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即听甘小雨隐晦提过,最难的时候,江家掀不开锅,三餐都是偷偷到菜市场捡别人不要的菜叶回家煮,若不是后来江震结识了一个所谓社会上的大哥,江耀也上不了初中,更别说现在还能照顾痴呆的江n_ain_ai。
顾即是苦过来的孩子,所以对于一样苦难的人总是抱着感同身受,他讨厌不起来江耀——就好像是找到了同类,希冀世人不要拿有色的眼光看着他们。
但林景衡不同,在林景衡的世界里,常年光明,他无法理解在黑暗生存久了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Cao的渴望。
于是他冷声打断顾即的话,“所以你觉得,家庭原因可以抹灭他们做过的错事?”
顾即接下来的言语都卡在了喉咙口,林景衡一句话把他反驳的哑口无言,只得无措的张着嘴巴看着林景衡。
林景衡抿了下嘴,勉强平息自己的怒意,他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顾即如鲠在喉,“初二的暑假,你放学去散打班,我......”
“够了,”林景衡听不下去了,他的眼里尽是冰霜,失望的看着顾即,“我没想到你瞒我这么久。”
顾即心口隐隐作痛起来,眼眶也有些s-hi润,但却说不出来辩解的话,事实上,是他骗了林景衡,林景衡生气也是应该的。
林景衡沉默的看了顾即一眼,转过身去推自行车,顾即急忙想要跟上去,林景衡冷冰冰的话将他隔绝起来,“我今晚有事,先回家。”
言下之意就是将顾即拒之门外——这是林景衡第一次这么直白的不让顾即去他的家里。
顾即呼吸困难起来,可是他不敢再往前走,只得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林景衡渐行渐远,直到林景衡的身躯变得模糊起来。
顾即已经很久没有哭了——这一次哭,是因为自己,也是因为林景衡。
夜幕悄然降临这寂静的楼区,月光温柔的洒进窗里,房门被扣响,温柔的女声传来,“小衡,出来吃饭啦。”
房间里头传来毫无情绪的声音,“妈,我不饿,你们吃吧。”
便再也没有了声响。
门外的林平之和陈惠相望一眼,表情有些凝重,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儿子带着一身怒气回来,把房门用力一关,再也没有出来过。
到了客厅,陈惠担心道,“不会有事吧?”
林平之好歹是个人民教师,孩子的事情见得多了,也逐渐摸清些门道出来,他安慰的拍了拍妻子的肩头,“孩子大了总有事情,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就不要太过干涉他了。”
陈惠还是皱着眉,“我改天找顾即问问,他和小衡走得近,兴许能知道原因,我就盼着不是早恋就好。”
“景衡有自己的分寸......”
说话声渐渐停了,房间里一片寂静,深蓝色大床上,林景衡手中拿着一本物理课本,眼睛却不是放在书本上的,他的思绪早就游离其外。
只要一想到下午顾即的表情和言语,他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林景衡实在没想到,自己当初报了散打班,却成为了甘小雨趁虚而入的当口。
他的表情很是凝重,甘小雨打小就爱欺负顾即,这么多年过去了,林景衡以为甘小雨早就失去了逗弄顾即的心思,结果几年下来,顾即竟然还瞒着他偷偷和甘小雨来往。
甘小雨的品质如何,顾即不会不清楚,却依旧为他说话。
在他还没有搬来这里之前,甘小雨就已经和顾即认识,从未有过的危机感让林景衡忍不住皱起了眉,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些年他自认为在顾即心中是不同的想法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林景衡烦躁的把手中的书合起来,深深叹了口气,表情是几近挫败的颓然。
窗外偶尔有风吹过,路灯明亮,秋夜是很适合思考的时分,房间里很是寂静,能听见自己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声,这一刻,林景衡开始正对自己的心起来——
是什么时候对顾即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林景衡说不上来,只知道似乎在某一天就习惯了身边有一个人绕着他转,只要他回过头,那人总能露出最为明丽的笑容迎接他。
林景衡也曾经否定过自己的想法,或许只是习惯使然,但久而久之,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觉自己对顾即的情绪早已悄然无声的驻扎于心。
像是春天槐树发芽的悸动,像是夏日荷花摇摆的清新,像是秋意凉风拂过的沁人,也像是冬日暖阳的和煦——四季轮回,心意渐浓。
从小到大,林景衡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小时候他喜欢汽车模型,于是努力用成绩向父母换回自己喜欢的东西,长大了些,他知道只有成绩优异,为人有礼才能得到别人的喜欢,于是他发愤图强,严于自律,果真所有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再后来,他想要考一个好的中学,林景衡长吁一口气,或许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他为了顾即放弃了华里一中,报考指南填的唯一的学校是龙山二中,轨道应该是从这里偏离的。
林景衡迷茫过也彷徨过,他知道迈出那一步有多不容易,但是循规蹈矩的日子过了十几年,突然也变得腻味起来。
他想要抓住自己想要的人生,想要把握住自己想要的人,他带顾即去见n_ain_ai,n_ain_ai看人的眼光一向毒辣,能得到n_ain_ai认可的人实属不易。
顾即算是一个。
林景衡闭上了眼睛——可是事到如今,他又变得犹豫起来了,顾即隐瞒了他近两年,那么他的挣扎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即......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无声的一句话散在空气中,悄然无息。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都是大招,小天使们接好了!
