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祐即为叛将,振威大将军又是如何驻足朝堂的?”
“振威大将军是伴随先皇开辟新朝的元老。有先皇庇佑在身。朕……怎么动得了他?”林辉夜摇头道。“况且他一生立功无数,只有他儿子误入歧途,朕要赐他恩情,安抚他失子之痛。”
“失去独子之痛,确实难以忘怀。”林解语静静听。
“朕也只是在后来替明河挡酒而已……却……”想到这里,林辉夜忽然惊觉。“明河……明河她怎么样了?”
“赵明河在延年宫的偏殿,现下安好。要见她么?”
“没事?没事就好……”听林解语说赵明河安好,林辉夜仿佛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巨石。“朕不见她了……朕现在这幅模样,怎么好见她。”
“你这副模样,只我见见便好。”林解语目光柔软,她伸手,覆上林辉夜散开的长发。
“你的手怎么了?”林辉夜顺着林解语的手望过去,发现那层薄纱上已经又透出鲜血的痕迹。
“今日在天鸟阁的时候,不小心伤着了。”林解语淡淡道。
“你今日也去了天鸟阁。”林辉夜有些疲倦的合起眼睛。“你总爱去那个地方的。”
“嗯,那里离天穹最近,是容易看见神仙的地方。”林解语笑。
“神仙啊……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林辉夜也笑,困倦的合起眼睛。
林解语不答,静静看她浅眠。
不一会儿,延年宫再无任何声响,只留林解语淡淡道。
“神仙……就是你这幅模样的罢……”
经彻查,荣华宴的所有膳食酒具里,确是只有赵明河的酒杯中含有微弱的毒性。而这种毒性的微弱感是由于后来的酒水冲淡造成的。
事情有了线索便是好办的,只是在大理寺将继续深入查案时,听闻皇上要自己审案,全员的心顿时心提到嗓子眼儿上了。
“当夜,谁伺候赵大将军的酒水?”延年宫中,林辉夜卧在龙榻上,轻声问。
“奴婢……奴婢这就查!”宫女坊的掌事宫女吓得连头都没敢抬,只是低垂着眼睛翻名册。“当……当晚……是……是秋叶侍奉大将军的酒水的。”
“传秋叶。”林辉夜道。
掌事宫女只听林辉夜的声音冷淡,立刻缩到龙榻子的边侧候着了。
“奴婢……奴婢参见陛下。”不一会儿,秋叶就被带上来了。
“为什么在赵大将军酒中下毒?”林辉夜开门见山。
“回陛下,奴婢冤枉,奴婢真的没有给大将军下毒!”听林辉夜这么问,秋叶立刻抬头望林辉夜。林辉夜斜睨她一脸泪水,却不出声。“陛下!奴婢要是真的要给大将军下了毒,大将军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那就是说,你是故意要毒朕?”
“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听林辉夜这么说,秋叶哭的更厉害了,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林辉夜静静的望着榻下跪着的小宫女,不语。
“秋叶姑娘……既然不是你下的毒,你倒是想想会有谁能给大将军酒杯里下毒?那天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御前太监传仪见气氛凝滞,赶忙出来调剂。
“奴婢就记得当天晚上一直在给大将军斟酒……”秋叶眼泪汪汪的回忆。“后来……后来有个面生的宫女说吴掌事在后堂找奴婢,她帮奴婢端酒壶……奴婢就去了,却未在后堂看见吴掌事……再回来的时候就见大将军边上没人伺候,遂赶紧补上去了。”
听秋叶这么说后,林辉夜问道。
“你是说,有一个面生的宫女叫你去后堂?”
“奴婢才进宫没多久,这次能来伺候大将军全凭吴掌事偏爱……对其他宫女并不太熟悉……”
“你胡说什么!我只是见你麻利才叫你来荣华宴伺候的!”正缩在一旁的吴掌事瞬时像是想要极力撇清什么似的高声道。“不要什么事情都往我头上赖!”
“都闭嘴。”本是卧着的林辉夜从榻上坐起,望向秋叶道。“你能描绘出那宫女的样子么?”
