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嗨”了一声:“啥方便不方便的,我家里就我妈跟我,平时这镇上极少有外来的,我妈看见你说不定还惊喜呢。”
他妈见着谢乔的时候喜没有,倒是惊了一大跳,也是瞪着肿眼泡儿上下的打量眼前衣着时髦的女孩子,直看的谢乔心里没个底儿,也不知道人家原不愿意收留她一晚上,正想呢女人却忽然揪起好儿子的耳朵:“兔崽子你跟我来。”
俩从一掀帘子进了里屋了,谢乔傻愣着只好先打量一番这屋子,就是一矮小平房,前边是个小杂货铺,堆的都是油盐酱醋盆子笤帚,连着她现在站的地方,小半间儿像是个小客店,一张长椅子,几把小板凳,一张小圆桌,桌子边儿是个大火炉子,再没别的,简陋辛扑,完全山区农家的模样,女人跟她儿子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女人问:“我家兔崽子说你给他垫了车钱?”
男孩子在女人身后挤眉弄眼儿的,谢乔一愣,还是点点头,女人就说:“今天晚上你就住在我家,不过车钱可就不给你了。”
谢乔忍不住笑了,“我没想着要车钱,谢谢你了阿姨。”
女人一愣,心想这城里人还真是奇怪,不给她车钱了她还谢谢我。手一摆说:“没吃饭吧,我煮的稀饭,要不要喝一碗?”
她说的稀饭是面糊糊,没有配菜,谢乔却喝的心里舒畅痛快,女人去给她弄床辅,她就跟男孩子一边啃着用火烤过的热馒头一边闲聊,谢乔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子憋着一口气咽了馒头说:“我要是告诉你了你可别笑。”
“我干嘛要笑。”
“我叫王大眼。”
“噗。。。。。。”谢乔喷了,她捶着自个胸口看着细小眼泡儿的王大眼,王大眼也是愤怒的看着她气咻咻的说:“我就知道,想笑话我是不是?你要是敢笑我就撵你走。”
真辇她走了她还不得跟野人一样睡山里去,谢乔赶紧摆摆手说:“我没那个意思啊,我没想笑话你,我是想,问问你几岁了,怎么一个人坐火车而已。”
“我爹死的早,我妈不识字,老是算错帐,她就想着要我去上学,将来能把生意做好。我在离这儿几十里地的县城上学,马上就要毕业了。”
“那你就见天儿的来回这么走啊?那得花多少车钱那。”
“我住学校,俩月回家一次。”
听了王大眼的话,谢乔就想起了自己也跟一般大的时候,也是独自一人住学校里,她轻轻叹口气,对王大眼说:“好好的学习,将来考个能教你好托的学校,学了手艺就一辈子不发愁了。”
王大眼啃了一大口馒头喃喃着说:“我倒是想,学费谁给我,就我妈这间小铺子,养活我都困难。”
终于躺在硬硬的板床上,身上是沉沉的棉花被子,天气不好被子也是带着潮气的,一点也不暖和,冷的谢乔蜷成一团,可是坐了太久的火车,早就把她累得连梦也没做一个,就沉沉的睡着了。
56
谢乔是被冻醒的,整个被窝跟个冰窖一样,一双脚还有屁股都是凉瓦瓦的,硬床板硌的她背疼,重重的伸个懒腰,虽然浑身不舒坦,可精神倒是好了很多,起床到前屋去,王大眼的妈妈穿着大棉袄坐在铺子里织毛衣,跟前儿摆了一个小火炉子,看见了谢乔就说:“饭在后边火上热着呢,去吃吧。”
谢乔瞅瞅她的杂货,问:“有没有卖牙刷牙膏的啊。”
女人也不抬头随手指了指说:“有,自己拿吧。”她又看了看谢乔的鞋子说:“你不冷啊,这天都啥时候了你咋还穿这个,要是冻伤了可不好整。”
谢乔低头看了看自个脚丫:“出来的匆忙也没准备,这儿挺冷的。”
洗漱过后谢乔看看火炉边儿上的大锅,拆开锅盖子一股浓香就飘出来了,自面糊糊里飘着金黄色的红薯块儿,好看又馋人,女人从前屋进来就给她盛了一碗说:“我们山村没啥东西,你也将就点吧。”
吃完了谢乔就去拿自己手袋,抽出一百块钱递给女人:“阿姨,谢谢您收留我一晚上,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是饭钱,您收好了。”
女人看了看钱却没动:“你这是干啥呢,谁出门没个不方便的时候,钱你拿走,两碗面糊糊用得着拿钱买么,没你我们也得吃饭,多个你就是多添一碗水的事,拿走拿走。”
山里人实诚,女人说完转身走了,谢乔只好收起来,搬了小竹凳也坐到铺子里,女人一边织毛衣一边问:“闺女,我家锅铲崽子说了,你出来旅游的?”
