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陆离捂着脸上说道，“师傅，我希望你能尽量开快点，我想早点过去。”
“你放心，我会用最短的时间把你送过去。”司机师傅神情复杂道，“不过，最重要的肯定是你的安全，你也不想让你妈妈担心吧？”
陆离无声地点头。
司机师傅开车开得又快又稳，直到陆离的情绪比方才稍微平稳一点了，才开口问道：“用不用给少爷说一声你妈妈的事？沈家的人脉很广，说不定能帮上点忙。”
陆离怔了怔，说道：“不用了，我不想麻烦他。”
司机师傅没有再说话。
为了更早赶到病房，车刚停到医院门口，陆离就下了车门，连跑带走地进了电梯。
有帽子和围巾遮着脸，没有人认出他的身份。
走廊里，陆离用手捂着围巾，大步走到他妈妈的病房，一进病房，就看到守在病房的主治医生孙医生。
陆离焦急道：“孙大夫，我妈妈的情况怎么样了？”
“你妈妈的病情突然恶化，两天之内必须安排手术，否则就有生命危险。”孙大夫抱歉道，“但是以我们医院目前的情况，做不了这台手术。你妈妈不方便转院，最好从其他医院请大夫过来做手术。”
陆离说道：“好，大夫什么时候可以过来呢？”
孙大夫为难道：“据我所知，能做这台手术的两位大夫最近几天的手术都是满的，他们的病人的病情也很严重，实在腾不出时间过来。”
陆离只觉得他的头像被锤子锤了一下，整个人都懵了，“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孙大夫说道：“或许可以联系国外的医生回国做手术，但是我们拥有的时间太短了，恐怕来不及了。”
“孙大夫，您再想想办法吧？我也再想想办法。”陆离游魂似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哆哆嗦嗦地伸手过去握住他妈妈的手。
孙大夫站在陆离身后说道：“你先在这里坐一会，我打电话联系一下我的导师、同学，或许他们能找到什么办法。”
陆离感激道：“孙大夫，真的很谢谢你。”
“不用谢。”孙大夫跟陆离告别，“我先出去了。”
半个小时后，孙大夫告诉陆离，他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陆离身体一软，整个人趴在了床上，咬着牙把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憋了回去。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吵得陆离只想挂掉，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沈既明的号码时，陆离按下了接通按钮。
“陆离，外景的拍摄场地具体在什么位置，我马上就过来了。”
此刻听起来，沈既明冰冷的声音竟然透着软软的暖意，就像围在陆离脖子上的围巾一样。
陆离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不在那里，你不用过去了。”
“你怎么哭了！”沈既明问得很急，“你在哪里？我这就过来。”
陆离说道：“我在医院，你不用过来。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不知道为什么，陆离这时候竟然不想见沈既明。
可是，沈既明还是出现了。
沈既明带着邱白和司机师傅出现在病房，站在床前看着陆离。
陆离死死抓着她妈妈的手，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陆离，为什么不抬头看着我？”沈既明沉着脸说道，“你是怕你一看到我的脸就会哭出来吗？”
陆离的头埋得更低了。
是啊，在沈既明问他在哪里的那一刻，在沈既明说他这就过来的那一刻，陆离才意识到沈既明能引出他埋得最深的、不想被任何人看到的软弱。
沈既明吩咐邱白他们，“邱白，你们留在这里陪着陆离，我去找主治大夫问一下情况。”
“别再去找孙大夫了，我妈妈已经……”最后几个字，陆离怎么也说不出来。
“有很么好怕的？”沈既明说道，“就算你妈妈两条腿都迈进了鬼门关，我也能把她拉回来。”
陆离偏过头看着墙壁，依旧没有抬头看沈既明一眼。
沈既明把拿在手里的东西冲着陆离丢了过去，“我想你现在很需要它。”
沈既明走了。
陆离把沈既明丢在床上的东西拿到眼前，看到的是沈既明放在陆离床头柜的，那个蓝色的玩偶。
蓝色玩偶穿着和沈既明同款同色的西装，脖子上围着手工小围巾，看起来又帅又傻。
“陆先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邱白试图活跃气氛，让陆离别那么难过，“少爷悄悄让我在这个玩偶身上绣了他的名字呢。”
