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陛下……敌军似是着了魔……自那之后,整日被大盾笼罩攻势迅猛,我军无力还击,只能等着全军覆没。已经再无请战之人了……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哀怨一片……臣请战前线……请陛下……先撤离京城罢……保命要紧。请陛下相信微臣,可以反败为胜。”
仿佛感觉已经无力回天,李伟光跪在纱帐外,祈求道。
身为磐朝重臣,就这么看着国力强盛的赤国在朝夕之间慢慢衰败,内心有种说不出的绝望。
“敌军到了何处。”
本以为不会从那纱帐中得到任何回应的李伟光吃了一惊,赶忙回禀道。
“敌军已经临近进城,不日便会将之攻破。咱们……”
“朕知道了。”纱帘之中的人回答。
李伟光跪在原地良久,却再也等不来半句回应。
第二日一早,小丫鬟惊讶的发现林辉夜龙床上的纱帐被全部揽起,他们的陛下正站在龙榻之下,一双眼睛乌黑幽亮。
“陛下!”很久没有见林辉夜下床的小丫鬟惊喜坏了,赶忙上前伺候。
“把朕的战甲拿来。”林辉夜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柔声道。
“陛……陛下!您这是要……亲自出征么!”小丫鬟吓坏了,端着水盆的手都在抖。
“朕想要上城墙上去看看。”
传仪一直跟在林辉夜后面上了城墙,他总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却又说不上个所以然来。林辉夜身披战甲,一步步上到城墙的最顶端,终而站在她平日里站立的位置停了下来。传仪觉得今日天气甚好,明媚的阳光毫无遮挡的从天顶落下,将他的陛下完全拢起。
林辉夜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望着远方,好一会才道。
“朕昨日做了一个梦。”那女人淡淡的笑。“梦见了明河。”
传仪只觉得豆大的汗水顺着额测流下来,也不敢接话。
“梦见她离开朕了。”
传仪只道这是事实,却又从林辉夜的话语间听出了与往日不同的意味。
“朕前夜还在幻想,若是她肯停手,朕就放下这皇位,跟她走。朕想跟她走,去哪都好。只要有她在身边,朕什么都可以不要。”
“可是再也不可能了。”林辉夜笑,宁静的眉目舒展开来,如同春日的绽放的桃花。“不日,她就要攻破朕最后的城池,将朕推入无尽的黑暗里去。”
“朕其实不怕死,朕也不怕背负那千古的骂名。朕只怕她……燃尽朕最后的信任。”
“陛下……”
“当她把剑锋指向京城的那一刻,朕就信了。”林辉夜笑。“信她从来没有爱过朕。”
传仪不懂,不懂为何明明林辉夜笑的春光明媚,他却好像看见了一望无际的深渊。
当夜暗部收到了一道密旨。
密旨的内容是,前往赤*营将一个人带回皇宫。
这个人对于暗部来说并不陌生,她就犹如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般的立于暗部的中心位置,仿佛暗部那遥不可攀的山巅。
她的名字是。
林解语。
☆、第一百三十四章 :衣冠胜雪
赵明河的军队在林解语的神盾庇护下,士气更加高涨。这样本就岌岌可危的磐朝陷入了一片绝望中,然这绝望并没有能阻止赤国的军队,眼下他们已经在磐朝京外的近郊驻扎,只要赵明河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发动攻势。
在近郊驻扎的那日,林解语闲来无事便坐在帐外,望着漆黑的夜幕发呆。
有多久……
有多久没有这样安稳的站在磐朝的土地上了?
