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张起来,甚至如坐针毡,手足无措。
林景衡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全身懒洋洋的,只是看着顾即就觉得浑身舒服——他喜欢看着顾即现在这种近乎窘迫的表情,那让顾即的脸呈现一层很可爱的红晕。
林景衡决定打破这个僵局,顾即却比他先一步嚯的一下站起来,满脸通红的低头看着他,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得回家了。”
顾即不敢再在这里呆下去,他心脏砰砰直跳着,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冲破体内,酸酸的,涨涨的,把他整个人都盈满。
林景衡没有挽留顾即,他甚至什么都没有说。
他看着顾即瘦弱的背影,有点恍惚,他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却又只是悄然从他手中流走,有点失落,也有点莫名的恐惧。
——那是对未知的一种害怕。
直到顾即开了房门,林景衡终于喊了一声,“顾即。”
顾即像是受到惊吓一样回过头来怔怔的看着他。
林景衡摆了摆自己的腿,在光亮里微笑,“谢谢,还有,新年快乐。”
窗外很是安静,但那一刻,顾即的世界里仿佛炸开满天空的璀璨烟花,令他目眩神迷,突然找不到方向——他迷路了,不知归途,可他也在一瞬间清楚,路的尽头,站着的一定是林景衡。
作者有话要说:
初中还是走懵懵懂懂的感情路线吧~
另外,不知不觉十万字了,开心!!
第32章 chapter 32
中国人是不大注重新历过年的,此时九点半,楼区门前还是和以往一般,显得很是寂静,唯有风雪和路灯坚守着。
顾即慌张的从3栋楼出来,他抬头看天,远处不知道是哪里在燃着烟花,只能听见细微的声响,过年是属于广场上的年轻人的,再过不久,广场上就会有一堆人在倒数,大家一起笑迎新年的到来,企盼在新的一年又一个好的新开始。
楼区很安静,安静得显得有些落寞,顾即脚踩在雪地上,回头看了水泥砌成的楼梯,唯有灯光而空无一人。
孤独袭来,他裹紧大衣,按捺住内心狂乱的躁动,逃也一般的跑回自己所住的楼区。
顾即很害怕,在这个懵懵懂懂的年纪,他还不敢确定自己为什么在面对林景衡时会慌张,为什么会极度在意林景衡的感受,又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
所有的疑问像天上落下的雪,纷纷扬扬的,似乎没有个头。
小小的身板快速的往楼上跑去,他几乎是飞奔着的,楼道昏暗,他轻车熟路的跑着,气喘吁吁的停在了家门口。
门虚掩着,本来就忐忑的心情因为这个发现演化成惊恐,他下意识想往外跑,但空荡荡的走廊,安静的楼区无时不刻提醒着他,除了眼前这个地方,他没有地方可以去。
顾即几乎是认命的放弃挣扎,手不安的在裤子上蹭了蹭,带着抖进了家门,他只得在心里祈祷男人已经睡过去了,可当他蹑手蹑脚将门关了的时候,回过头却在黑暗里看见男人盘腿坐在地上,僵硬着一动不动。
他浑身寒毛直立,脚步顿住,上下牙忍不住打颤。
男人只开了一盏黄色的灯泡,坐在y-in暗和暖光的交替里,脏乱的头发,胡子拉渣的脸,穿着一件发白了的蓝色工人外套,像是睡着了。
地面上是三个空了的劣质白酒瓶,顾即曾经给他跑过腿,这些白酒没有厂家也没有生产日期,但却是最便宜的,男人一喝就是几瓶,往往喝得满脸通红,不省人事。
顾即听人说,这种酒喝多了是会出事的。
男人依旧没有动,顾即紧紧咬着牙,放缓自己的呼吸,踮着脚尖,慢慢的挪动着。
只要不吵醒男人,应该就不会有事了吧,他拼命安慰着自己,实则怕得腿软。
房间的门像是一道分割线,他眼看着几步路就能进房,男人粗嘎的声音骤然响起,在静谧的屋子显得可怖,“阿芸。”
顾即浑身一震,赫然睁大双眼看着男人,为男人突然叫自己去世的母亲的名字而震惊。
“回来了,”男人意识很不清醒,打着酒嗝,摇头晃脑的,“过来给我捏肩。”
顾即不知该做如何反应,他见过自己母亲的照片,也曾经在镜子里恍惚,不得不承认,他与母亲的眉眼是有相似的。
男人把他,认成他母亲了。
顾即惧怕起来,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男人不耐烦,低吼着,“老子讲话你没听见,聋了?”
