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就乐意了?”陈以道渐渐认真起来,皱着眉看进他眼睛里:“我不乐意。”
乔阳一愣,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词,陈以道的表情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了,他也不敢再惹他,半晌憋出个:“哦。”
姜海琼快笑死了:“我宣布,这局以道胜。好了宝贝们,到咯,好好学习。”
于是,乔阳发现自己忘带伞,鉴于不想被雨淋,很怂的选择了从校门到教学楼一路承受着陈以道的低气压。
“老铁,你为什么总是生气啊?”
陈以道瞥他一眼:“你为什么总是惹我生气?”
乔阳不以为然:“我不就说个谈恋爱的事吗?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陈以道刹住脚,乔阳脑袋淋了两滴雨赶紧退回来贴烧饼似的贴着他,只见对方把浓眉拧着,再次严肃说道:“谈什么恋爱?在你谈恋爱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谈恋爱的。”
10.
“哇,”乔阳咋呼:“你别以为我成绩没你好就会早恋好吗?我可是根正苗红的三好青年。”
“......”陈以道觉得乔阳的脑回路实在清奇,翻个白眼就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笑了一下,乔阳立刻扭头看他,他已经恢复了那个酷炫的冰块脸。
乔阳暗暗腹诽:陈以道可真能装逼啊。
寒假不长,但比暑假要喜庆好玩得多,除夕夜乔家四口一起去了乡下n_ain_ai家过年。
初二,隔壁n_ain_ai家的儿子陈士国带着他儿子陈以道来拜年,乔阳才从被窝里钻出来,乔增和妻子姜海琼坐着陪陈士国嗑瓜子,乔阳着急忙慌的吃了碗芋头面条,赶紧撺掇着陈以道一起去街上买烟花玩。
陈以道买东西非常的阔绰,五毛一根的烟火木奉,老板问他要几根,他说来两盒,一块五一个的冲天炮,老板问他要几个,他说来两盒,乔阳抓哪个,他都来两盒,老板直接给拿个大红塑料袋从批发纸箱里掏。
乔阳喜滋滋的把手伸向摔炮,陈以道一巴掌打掉,余光斜他:“嗯?”
“八百年前的事了,给我买一盒吧。”
陈以道不为所动,等着老板算钱。
倒不是嫌贵不给他买,小时候他们男孩都玩摔炮,便宜又多,只是乔阳皮得很,在巷子口和男孩们比谁炸得响,陈以道玩了会儿觉得没意思就回家去了,乔阳的压岁钱一直是上交老妈的,所以摔炮扔完了没钱买,陈以道又不在,他就去捡别人摔在地上没炸开的炮。
可这玩意做得劣质。
陈以道回家刚剥开一个橘子,正准备回头找乔阳,就看见他从巷子里跑来,一只手上滴着血,起先只是吓得小脸惨白,陈以道一问,他眼睛里的泪花就忍不住开始打转:“哥,你快点送我去医院,呜呜...我要死了。”
从那以后陈以道就不给他买摔炮了。
过完年没几天就要开学,各家亲戚吃顿饭,完了便蹲在家补寒假作业,乔阳玩到到最后两天才急急忙忙的开始抄陈以道的作业,一口一个哥叫得亲热。
陈以道的压岁钱分配非常明确,最后一天乔阳在家抄他作业,他去商场买了辆电动车。
老板娘倾情推荐:“小哥,你们高中生买这种的多,轻便,一个人骑放哪都不累赘。”
陈以道看了看后座:“这个不行,我要带人,有没有座位稍微大点的,后面带靠的。”
“哟,带女朋友吧,”老板娘一脸了然:“那这种,还有这种,都好看。”
陈以道挑了个最贵的,后座贼宽敞:“就这个吧,我女朋友屁股大。”
11.
乔阳在院子里围着那个电动车绕了一圈,上去坐了坐啧啧称赞:“你还真买了啊,不错,挺好的。”
陈以道挑了挑下巴:“你,位置在后面,下去。”
乔阳赶忙到后面试了试自己的座位:“不错不错,挺好的,我保证以后不会把牛n_ai翻你衣服上了。”
陈以道点头:“你知道就好。”
可是在乔阳的记忆里,这辆电动车他只坐过十几次而已,后来有个姑娘倒是常常霸占着,不过就算没有这个姑娘,陈以道也并不方便带他上学了,因为他搬家了,他同陈以道再也不顺路了。
那个姑娘叫陈尹雪,一个从天而降的陈以道的妹妹。
......
好多事乔阳都记不清了,他从床上醒来,不知道是几时几刻,只觉得浑身乏力,口干舌燥。
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只穿了一身素白的棉质家居服,袖子很长,衣服能盖到腿根,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看了看床上,除了被子什么也没有,屋子里烧了地暖,倒也不冷,他索x_ing光着脚就下地了。
这间房子的构造他很熟,走下楼的时候几乎要以为是回到了从前的家,于是他不假思索的喊了声:“妈?你在吗?”
