么?”沈漠继续随意问道。
“也就随便找点事做呗。”韩暖也答得随意,似乎不想深谈。
☆、23
沈漠几乎一夜没睡,满脑子都是她的那份调查报告,那一沓厚厚的病历,那份关于韩风的死刑判决书。
第二天一早,沈漠再次约了温磊。
两人本来是约中午的,沈漠没什么心思在工作上,改约了他在上午。
温磊看沈漠约得急,虽是一晚上没怎么休息,还是赴了沈漠的约。
餐桌上,一叠韩暖的病历报告被递到了温磊面前,“温医生,能说说韩暖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温磊往那沓病历望了眼,皱眉,“你派人调查她。”
沈漠望他一眼,“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是如果这是了解她这三年近况最快捷的方式,我只能这么做,要等她主动提起,估计我一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
说着抽出最早那份病历,望向他,“她当初患了脑肿瘤,恶x_ing?”
温磊点头,“是,所以必须手术,防止癌细胞蔓延。”
“那现在呢?”
“当时发现得及时,属于早期发现,做了脑瘤癌肿切除手术,但是手术效果不理想,很快又出现复发现象,进行了第二期手术切除,之后做了一段时间的放s_h_è 治疗和中医治疗,治疗效果意外的好,出院时已经基本痊愈。”温磊应道,“当时是建议她每半年回来复查一次,去年还回来复查,今年没有回来过,是否有复发现象,没检查过一切不好说。”
沈漠抿了抿唇,抽出另一份资料,“那她失忆是怎么回事?”
温磊有些讶异地望向他,而后往病历上望了眼,看到上面被划掉的“失忆症状”等字眼时,望向他,“你怎么知道?”
“她忘了自己的女儿。”沈漠淡应,“她是我女儿的母亲。”
温磊望向他,手捂过鼻子以下部分,撑着不语,脸上却并没有意外神色。
“她不知道自己失忆。”温磊终于开口,望向他,“她手术前一个月内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整个人整天失魂落魄的,情绪很不稳定,我不确定那是否和她离开你的女儿有关。”
温磊望他一眼,缓缓道,“但是那段时间是她家里情况最遭的时候,她母亲在那之前的一年里发生过严重车祸,曾几度被下过病危通知,肇事者醉驾逃逸,深夜发生的案子也找不到目击者,他们家经济情况一般,找不到肇事者也没有任何赔偿,半年多治疗下来几乎倾家荡产,韩暖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找到了肇事者,一时冲动独自跑去找人,却差点出了事,幸亏被她的哥哥韩风及时赶到,却也因此闯了大祸,韩风将对方砍成了重伤致残,可能当时手法比较残忍,被法院裁定为故意伤害罪,量刑上属于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被判处死刑,一个月后执行枪决,也就是她第一次手术前一天。她大概是无法接受这么个结果,而且还是因为她当初的鲁莽间接导致了韩风的死,自己又无能为力救韩风。”
停了停,温磊望向沈漠,笑了笑,“按照你刚才的说法,有可能在韩风被关押那段时间她在帮你生孩子,后来又放弃了那个孩子,各种巨大打击和强烈的内疚自责自厌下,潜意识里只能选择遗忘来逃避这一切,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她当时的肿瘤刚好压迫住了重要脑组织,手术过程中可能出现了意外,导致她失去一部分记忆。”
“手术清醒过来后她的家人发现她忘了韩风被处决的事,记忆停在了一个很奇怪的节点上,恰好停在了她可能出车祸的某一天早上,当时她的身体状况也非常不稳定,为避免刺激过大影响到身体,她的家人就编织了一个她车祸昏迷的谎言瞒着她哥哥的事,她想不起那一年的事来,时间点上又恰巧都合适,所以她一直没有任何的怀疑。”
沈漠垂眸静静听完,指尖无意识地在桌上轻敲着,没有言语,在她怀孕那段时间她曾向他索要过一笔钱,而且三天来头往外面跑,一出去就是几天没回来。
他虽然不常回到那里去看她,却也知道她经常出去,只是当时因为和她不算熟,甚至说对她存在某种程度上的误解,也就不去理会,只是觉得给她安排一个舒适的环境,让她安全把孩子生下来就算是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难怪那时她比他还急着要打掉孩子,也难怪她的身体会弱得经不起人流手术……
在她家几乎倾家荡产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亲自向学校施压且提供她的“犯罪”证据迫使学校将她通告开除,让她四年的学习却换不来一纸大学文凭,也迫得她毕业三个月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也难怪那一夜会在那种地方遇到绝望崩溃的她,才会在冲动下出手救了她,甚至代她喝下了那杯下了药的酒,才有了那一夜的纠缠……
唇角不自觉地勾起笑,带着浓浓的自嘲,沈漠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这到底得是什么样的缘分,才让两个人这么纠缠到了一块儿。
温磊看着他,微微皱眉,“沈先生,你没事吧?”
沈漠摇摇头,真诚向他道谢,“温医生,谢谢你。”
温磊摇头,笑了笑,“我和你说这些只是希望沈先生不要迫使她回忆起那些事来,她真想起来了也不知道会崩溃成什么样。她现在就挺好,日子平平静静地过,人也活得开心,她的爸妈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了,希望沈先生不要让两位老人晚年了连最后的女儿都失去了。”
沈漠垂下眼眸,没有应,不要让她回忆起,是不是就等于让她们母女一辈子不相认?可是回忆起来了呢……
“肇事者是谁?”沈漠望向他,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温磊笑了笑,“我只是她的主治医生,还是后期才负责她的病的,这些事哪里能知道那么详细。而且事情也已经过去三年了,人死都死了,他们家人也不想再提起,也怕提得多让韩暖想起了那些事。”
沈漠点点头,算是了解。
温磊端起酒杯,和他干了一杯,一口饮完,温磊才缓缓开口,“沈先生,我不知道你和韩暖有一段怎么样的过去,但显然她对你并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你也不适合她,所以希望沈先生不要对她也有什么非分之想。”
沈漠望向他,微微一笑,“温医生想说明什么?你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至少她和我在一起很开心。”
沈漠摸着酒杯的指尖在杯沿上轻轻一点,侧眸望向他,“她和谁在一起不开心了吗?”
“……”温磊冷不丁被噎了噎,好一会儿才道,“至少她看着你在一起并不是很开心,尤其是看着你带着她的女儿和别的女人亲密如同一家人时。”
捏着杯沿的手指一捏,沈漠望着他,“这意味着什么温医生没发现吗?”
说话间已起身,招来服务生买单,看着温磊微凝的神色,沈漠微微一笑,“温医生,今天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些,也很感谢你当年对她的照顾,但是我想,我女儿需要母亲。”
话完,微微颔首,沈漠已带着那沓病历资料离开。
沈漠直接回了公司,让吴海平请人调查一下韩风当年的案子,下午有个重要会议,晚上有一场应酬,暂且把韩暖的事都放了下来。
今晚的应酬是前些天便安排下来,和负责南溪项目的官员一道吃个饭。
南溪是华意明年重点拿下的大项目,整个规划发展是沈漠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调研评估才完善起来的。
沈漠最初看上的是北岸那片海域,只是顾宸当年为了给叶琦琦一个惊喜率先把那块地给标了下来,投资打造成了一片新兴海湾高端娱乐场。
沈漠只能退而求其次,改而从南溪这边下手。南溪海域是与北岸遥相望的海域城,政府这几年规划里重点发展的区域,市场远景与已渐成气候的北岸相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