“描绘得出!”秋叶赶忙道。“那宫女生的漂亮极了!奴婢很少见过那么美的人的……”
“传仪,带她去画师那,画出那宫女的样子。”
“喳。”
秋叶描绘的很传神,画师几乎并没有什么障碍的就画出来了。然这幅画一贴出就立刻有人认出了这人来。
这人便是振威大将军府中新纳的小妾,吕箬澜。
当夜,林辉夜下令包围振威将军府,全府彻查。终于在吕箬澜寝院外的一株槐树下挖出了剩余了花叶青。
“吕箬澜。毒是你下的?”振威大将军府被林辉夜围的连只蚊子都飞不出来,只是将吕箬澜押了出来。
吕箬澜跪在林辉夜的榻下瑟瑟发抖,不语。
“抬头,看着朕。”林辉夜命令道。
听到这话,吕箬澜才抬头与林辉夜对视。林辉夜眉目舒展,果然是个美人儿。只是这美人儿却不怎么有骨气。
“陛下……陛下……妾是被大将军逼的!妾生来胆小,连一只蚂蚁都没敢踩死过,怎么可能自己去杀害赵大将军。大将军说……这件事情若妾去办便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绝不会被查出来!即使查出来了……以他在朝中的威望,陛下也断然不会把妾怎么样……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妾刚下了毒陛下就替赵大将军挡了那杯酒……妾当时吓坏了……悄悄换下酒壶就跑了……”美人儿终究也是女人,还未说清楚,便先哭的梨花带雨了。“振威大将军还说这件事要是妾办好了,便让妾当他的正房夫人……妾一时糊涂……妾……”
“一时糊涂。”林辉夜轻轻重复道。“朕看元威不是一时糊涂,而是老糊涂了。”
“陛下……”
“他是大将军当太久,太舒服了。连朕……也可以不用放在眼里了。”林辉夜笑。
“陛下……您跟赵大将军不是都好好的么……妾知错了,请陛下网开一面……看在大将军立功无数的份上……”吕箬澜跪上前两步,拼命抓住林辉夜支于身侧的手,泪不成声。
她还想说什么,却听林辉夜轻声道。
“来人,把她拖出去,交与刑部裁定。”
“陛下……陛下你饶了妾!饶了妾吧!陛下!陛下……!”
呼喊声越来越远,吕箬澜就这么被人拖着出了延年宫。
林辉夜低头看了看被吕箬澜抓出几道红印的手腕,轻声道。
“传仪,拟朕旨意下去。振威大将军元威指使爱妾谋杀朝廷重臣,意图弑帝。削去其官职爵位,诛九族,五日之后,问斩。”
荣华宴一案在林辉夜的亲自审问下终告结案。这期间,不断有朝廷重臣前来替振威大将军求情,都被林辉夜闭门不见。元威也一再申明自己是被冤枉的,请求林辉夜重新彻查,林辉夜也将其驳回。
人证物证聚在,自己也是差点将死一回,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林辉夜想,还好这回中毒了的人是自己。
要是赵明河的话……
要是赵明河的话说不定就死了,若她死了的话……
想到这里,林辉夜怔住。花叶青是无解的剧毒,那么……自己究竟是怎么解毒的?
正这么想着,林辉夜却见赵明河出现在了自己寝宫门口。
“明河?”一见赵明河,林辉夜瞬间温和了下来。她笑,望着那个逆着阳光的人儿。
“之前我软禁在偏殿,一直都没能来看您。”赵明河今日才算卸下铠甲,随意换上了一层深紫色的便服。她乌黑的长发随意挽着,别有一番轻飘的味道。“今日,总算被放出来了。”
“没想到朕专门为你设的晚宴居然会变成这样子。”林辉夜赶忙下榻迎上去。“改日朕替你重新办一个。”
“宴会什么的都不要紧的,关键是陛下没事。”赵明河淡笑,捧起林辉夜的脸看。“稍有些红润之色了。”
“是吗。”林辉夜被赵明河柔软的眼神望着,一瞬间什么都忘了。
“是。”赵明河放开手,道。“臣在偏殿的时候,几乎每刻都在想陛下如何了,今日总算可以安心了。”
“朕好了,全好了,好的不得了。”林辉夜笑,孩子气的伸伸胳膊道。“你今日还有什么事么?”
“晚些时候卫将军叫我去他府上坐坐。”
“那你白日便陪朕下棋罢。”听是晚些时候,林辉夜一把拉住赵明河的胳膊就把她往后院的棋盘边上拉。赵明河无奈的笑,只得被她拉了去。
一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寝宫中,林解语才端着林辉夜调理身体的药碗从侧门走出来。
她有些失神的望着空空的大殿,终觉得林辉夜离自己越来越远。
吕箬澜在天牢里待了四天,痴痴的笑了四天。与她一同关在牢里的死囚觉得她得了失心疯,整个人都不正常。
“吕箬澜,明日你就要斩首了,为何还笑?”一个死囚终于忍不住了,问道。
“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不懂的。”不问还好,这一问吕箬澜笑的更开心了。
“你说说,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跟你们不一样。”吕箬澜这么说着,忽而不笑了,露出一种近乎幸福的神色。“我有神仙的庇佑,不会死的。她会来救我的……”
“你真是疯了。”那死囚听她神神叨叨,胡言乱语,便转过身去不理她。
半夜的时候,牢房的门被打开了。吕箬澜被几个黑衣人晃醒,他们伏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些什么,吕箬澜迷蒙的眼神一下子亮了。她刷的一下站起来,想了想却又不甘心,还是将刚与她交谈的死囚叫醒。
“看吧?她来接我了。”
“你……”死囚睡眼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