浓重的鼻音被弥散的空洞吞噬了,哪里会有人回应,他这才想起这里现在是陈以道的魂魄寄居之地,当时姐姐送他来的时候他还惊讶,这不是从前的家吗,陈以道怎么会住在这里。
乔月月当时冷哼了下,说姓陈的大概是做贼心虚,所以当年“那件事”结束后,就立刻把这里买下来了。
乔阳不大愿意想起“那件事”,走下楼情绪不免有些低落。
他在厨房没有找到电热水壶,只能开热水器放水,出到热水先胡乱喝了两口当解渴,家里静悄悄的,他想烧点开水吃药,发烧把他的脑子烧糊涂了,他来不及去细细考虑这几日陈以道的魂魄为何如此反常,只当今天陈以道不高兴现身见他。
找不着壶,只能先找个锅子烧水,深口的锅子都还包装完好塞在柜子里,乔阳没力气去拆,眼前灶台上只有一口平底小锅,舀了两碗水倒进去,打着火就这么凑合烧了。
厨房没铺地毯,光脚踩在地砖上渐渐便有些凉意,蓝橘交织的火苗跳得人眼晕,乔阳头重脚轻的靠着冰箱门,猛一晃神赶忙伸手扶住额头,手腕碰到脸的时候他才想起了些什么,心头突突直跳,拿下手,果然,手表没在。
他腕上杂乱的疤痕难看得很,怕姐姐瞧见了伤心,也怕外人瞧见了多嘴,因而总是戴着一块宽表带的手表,勉强能遮一遮,只有睡觉的时候才摘下来。
记忆像一条被钓起的鱼,细细的鱼线倏然拔出水面,他的情绪就如同那条狠狠摔在岸上的鱼,缺失的氧气使他呼吸紊乱,背上冒出一层虚汗,身体也跟着不可遏止的颤抖起来。
触觉那么清晰,他的手腕上甚至还有两条浅淡淤青,陈以道的魂魄不再是只会站在床头微笑的少年,他那么真实,大发雷霆的骂人,又温柔坚定的拥抱。
乔阳抬起右手,食指上被摔炮炸裂的口子被岁月冲刷得都快看不清了,陈以道哥哥捉着他那只滴血的手,拉他去乡下卫生站的路上一直骂人,他抹着眼泪呜呜的哭,到了医生跟前,陈以道就把害怕的小乔阳抱着,明明都是小孩子,陈以道却总像个大人一样冷静。
乔阳捂着疼痛的脑袋,大大小小的陈以道在他眼前晃悠,记忆再次混乱。
他迫不及待的要吃药,抖着手去将烧滚的平底锅端起来,开水在锅边“兹啦”作响,乔阳端着锅子又想起还没拿药,在先倒水还是先拿药的选择中急切的思索着。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厨房玻璃门“唰”的一声利落的拉开,他惊吓的回过头。
“你在...当心!”
12.
“......啊——”
平底锅边太浅,滚热的水不可挽回的倾泻出来,地上雾气蒸腾,乔阳足愣了一秒才知道疼,平底锅磕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在他还在想着摔倒要用哪种姿势才能避免碰到地上的开水时,有人已经先一步把他接住了。
他都没想到陈以道力气那么大,瞬间就把他抄了起来,抱坐到台面上,拎着他通红的脚丫开冷水冲,动作一气呵成,简直像演练过无数次似的。
冬天的冷水不能叫冷水,该叫冰水。
冰火两重天的滋味不好受,乔阳缩了缩脚,却被陈以道握得死紧,他都没意识到疼得掉眼泪了,只看见自己脚背烫得通红,脚指头却冻得发紫,难看得跟个卤猪蹄似的。
陈以道一言不发,乔阳的第六感提醒自己又要被骂了。
但是陈以道在忍,乔阳看到他牙关咬着,耳朵下颚连着折成一个满含怒气的角度。
乔阳低声哼哼。
陈以道眼睛都没斜一些,把他挂在肩上的手臂甩开,转身出了厨房,背影无情得像一块生硬的门板,没有一点儿温和的弧度。
乔阳以为他不管自己了,揩了把泪,默默将冷水关了,火辣辣的痛顿时顺着小腿直往上窜,他艰难的调转方向,晃着两条小腿咽了口唾沫,正要眼一闭心一横往下跳,当头就是一声吼。
“乔阳,你脚不想要了?还乱动!”
乔阳脑袋里嗡嗡直响,到底是止住了动作没跳下去,陈以道冷着脸拿了件羽绒服兜头把他裹着,半点温柔也无,手劲儿也不收,把乔阳抱着简直是要把他腰都掐紫了,乔阳没力气反抗,只能霜打茄子似的靠着他,把苍白嘴唇咬着。
路过楼梯没拐上去,乔阳一个激灵又不老实起来,扒着门框不肯出去。
“撒手,去医院。”
“不!我不...我不去...”陈以道施力拉扯,乔阳急得开始蹬腿,脚踢在门上又是一阵哀嚎。
陈以道终于忍不住,一边往后退,一边骂:“赶明儿给你做个截肢手术,你才安分,撒手...你是不是有什么病?喜欢玩自虐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