陆离把头埋在床边，发出了压抑的哭声。
他的左手紧紧抓着蓝色玩偶，不知不觉便把玩偶贴在了离他心脏最近的地方。
陆离狠狠憋着的痛苦和难过，终于得到了宣泄。
沈既明离开不到二十分钟就又回来了，主治医生孙大夫和他一起来到了病房。
沈既明站在门附近没有过来，孙大夫走到床边把好消息告诉了陆离，“陆先生，沈先生帮您联系到了国外的大夫，大夫明天就会抵达医院，给你妈妈做手术。那位大夫是这方面的专家，你妈妈一定不会有事的。”
陆离抬起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孙大夫，我妈妈真的会没事？”
孙大夫点头道：“当然，我确定你妈妈不会有事了。”
陆离站起来直勾勾望着沈既明。
陆离的眼睛红红的，绣着沈既明名字的蓝色玩偶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玩偶的衣服皱得很厉害，露出了胸口沈字的三点水。
沈既明只看了陆离一眼，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转身出了门。
沈既明害怕再在病房里待一秒，他会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把陆离搂在怀里。
身后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熟悉又陌生。
沈既明刚停下脚步，就有一个身影扑到了他的身上，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身体。
闻着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沈既明知道此刻抱着他的人正是陆离。
第71章
身体的直接反应总是比大脑来得快。
前一秒他还在病房看着沈既明离开, 为是否开口喊住沈既明而犹豫不决。
下一秒, 陆离就跟在沈既明后面大步走出病房。
陆离紧紧盯着那个熟悉的背影, 快速地追赶着他，直到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等陆离回过神来, 他已经贴着沈既明的后背, 用双臂把沈既明紧紧圈在怀里，从指尖到手臂都紧紧贴合着沈既明的身体。
陆离被自己吓了一跳：“……”他到底在做什么？
感受到沈既明身体的僵硬，陆离紧张地抓住沈既明的胳膊，心想他是不是该跟沈既明道个歉。
“松手！”
沈既明的声音冷得犹如冬日冷冽的寒风，刮得陆离遍体生寒。
陆离像被电到似的松开了双手，残留在他指尖的沈既明的体温一次次地提醒他，刚才不管不顾地拥住沈既明是一件多么荒唐的事情。
陆离压下碰触到沈既明身体时产生的恼人的情愫，跟沈既明解释，“我只是想谢谢你。”
沈既明转过身来, 一双眼睛黑沉沉的，“陆离，你太让我失望了。”
陆离：“……我……”
紧闭着的病房门有一间被打开了, 病人家属探出头来打量着陆离和沈既明二人，打断了陆离的解释, “我爸在睡觉呢, 你们能小点声吗？”
陆离抱歉道：“不好意思, 我们马上就走。”
这里待不下去了, 陆离指了指旁边的安全通道, “去那边说。”
沈既明转身走在陆离的前面。
陆离稍微松了口气，只要沈既明愿意听他解释，他和沈既明的关系就还有救。
沈既明站在楼梯拐角的地方停住了。
陆离背对着他抓住门把，关上了安全通道的门。
转身之前，一道声音在陆离的身后响起。
“陆离，我和你的包养关系结束了。”
楼梯上下三层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既明的声音在陆离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陆离茫然地张着嘴，在心里过了好几遍的解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既明和他之间只有包养关系。
而陆离想用力维系的，并不是这种关系。
那些他想告诉沈既明的话，也就没有必要说出来了吧。
视线不知该落在哪里，双眼不知该看向何处，转过身后，陆离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曾和他朝夕相伴的人最终也化成一团看不清身形的光影，随着大门的开合而离去，连一声再见也没有留下。
陆离背靠着听着沈既明离去的脚步声，直到脚步声一点也听不到了，才轻声地问自己，“陆离，你终于离开了沈既明，终于不用再被金主包养了，你开心吗？”
陆离轻嗤一声，游魂似的飘回病房，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一片寂静中，猛烈的喘息声由远到近从门口到了床边。