第46章 chapter46
窗外月光温柔,凉风习习,本该是一夜好眠的时候,顾即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林景衡冰冷的目光在脑海中前挥之不去,眼里映照他一张心虚惊慌失措的脸。
顾即抱着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抵挡不住寒意,他微微发着抖,像是在迷雾里行走的离人,世界骤然陷入一片黑暗。
林景衡对他失望了......自己瞒了林景衡近两年,也能懂得事情早晚有一天要暴露,和甘小雨同班后,他更是惴惴不安,直到今日,林景衡当面对质,顾即在惶恐之中,突然也有了解脱了感觉。
但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向林景衡解释,甘小雨知道很多事情,包括自己家中不为人道的秘密,那是自己最不愿意让林景衡知道的。
窒息感袭来,顾即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如果自己向林景衡坦诚,林景衡会不会嫌弃他?
他挣扎着犹豫着,这时候房间外突然有了声响,顾即警钟大作,立马从床上弹起来,对男人深深的恐惧令他即使到了这个年纪还是无法抵抗男人。
他看向紧锁的房门,房门上锁并没有给他带来更多的安全感,就像现在,男人粗暴的捶打着他的房门,砰砰砰的像是恶鬼催命,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是粗嘎,“开门,给老子出来。”
顾即不敢耽搁,手脚并用的爬下床,两只手不安的蜷了蜷,才缓缓把房门打开,男人一把将他往后推得踉跄了几步,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有些醉意的男人,实则心中已经开始战栗。
多日酗酒让男人的脸色看起来很是可怖,他额头青筋爆着,打了个酒嗝,“钱呢?”
顾即反应不过来,怔怔的看着男人——男人从他初三开始就没有再给过他一点生活费,现在反倒伸手向他要钱?
他摇摇头,咬着唇,“我没有钱。”
那些积蓄是他接下来两个月的生活费,如果他交出来,那么他该怎么办?
男人可不理会他的死活,赤红的眼像两颗大红灯笼紧瞪顾即,像要把顾即瞪出一个洞来,顾即本能害怕的往后缩了下,男人朝地上吐了一口痰,三两步上前用力推开顾即,“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自己找。”
顾即慌张的追上去扯住男人的手臂,嘴里说着,“我真的没有。”
“滚你妈-逼。”男人反手给了顾即一巴掌,是不禁控制的力道。
顾即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脑里也轰隆隆的,但头一次,他依旧紧紧抓着男人的手不肯松开,表情也是从未有过的对抗。
不能让他拿走自己的钱,那是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还有林n_ain_ai的钱,不能给他。
男人被顾即近乎无惧的表情惹怒了,嘴里吐了几句脏话,左手一把扯住顾即的手臂,“反了天,你皮r_ou_又痒了?”
顾即只是死死的看着男人,声音喑哑的重复着,“我没有钱。”
“老子□□-妈,”男人彻底被惹怒,他今天手气不好,输得响叮当,要不是走投无路了,还用得着和这东西拿钱,他扯住顾即半长的头发,磨牙嚯嚯,“你打工的钱呢,放在哪里?”
顾即疼得扭曲起来,依旧一言不发,倔强的和男人对峙——那是林n_ain_ai的钱,他不能拿出来。
脑海的念头一旦形成,顾即便咬紧了不肯松动,哪怕是男人将他打一顿也好,只要不会死,他没什么怕的了。
男人暴虐起来,手臂上缠着的两只手像挑起他的暴力神经,他赤目以对,在他不知不觉间,顾即已经从那个随他施暴的孩子变成一个敢和他对抗的少年——这让他想到那个贱人,特别是那双眼,永远都是一副水光泠泠的样子,活像别人亏欠了她。
男人捏住顾即的纤细的手腕,稍微一用力,白皙的皮肤就是一片红色,他的双眼也因此染上了血红,酒精上头,男人不管不顾,左脚抬起狠狠踹在了顾即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