“嗯。”
“人家旅游不都是成伙结队的你咋一人哟,你家人就放心呀?”
“。。。。。我总是一个人,他们没什么不放心的。”
“那你家人可真够心实的,可这也不是旅游季节那,旅游不是到了春天,你们城里人不都是兴那啥踏。。。。。踏。。。。。”
“踏青。”
“呵呵就是踏青,文化人就是说得好听,不就是到野地里走几圈么。”
谢乔忍不住笑了:“阿姨,您可真逗。”
“听你口音不是本地的,你从哪来呀?”
“北京。”
“北京?哎呀,大城市啊,你们那里多好啊老远的咋想起来我们这儿山旮旯了?”
“就是闷了出来玩儿呗。”
“我们这儿有啥好玩的,除了几座山就是石头,路也不好走,你旅游咋不去九寨沟呢,那是好地方,有山有水景致好,不过冬天了估计也封山了。”
王大眼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进来,蹲在炉子前一边烤火一边说:“哺,你走不成了,我听镇上胡子说了,山上滑坡把路埋了,不通车。”
他妈停下手上活儿问:“啥?又埋了?那得几天修通路啊?
“谁知道,不过胡子说要是镇上不管他们就去自己挖去,快小年了路不通咋出去卖猪。”
谢乔想了想,反正自己也没地方可去,这天冷的受不了,呆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就对女人说:“阿姨,您看我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走不了,要不这样得了,我在您这儿住下,我给您住宿吃饭的钱,您就当是开旅店了,成不成?”
“住就住了还说啥钱呢。”
“那可不成,昨晚上您都没要钱,我看这天儿也不好,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再说快小年了,我给您交点钱您也好办点年华什么的,好不好?”
女人笑呵呵的说:“还没见过你这闺女呢,人家不要钱吧你还偏要给,行,你看着给吧,住到啥时候都行。”
王大眼对女人说:“我说的没错吧,她就是脑子有病,有钱烧的。”
女人拿起一边的笤帚就打,嘴里骂道:“兔崽子,书白念了,有当人面说人坏话的么,滚蛋。”
王大眼利索的一跃而起,一边做鬼脸一边笑着说:“嘿你打不着打不着。”一掀门帘子,跑了。
女人扑哧一笑,对谢乔说:“他爹死得早,没人管都成野人了,整天气死我。”
母子间无拘无束的亲情让谢乔的心里一阵羡慕,她忽然很相信妈妈,可不知从何时起,妈妈就对她总是小心翼翼怕她难受,她也怕触及妈妈的伤痛,长久以来她们之间就是客客气气,倒也没有母女间存在的姥黏腻的如胶似漆,现在看着再普通不过的母子,以下三角,不禁说:“要弟弟心好,您也善良,我来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这么帮我,我很感激。”
女人瞧瞧她:“闺女,你叫啥呀?”
“我叫谢乔,您叫我小名吧,乔乔,小时候我妈老这么叫我。”
“我孩子王大眼,本是别人取笑他的诨名,他爹在他一岁的时候下窑洞死了,我也不识字没文化,也懒得给他起名了,为这他整天瞎嚷嚷,反正也叫成习惯了,我看你也没比我孩子大几岁,有二十了?”
“刚过二十二岁生日,都快二十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