她想。
又有多久……心里未能如此充实。
果然,离你越近,越能得到安宁。
林解语闭起眼睛,脑海中竟浮现出林辉夜的容颜。那女人永远那样出类拔萃,带着宁静温柔的笑颜。她会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候向自己张开怀抱,温柔道。
“解语。”
解语……
那种柔软的呼唤和怀抱里细腻的触感仿佛还在昨日……
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
林解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闭着的眼睛灼热起来,有些滚烫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来,仿佛要将皮肤灼伤。她从帐外的石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衫,准备回到营帐里找赵明河。
然而,却在掀开帐帘的时候,愣住了。
屋内的赵明河已经卸下兵甲,正坐在床沿上。林解语就见她一头乌黑滑顺的长发自肩头散落,平日里妖娆不息的瞳眸此刻仿佛含着水光,只是盯着手中的玉佩看。那玉佩林解语认得,它一直贴身的跟在林辉夜的身边,春夏秋冬,不曾离身。
玉佩落入赵明河手中这件事,林解语并不稀奇。依照林辉夜宠着赵明河的个性,完全有可能将这个玉佩赠与赵明河。然……让林解语无法理解的是,赵明河望着那玉佩的眼神,她是那样的小心翼翼……满眼都是疼痛和眷恋。
她……竟是在意林辉夜的。
那个……那个藐视公堂……不将林辉夜放在眼里的人……其实……
不……
何止在意……
林解语怔怔的站在门口,望着眼前的这幕心中隐隐的刺痛。她后退,却在后退的时候不小心被桌边的椅子带倒,径直摔在地上。
“解语?!”似乎被这响动惊醒,赵明河的脸色霎时惨白赶忙下床去扶林解语,手中的玉佩一下子就掉在地上,竟摔成了两半。
“祈安。”林解语也同样白着脸,她不让赵明河扶自己,却因为手都在颤抖,起来的跌跌撞撞的。“是祈安……”
赵明河自是知道林解语怎么了,她想,林解语自小就跟在林辉夜身边,林辉夜身上有些什么只怕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自己贴身带着祈安……有些事情,不言而喻。
“你一直都将祈安带在身上。”林解语喃喃道,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赵明河道。“你喜欢的人是林辉夜……是林辉夜……”
好像感觉什么掩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被人抓住,赵明河心中一惊,说不上话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林解语侧眸望赵明河,问。“当上磐朝的将军以后?灵犀灭亡之时?还是……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
林解语如是说着,却低低的笑起来。
“朝阳你啊……从来就是这样,自己的事情,自己的心意,永远都被放在最后。那些所谓的国家命运种族存亡与你而言,才是不可逆转的大事。”
“小羽……”
“你有自己的执念,看似淡淡的,却谁也无法改变。”
“小羽!”
“这些年……你可开心?”林解语笑,望着赵明河道。“真是……一点也没变。”
林解语只说了这一句话,而后便转身出了帐篷。赵明河下意识的追出去,却寻不见林解语了。她站帐外,望着空旷的夜色,心中尖锐的疼。
漫长的黑夜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分崩离析。
赵明河不知道,这一场分别,竟是永远。
林解语只觉得自己的情绪就要失控了,所以快速的离开了营帐,然从营帐走出来,她竟不知该去何方。
林辉夜的事。
朝阳的事。
就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在自己脑海里,怎么也挥散不去。脑海中仿佛回想起她小时候常做的那个梦,梦里朝阳逐着林辉夜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只留下了自己。
原来……那不是梦,都是……真的。
“解大人。”突兀的声音自林解语身后响起,她转身,就见面前立着三位黑衣人,皆是没有见过的,但是从称呼来看,确实来自磐朝暗部没错。
林解语站在原地,只是望着他们,不说话。
“解大人,陛下要我们接您回宫。”
陛下。
接您。
回宫。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解语怔怔的站在原地,额侧竟有汗水流下。
“解大人,可跟我们回去?”
林解语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坏了,又或许是期待这一日很久了,竟就这么跟着那些暗卫回来了。走进皇城的那一刻,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就像是回到了家中似的。这冰冷的墙壁,朱红的砖瓦,是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脑海中的灵犀就如同一场水中的幻影,随着水纹的轻晃早已不复存在。
林解语想,她现在手握的,才是真实。
“解大人,里面请。”随着那些暗卫路过曲折的宫廊,林解语就见林辉夜的坤宏殿近在眼前。她还记得她的陛下总是爱在这里批阅奏折,一直到深夜才会出来,自己就等啊等啊,从不知等待竟也能跟抹了蜜糖似的。
“陛下呢。”林解语问。
“陛下就在里面。”为首的黑衣暗卫道。
林解语站在漆黑的大殿门口,眉梢微挑,她犹疑了片刻,终于跟着进去了。坤宏殿里延续着林辉夜惯用的风格,一盏灯也不点,黑漆漆的。但是林解语一点也不在意,因为林辉夜所处的地方,必是有光芒的。
果不其然,在这黑暗的镜头,有一点隐约的光亮吸引了林解语的注意。
她笃定,林辉夜就在那里。
呼吸仿佛困难起来,林解语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解大人请进,陛下正在里面等着。”那个暗卫走到偏殿的门边,不再前进一步。
林解语应声,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朕的解语回来了?”熟悉的声音带如同轻乐一般传入林解语的耳朵,林解语也不知道怎么了,视线一下模糊了起来。
“陛下。”林解语站在门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点。
“站在那么远做什么?过来朕的身边坐。”林辉夜道,而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椅子。“朕还未用晚膳,解语跟朕一起吃罢。”
听林辉夜这么说,林解语才朝着林辉夜走过去。她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整个人紧张极了,她很想伸手理理自己散乱的发丝,却又害怕被林辉夜看出什么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