说着还撑着身体好像要站起来的样子,顾即五指抖着,强自压住油然而生的恐惧感,又站了几秒,用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慢慢走过去。
大不了就是一顿毒打,他用力闭了下眼又睁开,有点儿想笑——听老人说,年头和年末挨打的话,接下来一年都是要挨打的。
有时候老人的话还真是有一些道理的。
顾即绷着脸,脚步虚浮的走到离男人三步之内,电灯泡的光落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又多了几分柔和,但也是因为这光亮,令男人彻底看清楚这张脸。
顾即还没有反应过来,本来还算平静的男人眼睛突然变得血红起来,表情逐渐狰狞,狠狠瞪着顾即,像要把顾即拆骨剥皮。
顾即察觉不对,连连倒退几步,惊恐的看着欲发作的男人,又急忙想要逃回房间,才转个身,一只大手就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脚,惯x_ing使他砰的一声直接双膝跪到了地上,疼痛钻进骨子里,令他表情瞬间扭曲起来。
男人骤然像发了疯一样将他往后扯,顾即双眼大睁,双手往前扑腾着,却还是轻而易举被男人拖过去,他害怕得全身发抖,男人一把将他揪过来,狠狠抓住他的领子。
一张邋遢的脸猛的凑上来,便是浓厚的酒气和口气喷洒在他的脸上,他像要在顾即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顾即被他的气息熏得几欲作呕,男人的大手抓着他的领子让他呼吸困难,求生的本能让顾即扑腾着抓住男人都手,努力汲取空气,费劲的从口中吐出一个字,“爸......”
男人最爱听他喊他爸,顾即每每都压制着自己的不情愿将这个字说出来,就是男人在打他的时候,他只要肯求饶,受到的打也会轻一些。
可是今天他说完这个字,男人的怒气仿佛狂风暴雨般袭来,甚至毫不留情将他狠狠摔在地上,顾即的头砰的一下砸在地板瞬间头晕脑胀起来。
可是他不敢待在原地,来不及缓解疼痛,只是惊恐的往后缩,瞳孔剧烈收缩的看着已经站起来犹如地狱修罗的男人。
“小杂种,老子不是你爸,”男人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着,“你是贱人的野种。”
顾即被这句话砸得头脑轰隆隆的响,他的脑袋很疼,却还是强撑着,抬起头看着男人,眼里已经疼出了泪花,他嗫嚅着,“不准,不准这样你说妈。”
再怎么醉,也不该胡说八道污蔑自己的亡妻,顾即悲痛交加,倔强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男人脸上油光与酒色相交,显得像只红面鬼,他抬脚就是往顾即身上招呼,斥骂,“她敢偷人,我怎么不能说。”
顾即承受住痛意,心神一震,头一次脱口而出对男人大吼,“你胡说,胡说。”
不可能,印象中的母亲那样温柔体贴,定是男人喝醉了想要羞辱他,顾即狠狠瞪着男人,大怒的男人直接扑到他身上,这次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手就是一个狠厉的耳光,将他打得左耳轰隆隆的响。
可是男人暴躁夹杂着掩盖不去的悲愤还是清晰的传入了他的耳朵里,“你他妈越长越像那个贱人,我恨不得杀了你,要不是当年医生再三跟我保证你是老子的种,老子早一把掐死你这个小畜生。”
顾即只觉男人掐得他快要透不过气,他费力的瞪大眼,像条濒临死境的鱼。
男人似乎也精神恍惚,说话颠三倒四,“不对,你是野种,老子不是你爸,你他妈是贱人生的野种。”
不是的,不是,顾即眼里的泪水滚滚的从眼角落下来,他拼命摇着头,想要隔绝一切声音。
“当年那个贱人敢背着我偷人,就活该我今天这样对她的儿子,老子做错了什么,她要这样对我,老子哪里对不起她,啊哪里啊。”
男人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掐着顾即的手越收越紧。
我要死了,我一定是要死了——顾即的眼白已经渐渐翻起来,他满脸憋得通红,双手双脚不住扑腾着,直到男人骤然松开在他脖子上的手,改提住他的领子将他往上拖。
呼吸到空气,顾即剧烈咳嗽起来,将眼泪将肺都要咳出来一般,他觉得自己在空中飘一般,再也落不了地。
继而就是往常的暴行了,其实他有点恍惚,他只是觉得浑身都疼着,还有冷,冷进心里,冷得他骨血都冻彻起来。
他好像无法思考,男人抛出来的一句句污言秽语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情景在他脑海里回旋——母亲与父亲结婚一年后,背着父亲和厂里一个经理在一起,期间有了他。在这个小县城里,消息就如同风传遍大街小巷,父亲得知母亲的出轨,找到经理,经理却不肯认账跑路了,母亲生下他,而父亲开始变得暴虐终日打他们母子。
母亲忍不住流言蜚语,在几年后自杀,独留他一个人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顾即泪流满面,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在这片楼区里,很少有人出来阻止男人对他的暴行,也骤然明白为什么大人们总是带着同情而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不让自家的儿女与自己来往。
一切有因皆有果,他们咒骂男人的神经质,却也同情着男人的遭遇,他们同情顾即的情况,却又觉得这是顾即该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